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

自小，對食飯的象微意義不甚了了。爸爸、媽媽、伯父、姑母、哥哥和我一家六口侷促在三百呎的小室內。一進屋，是一個一米高的單門書櫃，傳統綠色。我竟然記得是皇冠牌，是爸爸和伯父「夾份」在卓仁電器買的。那天我跟著他們，見識到電器銷售員的口才。但即使口才了得，我分明地看到爸爸和伯父還是很不捨地把那千多元交到店員手上，似要放棄自己的一隻手指般難過。

雪櫃上是個傳統的黑色電話。我很記得小時看香港教育電視，教重量單位時，把它作為表示一公斤的實例，所以，我相信這款電話曾經很流行。但那時，鄰家都開始用無線電話了。

另一邊，是一張鐵製的碌架牀，當時流行藍色和紅色，我家是藍色的。伯父在上格，下格是姑母和我的空間。躺著時，我總不能伸直雙腿，因為底下放著棉被，摺疊得很妥貼，也很厚，要比躺著的我高一點點。我的腳踝，就擱在它上面，要不然，就是縮起來，腳板抵著它。長大後，我強烈懷疑自己個子不高，罪魁禍首就是它！

記憶中，大人老是不在家。我的童年屋裏回憶，是灰灰暗暗的。家裏的窗子全部對著別人的窗子，伸手可及，所以，「窗外風光」對我來說是個沒有意義的詞語。當然，陽光也不能直射進來。

因為時常不齊人，飯，也多是分開吃的。各自用一個「盆」，盛好飯和菜，想吃多少，自便。食具也不是傳統的筷子，而是最普通的金屬匙羮。

我是在很久很久之後，才知道中國人原來對吃飯如此重視，吃飯原來並不為了飽肚，而是為了團圓。我無法不欣賞中國人把飯桌設計成圓型，公平分配了人與人的溝通空間。

這是西方矩型餐桌所不可能做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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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讀到一本書，教男孩如何結識異性的。首次約會，通常是一班人，它說，你就要懂挑位置：

　　１Ｏ　　２Ｏ　　３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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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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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４Ｏ　　５Ｏ　　６Ｏ

你猜應該坐哪裏？它說，霸佔到這裏，你就掌握了整個宴會的發言權云云。

於是，在一個很長很長的時間裏，我特別喜歡避開那個位置。

寂寞的世界，更利於觀察、更利於思考、更利於尋回自己。

是的，人是需要尋找自己的，因為，自小，很多人就努力地使你迷失。

成績，如果自小你就用種種方法，如禮物，教導我原來成績好，我就會得到好待遇、特權與榮耀，那我長大後，你為甚麼要批評我為利是圖而不求學問？

金錢，如果自小你就用種種物質，如華衣美食，指引我原來有了你，我就會享受豐盛、惹人艷羨，那我長大後，你憑甚麼譴責我拜金求銀而不求精神富足？

名譽與權力，如果自小你們就用種種身份，如科長班長、上司老闆，薰陶我原來有了你們，我就可以高高在上、呼風喚雨、受人膜拜，那我長大後，你們有甚麼資格斥責我好高騖遠而不腳踏實地？

種種的異端邪說，到底，是誰給我們的？

如果我們在這個貧瘠的土壤長大，你們為甚麼卻又要求我們長得茂盛結實？

所以，社會需要教育。教育工作者，任重而道遠啊！

我們必先努力尋回自己，不為社會歪風所左右，繼而導引學生走上正途。

這很難很難，但不是沒有可能。

真正吃飽的人，才有氣力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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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基於地利之便，我晚飯都與岳丈大人他們一起。

這是我有生以來最持久的「一齊食飯」經歷。

結婚前，我與家人「一齊食飯」，一年，有那麼一次：團年飯。

漸漸地，我與岳丈大人他們無所不談，沒有隔膜，氣氛很融洽－－這是我跟爸媽從來未嘗過的感覺，是不是有點諷刺兼可悲？

我覺得，那是緣份。

惜緣，珍惜身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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