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竹林子位於十三迷林子的最南邊，四周長滿竹子及矮草，再過去便是小山坡，小山坡旁有一條潺潺小溪，溪中小魚蝦滿群。夜若冰半夜為了避人眼目，帶著東方羽盡量往無人走過的地方去尋找金麒麟。

兩人穿過竹林子，沿著小溪走，天色雖暗，夜若冰的眼力甚好，可以清楚看見周圍的路，不過東方羽的真氣只恢復三成，能見之處不遠，因此夜若冰必須緊緊牽著東方羽的手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夜姐姐，這片竹林子好大哦！從這兒看，都看不到另外一邊呢！』東方羽回頭望著翠綠的竹林子，有些驚訝地低聲說道。

『嗯，十三迷林子有十三個林子，竹林子只是其中之一，還有比竹林子更大的林子。咱們不要多說話，免得引人注意。』夜若冰一直提高警覺地聆聽附近是否有異常的聲音，怕又遇到長毛狼或妖界的長老，對於竹林子有多大並不想多談。

『嗯。』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已快走到小溪的上游，夜若冰問道，『小雨，有感應到汪汪的氣息麼？』

她生平沒見過金麒麟，不知其氣味，只能靠著東方羽的感應尋找。

東方羽有些失望地搖頭，『沒有。』

十三迷林子之大她無法想像，她們如此慢行，可能在天亮之前只走遍了兩三個林子。

『咱們到那邊尋找。』夜若冰看著小溪上游。

『嗯，好。』

小溪對岸有幾十塊長得極似山熊的岩石，周圍樹幹都非常雄偉粗大，樹上葉子卻是又小又稀疏，夜若冰有些惶惶不安地說道，『前面便是熊林子，住著熊妖及其他妖精，熊妖他們多半是兇悍殘暴，咱們要更小心。』

『嗯。』東方羽頓時感覺她的手將自己的手握得更緊，心中也覺得有些忐忑不安，畢竟敵眾我寡，希望不要遇到熊妖。

夜若冰半抱著東方羽跨過小溪，飛躍時不發出一絲聲響，身手如同飛鹿一般輕盈優雅。

『咱們要更小聲說話，不要驚動他們。』夜若冰湊近她附耳說道。

東方羽瞭解地頷頭，抬眼一望，一片岩石巨木，少了綠意盎然的景色，感到一股冷森森的夜風從林子裡頭吹來，與竹林子的清雅舒適截然不同。

熊林子四周全是大小岩石及巨木，地上長滿荊棘，穿過去實在不好走，夜若冰只好走在足跡較少的小徑上。可是走不到幾步路，夜若冰機警地聽見小岩石後面有人走動的聲音，知道聲音的確實位置，立刻抱起東方羽悄悄移步到一棵巨樹下躲起來，雙手緊緊環抱著她，讓自己身上天生的妖氣圍繞著她，好掩蓋住她身上淡淡的仙氣，就是怕被妖界長老給嗅了出來。

東方羽縮在她懷中，感到十分溫暖，而且也嗅出了濃郁的馨香，不由自主地在她懷中蹭了蹭。夜若冰發覺了，身子倏然一陣麻酥，心中微微一顫，低下頭看著懷中的小娃兒，兩邊嘴角勾起一道溫柔優美的弧線。

腳步聲在靜謐的夜裡特別響亮，從不遠處經過夜若冰她們所躲藏的巨木，然後在離巨木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老李啊，您說咱們新大王是否有這本事替妖界報仇雪恥？』說話的人聲音宏亮，是個魁梧粗獷的男人。

『這很難說，周老弟。你看咱們妖魔兩界被仙軍打得片甲不留，許多領土不是被仙界的人監督，就是整個村落逃到荒僻的地方，若真的組成軍隊，能有當時雄厚的陣容麼？』老李感慨地說道，聲音有些蒼老。

『唉，說得也是！咱們當時的風光不再囉！這仙界的人還真偏心，為了人間的凡夫俗子竟然對咱們趕盡殺絕啊！真希望趕快找到殺死長牙狼大王的兇手，給咱們復仇的機會。』周興山頓了頓，問道，『老李，您覺得那個被海獸擊落下來的小娃兒究竟躲在那裡？』

老李沉思一會，說道，『有可能逃出去了。』

聽這兩人談話的內容都是關於復仇及東方羽的事，夜若冰她們一聽，更不敢呼氣了，幸好巨木夠兩個人躲藏，只要不出聲，他們應該不會發現。

『唉，咱們別談這事了！反正新大王若決定出兵，我一定衝在最前方，替咱們妖界雪恥！』周興山憤慨地大聲喊道，聲音穿過小岩石及巨木，居然有迴音傳過來，驚動了林子裡的小動物，隨即發出四處逃竄的聲音。

『年輕真好，我也想舉起刀劍殺敵，可年紀大了，都已是一件難事哦！』老李有感而發地歎道。

『千萬別說這話，我只不過是個大老粗。您老經驗豐富，才智過人，咱們新大王很器重您呢！』

『唉，周老弟，咱們還是趕回王宮聽候新大王的吩咐！』老李一把拉起周興山胳臂，快步往前走。

『是是是！真不知有何重要事情，要咱們半夜去王宮見新大王？莫非那小娃兒捉到了？』周興山有些納悶，邊走邊問。

『周老弟，別想太多了，咱們只須盡力替新大王辦事就成了！』老李又拉起他的胳臂說道。

『甚是！甚是！』周興山咧嘴笑道，接著大步跟上老李，兩人往王宮的方向走去，繼續閒話家常。

夜若冰等聲音慢慢走遠，才放開東方羽，然後悄悄從巨木後面走了出來，輕吁了一聲。

『夜姐姐，他們應該沒發現咱們罷？』東方羽小聲問道。

『應該沒發現，不過聽那個年長的聲音，似乎是李長老。咱們快離開這兒，我怕他會發覺到妳身上的異味而回頭搜查。』夜若冰微蹙眉頭。

『嗯。』東方羽也感到有些緊張。

繞過岩石巨木，便是一層層的岡巒，上面樹林濃蔭蔽空，夜裡一眼望去，分不清是山或是夜空。

夜若冰轉頭問道，『小雨，有感應麼？咱們已走到墨林子了，裡頭住些較為怪異的妖精，不過他們不像長毛狼般的兇悍。』

東方羽抬眼環顧四周，黑暗中看不清楚墨林子的真實風貌，於是閉上雙眼凝神感應，希望能盡快感應到汪汪的氣息。

過了一會，東方羽張開眼睛，然後指向右方的岡巒說道，『夜姐姐，咱們到那裡瞧瞧，我覺得汪汪似乎躲在那座小山。我會引導方向，但需要夜姐姐幫我看路，這地方還真漆黑。』

『是麼？』夜若冰望向東方羽所指的小山，接著微微頷頭，『好，咱們到那裡瞧瞧。』

夜若冰不怎麼熟悉這個地區，因為此處的藥草她都可在近處擷取，用不著跑到這裡來，但即使道路不熟悉，眼前的路看得一清二楚，牽著東方羽的小手便又繼續前行。

崗巒路徑蜿蜒，曲曲彎彎走起來有些費力，東方羽越走近巒頂越感覺到汪汪的氣息，所以不覺得累，興奮地加快腳步，希望汪汪的氣息越來越濃厚，她也可早些見到汪汪。

夜若冰見她一臉興奮，問道，『小雨，是否感應到了？』

『嗯！』

奔跑了片刻，東方羽不用凝神便感應到汪汪的氣息，十分確定汪汪就在前面不遠處，於是拉起夜若冰的手奔向山林之中，夜色已深，夜若冰怕她看不見路徑而撞上樹林，連忙追上前頭護住她。

『夜姐姐，汪汪一定在前面！』

東方羽在一個數十尺高的洞穴前停下來，探頭往裡頭看，但除了一團漆黑，見不到任何東西。

『此洞又大又深，我從未見過，不知裡頭住著什麼樣的妖精？』夜若冰看了洞穴一眼，有些憂心忡忡地說道。

『墨林子的妖精友善麼？』東方羽轉頭問道。

夜若冰走近洞穴，能見之處並沒有發現妖精，必須進入洞穴裡一探究竟，於是輕聲說道，『墨林子的妖精有好有壞，不過他們不常與其他妖精交往，性情有些難以捉摸，所以很難看出他們是否友善。』接著問道，『小雨，妳確定汪汪在這洞穴裡面？』

汪汪是仙界神獸，若牠真的躲藏此洞穴，為何墨林子的妖精沒有將牠趕走？

『嗯，我確定汪汪就在這洞穴裡面！牠還活著！』東方羽篤定地頷頭，頓了頓，轉頭看著洞穴又問道，『夜姐姐，咱們該不該進去洞穴裡？可咱們兩個實在難敵眾多妖精，夜姐姐的法力如何？』

夜若冰微微一笑，『足以應付幾個百年妖精，但若是敵眾我寡，也只有束手無策了。』

『放心！我會保護妳！』東方羽拍拍胸膛，一副慷慨仗義的模樣。

夜若冰啞然失笑，『呵呵，等妳的真氣恢復再說罷！』

東方羽搔搔頭，訕訕地說道，『說得也是‧‧‧』

『咱們進去，妳先穿上金蛛衣，若有危險可幫妳擋住他們的襲擊。』夜若冰從衣襟裡拿出一件薄衣，披在東方羽的肩膀上。

東方羽伸手摸摸金蛛衣，質料輕柔且細緻，睜大眼訝異問道，『這件衣服是用什麼做的？這麼柔軟？』

『這是金蜘蛛網所織成，也是妖界最好的防護衣，快穿上。』夜若冰看著她，連聲催促。

『夜姐姐，那妳呢？』東方羽依言穿上，金蛛衣的尺寸有些大，衣袖太長必須捲起來。

『我只有一件金蛛衣。』

東方羽一聽，急忙問道，『可是夜姐姐若被其他妖精傷到，那該怎麼辦？』問罷，欲脫下金蛛衣還給她。

夜若冰按住她的手，正色說道，『不要脫下來，妳的真氣只恢復三成，更需要金蛛衣的保護。』

『可是‧‧‧』東方羽不希望夜若冰受傷，但自己確實需要金蛛衣的保護，否則若不幸遇到邪惡的妖精，小命將難保，夜若冰也可能為了救自己而陷入險境，只好乖乖穿上，然後殷切地說道，『夜姐姐，洞穴裡頭若遇到壞妖精的攻擊，妳可要小心應付他們，千萬不要太勉強。』

『嗯，我知道。』

夜若冰率先進去洞穴，剛踏一步，忽然想起某件事，回頭伸出手說道，『小雨，快牽住我的手。』

『嗯！』

東方羽聞言快步跑向她，握住她伸出來的手，兩人便謹謹慎慎地一步一步走進洞穴，盡量不發出聲音。

夜若冰的眼力雖好，可在終年不見日的洞穴裡只能清楚看見十步之遠，因此更加小心謹慎。

兩人才走了幾步路，夜若冰忽聽背後急促的腳步聲紛沓而來，而且是朝著洞穴的方向衝過來，人數似乎來得不少，不由大吃一驚，慌張地側身摟住東方羽的身子，一個箭步往洞穴的石壁跑去，躲在一塊凸起的石頭後面。

不久後，東方羽才聽到沓雜的腳步聲，接著發覺火把照亮洞口，心想他們若舉起火把進洞穴，定會看見自己和夜若冰藏匿之處，因此暗自運起真氣準備應戰，雖只恢復三成，可劍術依然記得，赤風劍也還在身上，應該有把握打退幾個，她絕對不能被他們捉住，或讓他們傷害夜若冰。

『弟兄們，她們可能躲在這洞穴裡，咱們快進去搜！』一個男子手握著大刀高聲喊道。

『且慢！』一個年老的聲音喝道。

『李長老？』那男子一征，不解地看著李長老。

夜若冰一聽到“李長老”三個字，有些驚惶失措，那個老李果然是狼妖李長老，嗅覺是妖界最靈敏的妖精。定是方才躲在巨木後面被他嗅出她們的氣味，佯裝走遠，其實暗地裡回頭跟隨著她們至此，還帶著妖王的手下搜捕她們。東方羽抬頭見她微皺著眉頭，悄悄抽出赤風劍，雖不願決一死戰，但也不能坐以待斃，若打不過他們，再想法子脫逃。

『你們不知這洞穴是墨子林中最詭異的地方，咱們不能就這樣冒然進去。』李長老使勁嗅了一下，沉思一會，又說道，『我嗅到了鹿妖和仙界的人，確定這一妖一仙已進入此洞穴，氣味忽濃忽淡，或許離洞口不遠，咱們快進去搜尋，捉到她們趕緊離開洞穴！』

『是！』

光亮的火把和腳步聲快速逼近，夜若冰她們再也無法遁形，只等著妖王的手下發現她們的身影。

『夜姑娘？』妖王的手下很快在石壁旁發現了她們，轉頭喊道，『李長老，是夜姑娘和她遠親的孩子！』

李長老走過去打量東方羽，咧嘴笑道，『妳就是仙界的人？身上居然也有鹿妖之氣，想必是夜姑娘用自己真氣輸入到妳的體內，瞞騙咱們大王，說是遠親的孩子了。』接著轉頭看著夜若冰，用惋惜的語氣說道，『真沒想到夜姑娘專研藥草之餘，還懂得將妖氣輸入給仙界的人，掩蓋住她身上的仙氣，可惜仍然瞞不過我的鼻子。路過巨木時我就發覺一股雌鹿香氣及清淡的仙氣，當時以為是自己多心，不以為異。後來仔細想想，我李克鼻子一向靈敏，不應該有錯誤，所以掉頭跟蹤妳們的氣味，讓周老弟奔到王宮找人手捉住妳們。』

夜若冰將東方羽擋在身後，神態自若地說道，『她只是個小娃兒，有必要如此勞師動眾，冒險進入墨林子的洞穴？』

『夜姑娘，此言差矣。不探虎穴，安得虎子。咱們妖界的復仇大業還需這小娃兒的幫忙呢！』李長老笑道。

『她和復仇大業有何關係？』夜若冰問道。

周興山這時插口說道，『讓妳知道也無所謂，咱們大王已計畫先查出她的身份，利用她要脅仙界玉帝還給咱們領土，否則便殺死她。等領土收復之後，再舉兵偷襲仙界，完成咱們的復仇大業！』

『你們別做夢了！玉皇大帝不會將領土還給你們增強妖界的勢力，何況我爹定會在你們殺我之前派人來救我，你們決計殺不死我的！』東方羽從夜若冰的背後跳出來怒道。

李長老冷笑，『妳爹是誰？有如此大的本事派人來救妳？』

『東方燁！仙界最威武的大將軍！』東方羽驕傲地喊道。

『小雨！』夜若冰來不及阻止她洩露身份，急忙對李長老說道，『這孩子口不擇言，胡言亂語，她爹根本不是東方燁！』

李長老一聽之後，高興地呵呵大笑，『哈哈哈哈！仙界扶桑島的東方燁？烏金魔王說咱們長牙狼大王就是被東方燁的小女兒所殺，想必妳的名字是東方羽。妳居然自投羅網，真是令人始料未及啊！』

夜若冰見事跡敗露，趕緊衷心懇求，『李長老，請放過這孩子，她才十歲大，不懂咱們與仙界的仇恨，才會不小心殺死長牙狼大王！』

『夜姑娘，只要妳肯嫁給咱們大王，或許可以放她一條生路。』李長老直視著美麗婀娜的夜若冰說道，他深知長毛狼一直喜歡夜若冰，等她嫁給長毛狼之後，再殺死東方羽替長牙狼報仇也不遲。

『辦不到！』東方羽怒氣衝天地喊道。

『辦不到就捉住妳們，然後送到王宮任憑大王處置！』周興山也怒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