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有做這麼貼近現實的夢，也許是近日來的壓力積累得有些深，終於在夢裡冒出尖來。

夢中，回到了往日工作的環境，跟助理拿回一份文件。

是一份審查的文件，老闆須對我近年來所發表的論著，給予評價。

往常，這一類橡皮圖章般的工作，老闆通常是放任我自己打擬草稿的，有時他連報告內容都不看，逕自往他該簽章的地方落筆。

夢中，我從助理處接過文件後，眼淚就滾出來了。

老闆竟然給了我一個 “C”，不及格的評比。

我心裡有說不出的委屈，也有難堪的自責。腦海裡浮現與老闆交惡後，他的尖銳批評，對於我這些年的作為，基本上是全盤否定的。

我在助理室裡哭了許久，哭到後來，竟惱羞成怒了起來，打算去找老闆論理，要個解釋。

我憑著傻膽到了老闆研究室，老闆正跟兩個日本人晤談，我在門口按耐著脾氣等著，等了許久，老闆送走了客人，轉身對我和煦地笑了笑，打了招呼，要我進去。

我方才的義憤填膺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低頭順眉地跟著老闆進去。老闆看了我一眼，又瞧了我手上拿著的那份文件，立刻了然於心，解釋著，給予“C”評等是為我好，愛之深責之切，別人對我有好評就好，老師對自己的學生總得苛刻點。

這番聽起毫無道理的解釋，在夢中我竟然全盤接收，還感恩戴德地跟老闆道歉，說自己誤會了，接著又跟老闆訴苦，訴說不上不下懸宕的近況。

醒來後，有些發懵。其實，前兩年，老是夢見老闆，夢見自己與他和解，夢見我仍是他愛徒，他仍是我敬重的老師時的場景。那時，我什麼都能跟他說，什麼都敢挑釁，他也毫不保留地帶我、教我，跟我說些高深的概念，以及充滿可能性的想法。

會有當年的決裂，也不能全算在老闆頭上。也許我也失去了耐性，不再相信他，掙扎著要脫離他的保護，也脫離他的控制。簡單來說，翅膀還沒硬，就任性地用爪子撲抓，還很硬氣地一跛一跛地走了。當年想的是，我不飛了，行嗎？我就用這爪子一步一步地爬，就是拼了命也要離開。

現在倒好，斷了奶水，卻尚未長大。

雖然前陣子有緩和的跡象，但卻再也回不到過去，那種心無芥蒂，師徒兩同心協力（好吧，不是同心協力，是我明知被利用，還是肝腦塗地地為他報效著）的景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