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是難得的遊地，我在山門前即默念長恨歌裡的峨眉山下少人行，唐代如此，於我，何其不是如此；除了文學上的峨眉，入蜀後佛教信仰的峨嵋，自幼展讀的金庸武俠，無關文學史與哲學史的考試科目，則賦予我一個無限想像的掌門鐵指環與周芷若的峨嵋；峨嵋之所以為峨嵋，在於無窮盡的聯想，以及時空在蜀地安靜的積澱。

實地登峨嵋，是超越想像的開始，第一個印象是靈活的大猴。峨嵋多野生猴，滿山遍野，與遊人奪食，手中麵包水果乃至糖果，猴要取便取，人面對大猴不免禮讓，我們所見的猴，都碩大的令人驚嘆；在峨嵋，顯然是人的開發與猴爭地，猴奪取人物乃是自然，山青霧淞之間，有猴攀爬跳躍，比人美麗多了。

(峨嵋鬧猴)



(著實可愛的大猴)

我們從山腳山行而上，據徐霞客說，明代時這趟路要三晝夜，我們因有覽車，只需攀行三公里，經過前兩天在九寨溝與黃龍的鍛鍊，這趟路確實平易近人，然而雙腿痠疼，倒也是困擾；然而，暑熱在峨嵋一點兒也感受不到，我們抵達時的早上九點，三千米以上的峨眉，約莫十五攝氏度；第二種印象，峨嵋的印象，是霧，茫茫大霧，不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能見度卻只有兩公尺左右，我們看不到遠山，然而近松卻孤挺獨立在霧中，茫茫地翠綠著，似乎亙古以來就如此翠綠。

(霧淞瀰漫)

在霧裡，誰也不願意站在景物中照相，除了地濕滑之外，拍攝的景物永遠不清楚，那好，專心走路，約莫走了兩公里，早晨十點多左右，纜車前的霧竟然散了，霧後是一片清亮透藍的天，水靈靈的天，透著陽光，沒有鳥沒有雲的純淨藍天。


(撥霧見天)



(霧後藍天)

搭上纜車，我們往金頂上行，纜車甚擁擠，當地旅客攜家帶眷地遊賞峨眉，說是當地是因為他們以四川土話熱絡談笑。峨嵋流衍著華顏宗，除了華嚴經的銅塔之外，山頂也鑄造普賢菩薩，我一直以為是供奉在大雄寶殿或偏殿裡，然而下了覽車，我就在霧間看見一座巨碩的佛像──十面金身，長四十八尺，據說是近年新落成的金佛，在金頂畔金光閃耀，雖是金光，在霧與山間，不覺其俗，只覺相映生輝。
從纜車至金頂，尚需攀爬長階，此時霧盡散，陽光破斧而出，遍照山間，熱不可當，除了大佛之外，更令我讚嘆的竟然是普賢的座騎象，一路小象鑄得精巧可愛，各有不同表情，宛若金剛各種性情。領隊先生不斷讚嘆，他說來峨眉七八趟，唯有這趟不起霧，這才看清楚金佛像貌。這種讚嘆，各領隊都有，表示所帶之隊都格外幸運特殊，然而說的人開心地說，聽的人也應煞有介事地聽，這才顯得旅途趣味。



(精巧小象)


(撥雲見佛)

佛像畔往上攀行即是金頂，果然是黃澄晶亮，此時已極熱，我忙不迭躲至屋簷，在金頂上乘涼，想像無限擴張，何處為滅絕師太授芷若指環之處？何處為各派聚集之處，金頂平台甚小，各派豪傑哪站的下？各種揣想不免圍繞倚天屠龍記而來，我們還想去禮品店看有無製作精美的九陽神功或九陰真經小文具，有時大陸禮品店會賣些令人驚嘆出人意表的禮物──然而他們似乎無意做這金迷生意的文化產業，不免可惜。



(峨嵋金頂)

下山之時，雲海又起，溫度陡降，雲霧逐漸往天心湧來，迷迷茫茫，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又是不見五指，霧在眼鏡之間，潤起一片濕氣，這該下山啦，導遊高聲喚著，再不下山待會不能走了，峨嵋半日三變，果然奧妙。


(雲海又起)



(下山山路)

就在我寫這篇文章的當下，正看著文茜小妹大重播，方知四川成都發大水，橋斷數十處，心惶惶然末可安，生靈何辜？生靈塗炭，願天憐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