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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喆，妳以後每天上學，就順便帶小璇去幼稚園，反正順路！』

一大早起床，老媽以身體不適為由，不能早起出門吹風，命令我送小璇上學，不過小璇放學時，我還沒下課，所以老媽會親自去接小璇回家，不用我每天翹課接她。

欸？可是老姐是她的新媽媽，而且老姐早上沒有課，為什麼一定要我每天送她去幼稚園？昨晚她睡我房裡，我嚇得摔疼了屁股，你們居然一句話也沒安慰，也沒有展現同情心，好像是我應該照顧似她的，因此我有點想反抗，可是家中三老同時用嚴峻的目光瞪著我，不容許我拒絕，也使我渾身顫慄，只好將怨念往肚子裡塞，並且乖乖就範。

『喂，走吧！』見那隻小動物穿戴整齊，背著小書包，靜靜地站在客廳等候，我很不甘願地對著她吆喝，而自己的腦袋瓜上也很理所當然獲得老姐最熱情的栗爆，疼得我咬牙切齒，但又不能還手，真是嘔到了極點。

『小喆，記住妳是阿姨，不許欺負她哦！』老姐厲聲警告。

『知道了‧‧‧』我向那隻天真無邪的小動物招手，很不自然地輕聲細語，『小璇，咱們走吧‧‧‧』

小璇一見到我招手，立刻一蹦一跳地朝著我奔來，而且很自然地握住我的手甜甜地笑了，『嗯！』隨後轉頭對著家中三老輕聲喊道，『爺爺，奶奶，小絲媽媽再見！』

『小璇再見！路上小心哦！』三老也齊聲回道，也笑臉迎人，讓我覺得非常不公，但她現在是家中年紀最小，得到的疼愛自然更多，我又能怎樣呢？

出了孟家大門，我那不平衡的心開始哀嘆起來了，那隻小動物非常安靜地牽著我的手，感覺她的手也是軟綿綿，不過也瞥見她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這時我才想起她的身世其實也挺可憐，正是需要親人照顧的年紀，他們卻一個一個遺棄她。

唉，算了算了，同是女人，絕對不要故意難為女人，雖然她只有五歲，可也是名副其實的女人，總不能因為她未成年，就把她踢出女人圈呀！

『進去吧，放學後不要亂跑，一定要等著老媽來接妳，知道嗎？』

我們並肩站在幼稚園門口，嘴裡我雖然衷心叮嚀著，眼睛卻看著一大群小孩子陸續往裡面走去，旁邊有一些家長目送他們進去之後，才安心離開，這時我突然感覺自己像是闖入了小人國一樣的驚異。

其實這所幼稚園是我以前國小的附屬幼稚園，不過當時還沒有設立，我只好就讀另外一所獨立的幼稚園，而且上國中時怕遲到，總是匆忙經過，所以也沒有仔細觀望小人國裡的那群小人們。

『嗯，再見！』她笑著回頭向我揮手，臉上隱約出現淺淺的酒渦，看起來更是可愛。

『等一下！妳該叫我什麼？』可愛歸可愛，基本的稱呼豈能忽略？尤其是聽到其他小人都對著家長喊著“爸，再見！”，或是“媽，再見！”而且回想自從她住進孟家，只稱呼我一次“小阿姨”，接著就乾脆省略了。

『嗯？我該叫妳什麼呢？』她很無辜地轉頭看著我，那雙黑亮的大眼睛完全沒有罪惡感，反而讓人覺得她並非故意忘了叫聲“小阿姨”。

『小阿姨啊！』我有點生氣了。

『可是爺爺奶奶和小絲媽媽都叫妳小喆呀，我為什麼該叫妳小阿姨？』她歪著頭反問。

『我是小絲媽媽的妹妹，所以也是妳的小阿姨，唉，不管了，快叫小阿姨！』我實在懶得解釋，趕緊催促她服從，因為這世上應該有兩人相差十歲的姨甥吧！

『‧‧‧‧‧‧』

『乖，叫我小阿姨好嗎？』見她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我臉上快要擠在一起的五官，我近乎用哀求的語氣了求她了。

『‧‧‧‧‧‧』

『喂，喊一聲小阿姨有那麼痛苦嗎？』她用沉默來回答，我真的快要受不了這種氛圍了！

見我不悅了，小臉蛋略微吃驚了一下，她眨了眨黑眼睛，嘆了一聲，『唉，好吧，以後我就叫妳小吉了。』

『欸？！』我驚訝地睜大眼睛，抓住她的小肩膀，然後搖了搖她的小身子，非常不解，『小璇！妳為什麼要叫我小吉，而不是小阿姨呢？』

『小絲媽媽說妳叫孟喆，喆是兩個吉字並列一起，不識字的人會將“喆”誤唸成“吉”，我又不識字，所以就只好叫妳小吉了。可是不要擔心，妳以後會習慣這樣的稱呼。』她慢條斯理地回答，並且扭了紐小身子，脫離我抓住小肩膀的手掌，然後緩步走進幼稚園裡，不再回頭看我了。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那抹小影子，又驚又嘆，你們說，這那像是一個五歲孩童所說出來的話？她‧‧‧簡直是個帶著可愛無辜面具的真正小人啊！我現在終於恍然大悟，原來她不只是隻軟綿綿的小動物，也是個城府頗深的小人，我以後可要小心應付她了！

唉，原本以為她一來，我便可以偷偷仗著年紀大欺負她，可沒想到她也是和老姐一樣不好惹，真是失策啊！

這時背後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咦？孟喆，快遲到了，妳還呆在這裡做什麼？』

我轉頭一看，原來是同班同學趙炳煥，外號蛋餅，也是我的換帖兄弟，我從幼稚園小班就認識他了，全校也只有他知道我是拉子，不過他沒有瞧不起我的異常性向，反而更把我當作親兄弟般地對待，但聽他說快遲到了，我趕緊低頭看一下手錶，我的老媽媽呀，還剩十分鐘上課鈴聲就響了，『唔，糟了！真的快遲到了！蛋餅，你還不快跑呀？』

趙炳煥是咱學校最有名的遲到大王，一個禮拜之中有三天遲到，因此上學途中看到他悠閒地走在路上，根本就不是件好事，我不跟他多說，拔腿就跑了，他也隨後跟著我跑，兩人像是跑百尺競賽的選手直往終點衝過去。

幸好我運動神經不錯，奔到學校時，上課鐘還沒有響，只是班長兼班花有點訝異見到我險些遲到，而且還氣喘吁吁，她朝著我問了幾句，但我假裝跑得累沒聽到，因為我向來對於才貌雙全的美女很感冒，不是我厭惡她，而是我很有自知之明，不知該如何應付這種聰明的美女，所以也只能站在千里之外遠遠欣賞了。

『蛋餅，下課後再說了。』我稍微調整了呼吸，逕自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我身高算是班上的中間份子，當然坐中間，他個子高，則坐最後一排，與我道不同，不相為伍，哦，錯了，應該是高矮不同，不坐一起。

『好，下課後，我們再繼續討論！』趙炳煥報以一個男孩子慣有的爽朗笑容，笑起來也多了幾分帥氣。

『行！』

各位看官一定很好奇，他究竟有什麼重要事情必須和我一起討論，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有人說年少氣盛，遇到漂亮的女生，難免會想求歡，可是他並不是野獸，不能蠻橫無理地硬上弓，還是得經過那女生的同意，才可以正式交往，然後再做出需要用馬賽克來遮掩的成人舉動。我比較含蓄，見到漂亮的女生，當然不會告訴任何人，也不會有任何舉動，所以至今沒人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

哈哈，其實咱還沒有真正喜歡過誰，因為她們固然年輕漂亮，很值得咱追求，可咱也是女孩子，她們可能會被咱的告白給嚇壞。雖然同性戀的風氣逐漸在校園中展開，也有幾個雙雙對對的同性戀情侶公開走在校園中，很明顯出櫃了，但咱的色膽尚未茁壯，而且也沒有真正喜歡的女孩，所以咱目前仍然在努力當中！

欸，奇怪了，你們怎麼都露出茫然不知的表情啊？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嗯，好吧好吧，說實話，他呢，最近春心大動，正在暗戀咱們班長兼班花，夏水豔，但他的資質條件不高，長得也只有一點點帥，嚴格說起來算是高攀人家了，也怕因此而被夏水豔一口回絕，最後顏面盡失啊，我身為他的換帖兄弟，當然應該幫他想辦法追求絕色佳人了。

情書進攻嘛？有點老套，我不覺得有任何勝算，因為她已經收到不少情書，都沒有接受追求者，所以禁止他利用情書感動佳人。英雄救美嘛？似乎很難，因為首先必須找到打手，套好招之後，才能成功地救出美人，可是趙炳煥是個軟弱書生，不懂拳腳功夫，我怕那些打手假戲真做，反而把美人給搶走了，如此一來，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起立，立正，敬禮！』

『老師好！』

不說了不說了，嚴肅且兇悍的生物老師來了，咱要用功讀書了，將來功成名就，做一個令人羨慕的風流娘 T ！

下課後，趙炳煥拉著我往操場跑去，我連忙甩開他的手，有些不高興地對著他說，『咱們雖是兄弟，但在別人眼中，咱們可是一對男女，這樣拉拉扯扯，會引起他們誤會耶！』

『 歹勢〈抱歉〉歹勢！我又忘了！』趙炳煥一聽，立刻退後幾步，然後搔了搔頭，『小喆，辦法想到了嗎？』

『還沒，此事不能太急躁。』我一邊說，一邊環顧四周，發現二樓教室欄杆旁站著一對郎才女貌的男女同學，似乎有說有笑，那女孩好像是班花，男的像極了幼稚園和我同桌的自戀狂，但我有輕微近視，看不清楚他們的臉，於是伸出手，指著二樓問兩眼視力都是二點○的人想確定一下，『蛋餅，你看那邊！』

『那邊？』蛋餅順著我指的方向望去，突然有些沮喪地嚷道，『那個韓揚是不是在追夏水豔？他幹嘛靠得這麼近啊？』

我見他一臉失落的表情，心想，他思想單純，功課體能也很普通，難得情竇初開，喜歡的女孩竟然是個很難追到手的班花，我有些同情他，只好拍拍他寬大雄厚的背安慰，『蛋餅，他們應該不是男女朋友，你還有希望，我找個時間去幫你約她出來，該是時候向愛情進攻了！』

『真的？』蛋餅頓時笑逐顏開。

『當然是真的！』

『太好了！我要向愛情進攻了！』他興奮地握起右拳伸直手歡呼，模仿超人飛上天的姿勢，不過有點聳〈土裡土氣〉。

『約到之後，我再 Call 你！』

『好！』他終於笑得開懷，但滿臉傻裡傻氣，讓我不禁覺得他很不適合咱班花。

回到教室，我暗自嘆氣，因為約女孩子出來這種事，我從未做過，即使是面對心儀的女孩子，也不敢去做，但為了兄弟，也得硬著頭皮開口約她了。

『孟喆，妳和蛋餅兩人偷偷摸摸跑到操場，究竟在說些什麼秘密，可不可以告訴我？』鄰桌的同學唐宜絮有些好奇地湊近我的座位問。

唐宜絮這學期第一次和我同班又是鄰桌，我跟她不是很熟，彼此客客氣氣。她長得算是清秀，功課也不錯，不過名次總是排在我後面，她也是個喜歡偶像的追星族，只是我對偶像興趣缺缺，所以她很少和我談論誰在那裡開了演唱會，誰又鬧了緋聞，愛上不該愛的人了。

『呵呵，竟然是秘密，怎能告訴妳？』我笑了笑，翻開數學課本，準備上課了，因為我特別喜歡數學老師，她長得不是很美，但非常有智慧有才華，這方面倒是跟我有點像〈玩笑滴〉。

『那你們倆是一對嗎？』

她突然冒出這一句話，讓我有些訝異，連忙轉頭看著她反問，『欸？妳覺得我們是嗎？』

『就是因為不清楚，我才問妳的呀！』她聳了聳肩，又很期待答案的模樣像極了八卦婆，讓我覺得很想扁她一頓，但基於同窗，暫且饒了她了。

我闔上數學課本，有些無奈地回答，『唐同學，我和他是拜把兄弟，不是一對兒，請妳以後不要再亂猜哦！』

『瞭了瞭了！』她得到答案，心滿意足地縮回自己的座位。

好不容易等到放學，應該是歡天喜地的心情，但想到答應趙炳煥約咱班的班花出來喝飲料，我就開始頭疼。唉，我算那根蔥，怎能約得到咱班花呢？何況我一直和她沒什麼交流，突然上前邀約，姑娘家一定會覺得有詐，怎會答應呢？唉，其實我很笨，因此在苦無妙計之下，只好哀聲嘆氣地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家了。

回到家，我一如往常地喊，『老媽，我回來了！』

接著把書包奮力丟到二樓，可是正要使出渾身解數拋上去，忽然看見樓梯間有一抹小影子上下晃動，我趕緊煞車，但已經來不及了，我已鬆開手，飛到半空中的書包降落在樓梯上，接著不到一秒，書包很悽慘地從樓梯上滾落了下來，而書包裡的書本及文具也跟著脫離了書包的懷抱，東零西落地散在我面前，耳邊也似乎聽到它們喊疼的聲音。

『怎麼了怎麼了？誰摔下來了？摔疼了嗎？』老媽聽到巨響，慌慌張張地從廚房跑過來，見到書本及筆盒散亂了一地，驚訝地問，『是誰亂丟垃圾了？』

『奶奶，是小吉的書包摔下來了。』小璇沿著樓梯扶手緩緩下樓，指著那堆“垃圾”說道，而且還很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垃圾”。

老媽柳眉一橫，微微不悅地瞪著我，『小喆，妳又亂丟書包了！快收拾乾淨，待會兒吃飯！』

『嗯，知道了，老媽。』我等老媽一離開，回頭怒瞪那個愛告狀的料耙仔〈打小報告的人〉，很想把她抓起來毒打一頓。

可是她那雙清澈烏亮的眼睛，充滿了無辜的神情，似乎不是故意告狀，何況我也不能責罵未來主人翁。唉，小人，人小，心也小，她絕對是個名副其實的小人，以後就叫她“璇小人”好了！

『小吉‧‧‧』璇小人嗲聲嗲氣地喊我，有點肉麻，但又不覺得肉麻。

幹嘛啊？沒看見我正在收拾殘局嗎？看見書包掉了，也不幫我接住，躲在樓梯間嚇人，害我被老媽罵，還敢叫我小吉？怎麼不叫小阿姨？真沒禮貌！

『小喆，幫媽泡牛奶給小璇喝！』老媽非常清楚璇小人的需求，走出廚房大聲吩咐我這個可憐的大人。

『知道了！』

老媽下了命令，做女兒的豈敢不從？收拾好書包，暫時把書包擱在樓梯旁，我有些不情願地走到用餐房，看著櫃子上有幾罐克寧奶粉，旁邊擺了一隻奶瓶，心中不禁嘀咕，都幾歲了，還用奶瓶喝牛奶，真不知羞恥，她到底斷奶了沒啊？這要是傳了出去，別人還以為咱家教不好孩子，讓孩子繼續用奶瓶吸奶，若帶她抱著奶瓶出門，讓人看了，豈不是鬧笑話？

咦？該放幾瓢匙奶粉？我遲疑了一下，心想，管它幾瓢匙，又不是給我喝的，隨便放奶粉吧！可是當我拿起奶瓶正要放奶粉，璇小人站在我身後說話了，裙角也遭到力道不小的拉扯。

『小吉，奶粉放三瓢匙，水不能太熱，加三塊方糖。』

我回頭俯視著她，沒好氣地問，『妳會泡牛奶，為什麼不自己泡？』

『奶奶要妳泡牛奶。』璇小人簡短地回答，而且理直氣壯。

『沒錯！』我瞪著她說道，『幫妳泡牛奶，可以！不過妳得叫我一聲小阿姨，我才幫妳泡牛奶！』

『可是小吉聽起來比較吉利。』璇小人一板正經地說，一張無邪的小臉實在看不出她是否在調侃我。

『我又不是狗，幹嘛叫我小吉？而且我是長輩，妳應該叫我小阿姨才對，聽懂了嗎？』我快氣炸了，咱姑姑舅舅的兩個孫子，不到五歲，便乖乖叫我表姨，哼，我就不信五歲小孩是這麼固執。

『‧‧‧‧‧‧』璇小人發愣，不再說話，大概是聽懂了，正在消化深奧的尊卑思想。

『哪，牛奶泡好了。』我遞給她奶瓶，轉身走回樓梯準備上樓，未料璇小人又出聲說話了。

『謝謝小吉！』

那一剎時，我幾乎快崩潰了，她怎麼那樣堅持己見？家中三老，她都很順從稱呼爺爺，奶奶，小絲媽媽，為什麼到了我這裡，卻被她取了新外號？老媽為何也不糾正她？難道我真的長得不夠吉利，需要換名字改運，才可以過得比較吉利？我真的不懂，非常不懂，可以說是百思不解啊！

唉，莫非小人的思維都是如此奇怪？那麼遇到璇小人這號人物，我還真的必須換名字改運了，因為我最近開始覺得自己在走霉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