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晨，黃鳥不住啼叫，朝曦照進紗窗，照到鏡台閃爍著，存心把我弄醒了。我微微睜開眼睛，想叫喚小冬，可醒來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楊以鳳那張美麗精緻的臉龐。呃，她怎麼睡在我身邊？小冬去那兒呢？本想起身尋小冬，卻發現我是側著睡，右手擱在她的細腰上，頭則躺在她的肩窩上，整個身子緊靠著她，這睡相看來‧‧‧異常親暱。我的臉突然一紅，一時之間傻愣在床上，不知該是起身還是繼續睡覺。

悄悄抬眼看熟睡的楊以鳳，瞧見她的娥眉微濃，且細長入鬢，嬌媚中略帶一絲英氣。緊閉的雙眼下，一雙長睫毛如兩把烏黑微捲的扇子，有些俏麗，挺鼻薄唇，唇上紅豔且有色澤，唉，好一個絕色的女子啊。不過她的睡顏恬和，如孩童般的純真無邪，跟她醒來時的頑劣神情渾然不同。仔細思量，我還是喜歡現在她睡著的模樣，較為乖巧且安靜。

『小仙子，妳看膩了沒？』

楊以鳳揚起嘴角，猛然輕吐一句，雙眼仍然緊閉，隨後翻身摟住我的身子，把我硬摟進她的懷中。

我紅著臉，感到羞澀極了，心中非常懊悔，方才真不該偷窺她睡覺。不過，她始終並未睜開雙眼，怎知我在看她呢？唉，但這問題也只能問她了。且慢，突然發現這房間是我的寢室，她不該睡在這兒。於是，我使勁推開楊以鳳，但她圍繞住我的手更加用力。

『小仙子，別動，我還沒睡飽呢‧‧‧』她將臉埋在我頭髮上，喃喃道。

『楊三小姐‧‧‧妳‧‧‧為何睡在我的床上？』我緊貼在她懷裡，很費勁的質問她。

『嗯，昨晚妳病了，睡得很沉，所以我就留下來照顧妳。』她很平靜的答道。

啊？我病了？沒有啊，我只不過是當時覺得頭疼，而且頭也早已不疼了。也許是因為近日早起教學，促成睡眠不足，故而昨晚才會睡得不醒人事。怕她誤解，趕緊說道，『我現在已經不頭疼，楊三小姐可以回房睡了。』

她忽地睜開眼睛，低頭端詳我片刻，然後笑道，『嗯，小仙子，妳的氣色看來是不錯。可我辛苦照顧妳一個晚上，而且衣不解帶，妳不能過河拆橋，知恩不報啊！』

我看她身上的薄衣，心想，她並未和衣就寢，何以衣不解帶？簡直是一派胡言！唉，她就是喜歡誑言誑語，瞎三話四，我真拿她沒法子。不知這世上，有誰能治得了她啊！反覆尋思，依然一籌莫展，只得暗自歎息。不經意低頭，猛然發覺自己身上的裡衣並非昨晚所穿的那件，究竟是誰幫我換了？是小冬？還是春花‧‧‧

『楊三小姐‧‧‧』想問她，但怕羞，不敢直言問。

『小仙子，又怎了？覺得那兒不適了？』她鬆開摟住我的手，神色有些緊張的問道。

『沒‧‧‧沒覺得不適。』

『那麼小仙子，咱們再多睡會兒，我整夜都沒睡呢！』她很疲憊的道，接著打了個呵欠，然後閉上雙眼。

呃，我並沒生病，她怎會整夜都沒睡？難道是因為我的睡相太難看，讓她無法入睡？這實在太令我好奇了，決定問她。

『楊三小姐，為何妳整夜都沒睡？』我無視她的倦意，堅決想把她的話弄清楚。

她這時又伸手摟住的身子，喃喃道，『看妳睡覺看了一整夜，所以才沒睡呀‧‧‧小仙子，妳身上好香啊‧‧‧嗯，妳行行好，讓我多睡會兒罷‧‧‧』

啊？什麼？她‧‧‧竟然看我睡覺看了一整夜‧‧‧這句話真讓我憂喜參半。她對我‧‧‧究竟是存著什麼心？總覺得有些曖昧，但又覺得不太可能。同是女子，能做出什麼事來呢？唉，無論如何，我還是離她遠一點比較妥當。

『楊三小姐，請妳讓我起身，我不打擾妳睡覺了。』被她抱著睡，縱然舒服，但我已睡醒了。

『嘖，沒小仙子陪我睡，我更會睡不著覺。求妳了，甭起身，就待一會兒，可好？』她低聲下氣的說道。

聽她哀求，我狠不下心拒絕，於是說道，『好罷，就陪妳多睡一會。』

她一聽，樂不可支，迅速將我摟緊，然後很心滿意足的閉上雙眼，接著呼吸漸漸平穩，開始入睡了。過了良久，她無任何動靜，我想她應該已經睡熟了。我靠在她懷裡，感受她身上的溫柔及獨有的香氣，忍不住偷偷回抱著她。唉，此時有些不能自已了，女人的溫香豔玉果真讓人沉醉‧‧‧後來我也跟著睡著了。

當我再度睜開眼睛，卻見楊以鳳衣衫整齊，半躺在床上，含笑看著我。

『小仙子，妳睡醒了？』

『啊？我睡了多久了？』我慌忙在床上坐起來。

『近午時了。春花她們正準備著午膳。』

她下了床，從床邊方几上的臉盆裡，撈出一條毛巾，擰乾之後，便要幫我擦臉。我一羞，急忙將身子往後移，避開她手中的毛巾。服侍我的人應該是小冬，不是楊以鳳，於是我偏過頭問道，『小冬人呢？』

『小冬和小石頭也一起忙著午膳。』

楊以鳳倏然爬上床，湊近我，並且直視著我，讓我無處可躲，接著拿著毛巾在我臉上輕拭。我心一悸，臉上覺得燥熱，垂頭道謝，『多謝楊三小姐昨晚悉心照顧，梳洗之事我可以自己來，不想勞駕楊三小姐。』

她一聽，雙眸盯著我看，沉默了片刻，接著失笑道，『也罷，妳自己來罷。嘖，咱們都是姑娘家，真不知妳在怕羞什麼？』她遞給我毛巾，然後轉身跳下床了。

我接過毛巾，也跟著下了床，背對著她，隨便梳洗一下，而她看不見我緊張，卻只是悄然坐在桌椅上，默不作聲。簡單梳洗完畢之後，看看身上的衣服，心想應該更衣了。轉頭瞧她一眼，又趕緊別過頭對她說道，『咳，楊三小姐，勞煩妳離開，我想更衣。』

『啊？哦，小仙子想更衣了？』楊以鳳驚問，語氣有些不滿，又道，『嘖，那個老孟說“男女授受不親”，可我看啊，“女女也授受不親”！嗯，還是百花樓的姑娘較大方，她們都沒有這種顧忌。』她邊說邊走出房門，順道把房門關好。

她出去之後，我發怔了片刻，腦子裡不斷思忖著她離開房間前所說的話。百花樓的姑娘‧‧‧莫非她指的是嫣紅姑娘麼？心中霎時感到百端交集，情緒也是紛亂不已，許多曖昧景象浮現腦海。唉，罷了，楊以鳳是恩人之女，我只要專心教導她，儘早報答恩情，爹爹也可安心，何必管她與何人親暱，這其實全與我無干。

『小姐，妳起身了？』小冬站在門旁問道。

我發著呆，渾然不知小冬進了房門。不過聽見小冬的聲音，我心中漸漸感到舒坦多了，比起那個頑劣貪玩的楊以鳳，乖巧聽話的小丫頭最讓我疼愛。

『嗯。』我頷頭道。

小冬看我尚未更衣，不等我吩咐，逕自走到衣櫃裡拿出衣裳，『小姐，我來伺候妳更衣。』

我輕輕頷頭，小冬便走過來幫我更衣了。

『小冬，昨晚是誰幫我換下裡衣的？』我突然想起今晨醒來之後的疑問。

『小姐，是我幫妳換的呀。昨天咱們從西湖回來之後，小姐在馬車上睡著了。楊三小姐抱妳進房，見到妳身上流了一身汗，所以叫我幫妳解衣，換上乾淨的裡衣。後來小姐都不曾醒來，楊三小姐有些急了，決心留下來照顧小姐，要我甭擔心。』小冬向我解釋說道，半晌又甜甜的笑道，『小姐，楊三小姐人真的很好，她還請了大夫幫小姐看病。幸好大夫把脈之後，說小姐只是最近睡得不夠，所以才會睡得很沉，不礙事的。小姐現在覺得怎樣了？頭還覺得疼麼？』

嗯，想不到楊以鳳做事如此細心，可她怎沒向我提起大夫看病之事？不過知道是小冬幫我換下裡衣，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但怎麼也同時感到有些失望？

『小冬，我睡得很足夠，頭已不覺疼了。』

小冬瞬間笑得很開心，『太好了，小姐，那麼咱們去吃飯罷！』

『嗯。』

走進廳堂，楊以鳳已坐在那兒等候，我歉疚的向她說道，『讓楊三小姐久等了。』

她淡淡一笑，『小仙子，我想妳已很餓了，快坐下來吃罷。』

我慢慢坐了下來，立即聞到菜香味。由於半天未進食，真的覺得餓了，於是端起筷子開始吃飯。她見我吃起來了，淡淡一笑，也跟著吃飯。

午膳用畢，我對楊以鳳道，『楊三小姐，咱們浪擲了一整天，現在回書齋上課可好？』

她搖頭，咧嘴笑道，『小仙子，咱們今天不上課了。』

『楊三小姐，昨天我已陪妳去西湖，妳不能不守承諾！』我快要怒不可抑了，她又出爾反爾，簡直是不可理喻！

她見我怒氣沖沖，急忙道，『小仙子，甭生氣啊，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今天是大哥生辰，家裡擺宴慶祝。昨兒他特來邀宴，可妳病了，叫不醒，所以今天才告訴妳。』

啊？今日是楊大哥生辰？想起過去楊大哥生辰，爹爹即使無暇赴宴，也會派人送禮，不過我都待在家中不出門道賀。可如今住在楊府中，不能躲起來不赴宴啊。唉，看來今天又讓楊以鳳沾到便宜了，令我感到有些不甘心，眉頭不禁蹙了起來。

楊以鳳見我蹙眉，以為我不喜宴會，很體諒的說道，『小仙子，妳若不想去，我可以去跟大哥說一聲。』

『楊三小姐，甭去告訴妳大哥了。楊大哥生辰，我當然會去祝壽。』於情於理，都不能不赴宴。

楊以鳳伸出手，在我額頭上摸了一下，『小仙子若覺不適，千萬不能悶在心裡不說，要即早告訴我。』

『咳‧‧‧多謝楊三小姐關心，若覺不適，我會即早告訴楊三小姐的。』她雖只觸摸我的額頭，可我心還是狂跳不已，因此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她滿意的笑了，可突然神色一變，有些黯然的道，『小仙子，妳很怕我麼？』

怕妳？這個‧‧‧也許罷‧‧‧但我強作鎮靜的回道，『楊三小姐，妳是我的學生，我怎會怕妳呢？只不過是未來得及備好祝壽禮，空手赴宴，實在有失禮數。』

她一聽，立即笑道，『甭擔心，祝壽禮我早已送了兩份過去了，小仙子只要陪我赴宴就行了。』

『再次謝楊三小姐的細心，若用在學習上，可事半功倍。楊三小姐不可再言而無信，明天記得書齋中恭候，休想貪玩了。』感謝之餘，依然不忘教導。

她轉了轉眼眸，含糊的答道，『啊，嗯‧‧‧知道了。』

酉時，楊以鳳帶領我走進龍吟院，小冬及小石頭隨行在後。一進龍吟院，頓時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實在沒想到楊以龍人緣好，人脈也廣，邀宴數百人祝壽。由於楊府財大氣粗，今晚擺出百桌酒席，全是山珍海味，珍饈佳餚，十分闊氣。廳堂上燭火通明，一張寫著大紅 “壽”字，貼在廳桌上，相當氣派。不過楊以龍才年過三十，生辰竟然如此排場，實在奢侈。

我無奈的望著廳堂中的一群人，男的衣著光鮮，女的濃妝豔服，雍容華貴，貴勢炎炎，想必是官宦人家，或是富貴人家。物以類聚，像楊以龍這般喜歡享福的富貴人，交往的人必然也是富貴人，因為彼此皆有利害關係。不過，其中也有想要攀高結貴，承歡獻媚，伺機飛黃騰達的人。楊以龍兄弟正很熱忱的招待來客，交態虛偽做作，此時頗想立刻掉轉頭去，離開這個“五彩繽紛”的地方。

『小仙子，咱們去祝壽罷！』

楊以鳳握住我的手，拉我進了廳堂，我只得打消逃走的念頭。可一腳才剛踏進廳堂，眾人立即注目看著我們。抬頭瞥了一眼麗質天生的楊以鳳，她竟然若無其事的走進去，渾然不理眾人的注視。也許對她而言，這種目光，早已習以為常了。

『大哥，小妹來祝壽了！』楊以鳳笑嘻嘻的向楊以龍拱手作個揖。

我也行了禮，向楊以龍祝壽，『祝楊大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楊以龍一身大紅長袍，樂呵呵的道，『謝謝三妹，謝謝寶書妹妹，妳們請坐呀！今日酒席上菜餚全是城中最有名的廚子做出來的，妳們好好品嘗啊！』

四周賓客全看著我們，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楊三小姐真漂亮，她身邊的姑娘就是柳家的小女兒，來楊府作客的，長得也非常漂亮啊！』

『聽說才貌雙全，端莊賢淑，至今還未定親呢！』

『可惜我家兒子太小了，不然娶她當媳婦持家，對外也很有體面。』

旁人的私語並不覺喧擾，可楊以虎的一雙賊眼直盯著我瞧，讓我深感不悅。礙於楊府的賓客，不好躲開，但急壞了站在一旁的小冬。這時，幸好楊以鳳對著楊以龍諂媚的笑道，『會的！會的！那小妹這就帶寶書妹妹去品嘗了！』接著拉著我往後走，離開楊以虎淫邪的目光。

『三妹請留步！』楊以龍似乎想到什麼，把楊以鳳叫住。

『幹嘛呀，大哥？』楊以鳳回頭問道，一副很天真的模樣。

楊以龍或許認為家醜不可外揚，怕旁人聽見，低聲問道，『學得如何了？』

『很好呀，增長不少見聞，懂得三從四德了。』楊以鳳很自豪的回道。

『寶書妹妹，她說的是真的？』楊以龍難以置信的問道。

有些想反駁，可這時，楊以鳳對我眨眨眼使眼色，我知她不想聽楊以龍囉唆，於是避重就輕的答道，『楊大哥，近日來楊三小姐勤學聽話，請楊大哥安心。』

楊以龍聽了之後，心存疑惑，但不明說，點了下頭，『勞煩寶書妹妹，以後多教導她了。妳病好了麼？柳叔有事不能來，沒讓他知道妳生病之事。』

『謝楊大哥關心，我病已好了。請楊大哥不要告知我爹，我不想讓他擔心。至於楊三小姐，我一定會多教導。』不多教導她，我怎報恩呀？

楊以鳳有些耐不得，對著楊以龍笑道，『大哥，咱們餓了。』

『好罷，妳們快去找桌酒席坐著吃，待會還有歌舞表演。』楊以龍怕我們餓著了，只得放人。

楊以鳳一聽，腳底抹油，拉著我溜之大吉了。

『咱們就坐這兒！』

楊以鳳找了個偏遠且不顯眼的無人酒席坐下來，也拉著小冬及小石頭坐下，完全不顧旁人的目光。小冬坐得很不安穩，幾度想站起來，小石頭卻安若泰山，夾起菜來了。

楊以鳳如此不羈，不懂禮法，我居然有些讚佩，見旁人並不注意我們這桌的動靜，只得對小冬說道，『小冬，眼前山珍海味，難得一見，咱們就一起坐下來大啖一番。』

『嗯，小姐。』小冬抿嘴頷頭，怯生生的夾菜。

楊以鳳歎了口氣道，『小冬頗聽妳的話。』

我心中暗忖，小冬是我的小丫頭，聽我的話是理所當然的事。莫非鳳凰樓的僕婢都不聽從她的命令，所以她才感慨萬千？不過這些話並不想說出來，只是對她微微一笑。

楊以鳳見我笑了，又歎了口氣。我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楊三小姐，楊大哥生辰，何故歎息？』

她搖頭晃腦的說道，『今日見到小仙子的笑顏，終於明白“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這句詩的道理了。』

啊？唉，可恨，我又中招了！

突然有人高興的喊道，『百花樓的姑娘來獻藝了！』

瞬間，一群豔麗奪目，體態輕盈的漂亮姑娘飛舞進來，笙歌鼎沸，增添不少光采，使慶壽宴更加熱鬧。眾人交頭接耳，引領眺望，嘖嘖稱好。

『楊府真富有，這場祝壽宴肯定花了不少銀兩。不過楊大爺也太縱容楊二爺了，居然容許楊二爺從百花樓請來最貴的姑娘在壽宴中獻藝。』其中一位賓客道。

『其實這些從百花樓請來的姑娘還真漂亮，個個儀態萬千，婀娜多姿，要是能娶來當老婆，是人生最得意的事啊！』旁邊的人不在乎楊府的富有，只留意百花樓獻藝的姑娘。

『是啊！尤其是那位彈琴的嫣紅姑娘，才貌出眾，又是清倌人，簡直是天仙下凡！』一位年輕公子很興奮的說道。

『可惜就算你有百萬黃金，也難買佳人一夜啊！』有人歎惜了。

『是啊，嫣紅姑娘賣藝不賣身，拒絕無數尋歡客呀！』

這些人朗朗高談，想要掩耳不聞，話兒已入耳了。

『小姐，那個嫣紅姑娘在杭州城很有名氣。』小冬倒是有些欣羨。

『是啊，嫣紅姑娘長得出眾動人，而且很有才情，城中很多人追求呢！』小石頭搶先回道。

楊以鳳曾想幫嫣紅姑娘贖身，莫非她也是其中的追求者？不不，此事絕不可能，姑娘之間，怎會動情呢？見她神色自若，不像是對嫣紅姑娘發生了感情。可是‧‧‧之前見到她倆在百花樓的曖昧舉止，使得心中感到一絲莫名的痛楚。

『鳳兒！』一道嬌滴滴的聲音把我叫醒了。

『嫣紅，我二哥真把妳們都請來了！』楊以鳳站起來迎接眼前的佳人。

嫣紅羞澀的笑了，但不顧旁人觀望，雙手挽住楊以鳳的胳膊，舉止極度親暱，『本不想來的，不過一聽是楊府，我就跟著來了。』

楊以鳳轉身看我一眼，又轉回去道，『嫣紅，來，介紹個人給妳認識。』她和嫣紅一起走回來，對我笑道，『嫣紅，她就是柳寶書。寶書妹妹，她就是嫣紅。』

『嫣紅見過柳姑娘，柳姑娘萬福。』嫣紅行了禮，眼中似乎略藏敵意。

我回了禮，也道了福，接著與她對視無語，彼此心中暗想著對方不知的事。片刻之後，嫣紅摟抱著楊以鳳，有些埋怨的問道，『鳳兒，妳近來都不來百花樓，在忙些什麼呢？』

楊以鳳回摟著她，『噯，近來忙著讀書啊，不過也忙著想妳！』

嫣紅一聽，頓時笑逐顏開，『鳳兒，妳又偷吃蜜糖了麼？嘴巴這麼甜！』

楊以鳳呵呵大笑，我卻覺得有些刺耳，於是悄悄離席，一刻也不願多待。

小冬緊跟著我，走出煩囂喧鬧的龍吟院，回到鳳凰樓的花徑上，頓時一片靜謐，闃其無人。一想到嫣紅姑娘，心中更感到孤寂了。

『小姐，妳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是不是又病了？』小冬有些擔憂的問道。

『沒事，咱們回去罷。』我搖頭苦笑。

『嗯。』小冬頷頭，立刻知道我心情不好，不再多問。

快到鳳凰樓大門前，一束影子從路旁大樹後面竄了出來，驚嚇了我和小冬，不由得驚叫出來。

『啊！是誰？』

『寶書妹妹，甭怕，是我呀！』那人急忙開口喊道。

幸而大門前掛了兩盞燈籠，有足夠的亮光看清擋路的人。可當我抬眼一看，發現是楊以虎，不禁將身子退後一步。小冬這時走到我前面，想要保護我，但楊以虎卻一手推開她。小冬身子小，被他這麼一推，踉踉蹌蹌退到十尺外，險些摔倒在地。

楊以虎推開小冬之後，嘻皮笑臉的對我說道，『寶書妹妹，那天自從見到了妳，百花樓都不去了，夜夜就夢見妳。所以趁今晚無人打擾，快來解解楊二哥相思之苦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