第五章

匆忙回到孟家之後，以為璇小人會趁機立刻向孟家三老打小報告，我也正準備拿起安全帽護住腦袋瓜，等著接受嚴厲的懲罰，結果璇小人沒有說任何一句話，也沒有對著孟家三老打聲招呼，一個人就逕自背著小書包上樓了，這實在是太出乎意料啊！

『小吉，妳是不是又欺負小璇了？』

老姐發覺有些不對勁，凌波微步飛奔過來，並且在我的腦袋瓜上揍了幾拳，出手比以往重了一些，不過我身強力壯，還可以經得起挨揍，咬緊牙關不出聲喊疼，因為好 T  有淚不輕彈！

『咦？』我抱住腦袋瓜，瞪眼責問，『姐，妳不是在學校寫報告嗎？怎麼比我還早回來了？』

『妳怎會晚回來了？是不是忘了接小璇回家？然後又突然想起來了？』她不答反問，狡猾地像隻可惡的老狐狸。

『我‧‧‧』自知理虧，我有些啞口無言，她真是比福爾摩斯還厲害，居然知道我忘了接小璇回家，又突然想起來了。

這時突然聽見廚房的炒菜聲，也看見老爸拿著晚報，從客廳走到廁所，大概是去廁所出恭〈上大號〉，這是男人的壞習慣，各位看官可不要亂學哦。

『咦？老媽怎麼也在家啊？她不是去參加社區會議嗎？』我非常不敢置信地指著廚房，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老姐又打了我的腦袋瓜，有些不高興，『老媽剛回來，她一回來，就在廚房忙了，妳不要這麼大驚小怪好不好？』

『是哦‧‧‧』面對老姐的木蘭拳，我真的很想揍回去，但下場會更慘，所以也只好忍氣吞聲了。

『小吉，妳必須記住，小璇基本上已經是沒父沒母了，所以妳不可以欺負她，否則我會狠狠教訓妳的，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

老姐嚴厲的警告，我當然是聽到了，非但聽到了，而且是完全聽進去了，也非常瞭解自己的處境相當危險，識時務者為俊傑，我那敢違抗？何況璇小人確實需要正常家庭的溫暖，我也希望以“阿姨”的身份疼愛她呀！只不過‧‧‧唉，算了算了，我就委屈一點，疼愛她多些，這樣行了吧？

晚飯的時候，家中三老稍微數落了我幾句，璇小人也恢復甜美的笑容，與家中三老聊了一些幼稚園的趣事，家中三老當然是聽得津津有味，直誇璇小人聰明，學得很快，功課又好，將來肯定會是個頂尖的優等生。

我呢？獨自默默地吃飯，默默地在心中吐槽〈譏諷〉，呵呵，優等生？沒聽過“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這句話嗎？他們也未免太言之過早了吧！

夜深人靜，窗外細雨紛飛，吵雜聲逐漸變少了，咱們也又到了睡覺時間。由於明天是禮拜天，不用早起去學校上課，我稍微放縱自己，在網路遊戲上多玩了一個鐘頭，才起身伸懶腰，刷牙洗臉上廁所，反正家中三老不會巡房，我又何必乖乖像小學生一樣早睡早起呢？

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正要關燈上床睡覺，卻見璇小人跟隨在我身後，也進了我的房間，不過滿臉驚慌失措，讓我有些驚嚇，她是不是做噩夢了？

『怎麼了？』我上前蹲下來看著她那張蒼白無助的小臉，感到有些心疼，她畢竟才五歲，卻失去父母的愛了。

『外面一直在下雨‧‧‧而且都不想停的樣子‧‧‧』璇小人微微蹙起漂亮的小眉頭，彷彿很怨恨綿綿的細雨。

『做噩夢了嗎？』我只擔心她是否從噩夢中驚醒，沒有仔細多想，更不管她除了害怕打雷，為什麼也害怕下雨。

『沒有。』璇小人輕輕搖頭。

『那就回去睡覺，記得把窗戶關好，不要讓雨水打進來就可以了。』

我一說完，立刻握起她的小手，然後把她拉到門外準備送客，可是她卻甩開我的手，問也不問便直接爬上我的睡床，完全不經過我允許，然後很安靜地凝視著我那張驚愕無措的臉，一副“小吉，我今晚就是要睡妳房間”的模樣。

『妳幹嘛啊？』我沒好氣地問。

『外面一直在下雨呢‧‧‧』璇小人嘟起小嘴，委屈到了極點。

『既然外面一直在下雨，那就去小絲媽媽的房間睡啊！』雖知她的身世可憐，但我絕對不妥協，因為老姐也有義務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我喜歡小吉的房間。』她簡短說道。

我一聽，愣了愣，有些不懂其中涵意，但這次只愣了三秒鐘，決定妥協了，『唉！妳贏了，咱們睡覺睡覺！』

『小吉真好！』

璇小人立刻笑逐顏開，興奮地撲到我懷裡，那股濃濃的奶味也隨之飄散整個房間，感覺有些香香甜甜的，也不覺得反胃，皮膚更不會過敏，比起香水，我更會喜歡她身上的奶味。

『小吉說故事好嗎‧‧‧』我關了床燈之後，璇小人躺了下來，舒舒服服窩在我懷裡喃喃說道，還打了幾個小哈欠，似乎已經睏倦了，隨時都會睡著了的樣子，也難怪她覺得睏了，現在都已經是半夜一點多，那個小孩不乖乖上床睡覺？

『小璇睏了，咱們睡覺好嗎？』開玩笑，我又不是褓母，說什麼故事啊？

『小吉說一個故事，我就馬上睡覺，反正明天放假，不用早起。』她不依，嗲嗲地說道，而且理直氣壯。

『不用早起，也要早睡啊！』我有些不悅了，睡眠對正在成長的小孩何其重要，我才不要成為害她將來發育不良的罪人呢！

『拜託拜託，就一個嘛！』璇小人拉扯我的衣襟，近乎用撒嬌的語氣央求，嗲聲嗲氣，聽起來卻不會令人作嘔，反而覺得這般甜言軟語實在是可愛極了。

『好吧好吧，就一個，不能討價還價哦！說完妳就必須睡覺，否則就不說了！』唉，我一直對女人這物種非常莫可奈何，尤其是嬌柔型，簡直有求必應，況且今天沒有準時接她回家，心中總是感到愧疚，只好依了她的請求了。

『嗯！』

她笑得很開心，微微抬起頭來與我對視，清澈黑亮的眸子又在昏暗的房間裡閃爍，剎那間，彷彿身在星空下，夜風輕拂著湖邊垂柳，湖水漾起了一道笑靨，真是美不勝收啊！唉，我果然只喜歡女性，不管她是小女孩，還是成熟女人。

不過我的老媽媽呀，不會吧，在那一刻，我那顆處子之心居然悸動了一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小吉快說故事呀！』見我突然愣住了，她歪著頭又拉扯我的衣襟催促，感到有些不耐煩。

幸好她的不耐煩打斷我那很荒謬的思緒，不再多想了，趕緊說個童話敷衍了事，也讓她盡快睡覺。

『好，那我就說個白雪公主的故事。』格林童話家喻戶曉，我閉上眼睛也可以將白雪公主的故事倒背如流。

『看過了，換一個。』可是卻見璇小人搖搖頭。

『睡美人，可以了吧？』

『不可以，睡美人我看過了。』

『那灰姑娘呢？』

『也看過了。』

『美女與野獸？花木蘭？美人魚？小鹿班比？小木偶？愛麗絲夢遊記？醜小鴨？潘彼得？』

璇小人頻頻搖頭，似乎很不滿意我所知道的故事她都已經看過了，揚起眉頭微微瞪著我，『小吉只知道這些故事嗎？』

『沒錯沒錯，我就是孤陋寡聞，只知道這些故事！不過既然妳都已經看過了，那咱們就睡覺吧！』我苦笑一聲，拉起被子蓋在身上準備夢遊仙境，但她又抓住我的衣襟不放了。

『小吉答應要說個故事給我聽，不可以這樣欺騙小孩啦，不然就編一個故事嘛！』固執的璇小人仍然不依，整個人騎在我身上，精神奕奕，並且還一直拉扯我那皺得不成形的衣襟。

見她非常不講理，我覺得很煩悶，床頭說故事的工作應該是老姐的職責，我幹嘛擅自奪去老姐的工作？可是她已失去家庭的溫暖，或許從來沒有人對著她在床頭說故事，其實我並非不願照顧她，而是她太挑剔刁鑽了！

『小吉編一個故事好嗎？』

璇小人露出期待的表情，我豈能讓她失望？最後只好讓步了，腦筋轉啊轉，隨便編個極短的小故事哄哄她了。

『躺好，否則我不說故事了。』我支起身子，半躺在床上。

璇小人二話不說立刻翻身躺回床上，兩眼直愣愣望著我，像個等著爸媽發糖果的小孩。唉，毋庸置疑，她這個時候確實是個五歲小孩，我又感到愧疚了，因為身為“阿姨”，非但不疼愛她，反而總是排斥她，怨恨她，所以我決定今後好好善待她了。

『幾百年前，在南方的一座小島上，住著一群善良樸實的漁民，他們安居樂業，生活也平和恬淡。可是有一個年輕人卻整天悶悶不樂，爹娘都健在，兄弟之間也很和睦，雖然也跟著其他漁民出海捕魚，生活當然也是穩定安康，但他還是一樣愁眉不展。』

說到這裡我稍微停頓了一會，腦子裡想著該怎麼結束這個故事，好滿足璇小人的故事時間。

『為什麼呢？』璇小人睜大黑亮的眼睛問道，似乎已經入戲了。

『因為他的兄弟都已成親有老婆小孩了，他卻是孤家寡人，很想找個媳婦組成一個新的家，但整個小島都尋遍了，還是找不到意中人。』

『那就去外島找啊！外島上一定會遇到他的意中人！』

『他有去外島找啊！可是外島的姑娘多半嬌生慣養，不喜歡小島上的漁民生活，更不願意跟隨他到小島上成親。』我急忙解釋，但這璇小人跟我有問有答，我怎麼結束這個故事？真是傷腦筋啊‧‧‧

『那些姑娘真勢利捏，她們不配做那個年輕人的媳婦！』她有些忿忿不平，很不喜歡勢利眼的人。

『嗯嗯！說得對極了，那些姑娘是很勢利，所以更找不到媳婦了！』我微微點頭，很認同她的見解。

『然後呢？』

『然後啊，外島有個李家莊的閨秀，嬌美賢慧，得知他想娶媳婦，於是與爹娘千里迢迢越過大海來到漁村一探究竟。見他英俊憨厚，甚是喜歡，決定嫁給他了。雖然那位閨秀的家境有些貧苦，更不會有豐厚的嫁妝，但他並不嫌棄，也很喜歡這樣賢慧的姑娘，最後他們終於拜堂成親，生了兩個胖娃娃，從此過著幸福的日子。』

『好了，故事結束了， Happy Ending！ 妳可以睡覺了！』我邊說邊躺下來，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這個故事編得很爛，又短又不精彩，但故事始終是故事，只要可以哄璇小人睡覺，各位看官就不用太挑剔了！

『結束了啊？』璇小人愣了愣，很不滿意故事如此草草結束，縐起小眉頭嘟嚷著，『這個故事好短哦！小吉再說一個嘛！』

『已經說完故事了，任務完成，妳不睡覺，我自個兒睡！』我翻身不看她，怕又心軟了，再編一個故事，到時候她又不滿意，我豈不是還要繼續編一個故事？

『拜託嘛！再說一個嘛！』她還在嘟嚷著。

『睡了睡了！』我趕緊閉上眼睛假寐。

什麼跟什麼嘛？故事都說完了，還想再聽一個，這樣沒完沒了，肯定會鬧到天亮，那我怎麼睡覺啊？何況“寵溺”在孟家是不容許的，我當然不能破例依從她的請求，壞了咱們孟家千年所流傳下來的規矩。

見我堅持睡覺不理會她的吵鬧，璇小人漸漸安靜下來了，過了良久，她仍然沒有出聲，大概是鬧累了，耐不住睏意而沉睡了。我心中竊喜不已，哈哈，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可能像大人一樣熬夜。

『小吉，剛才的故事可以說得更夢幻一點哦！』

就在我半夢半醒之間，璇小人用小手不住拍打我那吹彈可破的臉龐，也同時把我拍醒了。

『什麼夢幻‧‧‧』突然被璇小人拍打，害得我有些分不清是夢是真了，『夢裡沒有幻影啊‧‧‧』

璇小人又繼續說，『那個年輕人一直找不到媳婦，島上島外都沒有心儀的姑娘，所他心情很沮喪，獨自一個人漫步在海邊，眺望茫茫大海，希望海龍王賜給他一個嬌妻，最好是海龍王的女兒，因為住在島上，海龍王的女兒如果想家，隨時都可以回到龍宮探望家人，這樣子他們會過得更幸福。』

『哦，海龍王有女兒嗎？』聽到這裡，我完全醒過來了，轉頭看她一眼，感到有些驚訝，真沒想到這個難纏古怪的璇小人也會編故事，而且編得還不錯呢！

『有啊！海龍王有三個漂亮的女兒呢！』璇小人知道我已醒了，也聽見她編的故事，興高采烈地喊道。

『然後咧？』這次換我追問了。

『然後海龍王真的聽到他的祈求，覺得他是個很善良的年輕人，於是回頭問他那三個漂亮的女兒，看誰願意嫁給他，替他生兒育女。』璇小人笑著說，黑亮的眼睛在夜燈下更明亮了。

『然後咧？』

『大女兒和二女兒都不習慣凡間的生活，三女兒卻時常偷偷離開大海，到凡間遊玩，所以只有三女兒願意嫁給他囉！』

『然後咧？』

『海龍王一高興，便將三女兒賜給他做媳婦，他們從此過著比神仙還要快活的生活！』

『然後咧？』

璇小人打了個小哈欠，閉上眼睛鑽到我懷裡喃喃說道，『然後‧‧‧小吉有了小璇‧‧‧從此‧‧‧也過著比神仙還要快活的生活‧‧‧』

『咦？他們跟咱們有什麼關係？』我聽得有些糊塗，『奇怪，為什麼故事結局也扯上咱們啊？』

『‧‧‧‧‧‧』

『喂喂喂！』

可是璇小人不再出聲回答我的問題，我輕輕搖了搖她的小身子，並且低頭看她，見她似乎已經睡著了，小臉上還掛著甜甜的笑容，可愛得會讓人忍不住想親吻她的小臉。

唉，我的老媽媽啊，那有這麼快就睡著了？她睡覺了，有誰來回答我的問題啊！嗚呼啊，咱又何必為了小孩亂編的故事如此認真呢？睡覺睡覺！各位看官也該回去睡覺了，咱哄了璇小人一天了，累得很呢！只是‧‧‧她幹嘛說我和她從此也過著比神仙還要快活的生活啊？莫非‧‧‧

切！孟喆，不要胡思亂想了，她真是無聊到極點的莫名其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