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8-03 10:45:05Essence

記敘:大黑狗與老弟。

近日,諸多往事浮現,昨日溯洄的,是一連串的動物攻擊事件。

 

若自時間排序,第一起與第二起動物攻擊事件,起因於老家旁的那個閒置的院落。

 

那是兩幢土銀宿舍,自記事以來便已閒置,木製的門扉虛掩,無法抵拒鄰里孩童們的探險決心。

社區中有個賣麵阿婆,與我們一般,喜歡往那廢棄的宿舍裡鑽,在中庭裡堆放雜物,以及,路上撿拾來的流浪動物。

 

那日,媽媽到鄰居家串門子,我與弟弟兩人便溜出門去玩耍,賣麵阿婆的兩個孫女揪夥壯膽,要我們一起去看她們阿嬤撿到的大黑狗。

大黑狗被鏈在廢宿舍的玄關廊柱上,當時我應是小一、小二的年紀,大黑狗站得直挺、昂首時約莫是到我胸口的高度。

我們一行四人,圍成半弧形,又怕又好奇地瞧著這隻大黑狗。

許是一群毛小孩探頭探腦的模樣怒了牠,牠伏低頸項,牙齒外露地發出低鳴,我們非但沒被嚇退,反而更覺新鮮。

 

這種近距離的觀察當真刺激,我們仗著狗鏈在柱上無法動彈,將這種面對猛犬咆哮當作膽量訓練,雖然怕,但誰也不願在同伴前露出怯懦的樣子,反而還計較著,彼此與狗之間的距離,將之視為一種勇氣的象徵。

大黑狗開始惡狠狠地吠叫、咆哮,奮力地欲掙脫狗鏈,甚至還舉起前肢,作勢要撲向我們。

 

當時我們還太年幼、太仗勢,對於事物的理解只有是與非的二元,沒有或然率與風險的概念。拴住的狗、籠子裡的貓、水缸裡的螃蟹,這些是屬於可安全近距離嬉耍的對象。

 

賣麵阿婆的大孫女為爭一口氣,硬是往狂吠中的黑狗挪近一小步(大概只比我近了幾公分吧),我考量著要不要比她更靠近個幾公分時,大黑狗終於掙脫了狗鏈。

 

在那一刻,一狗二人全傻了。


那一刻,我幾乎能看見空氣中漫舞的草屑、陽光下飄散的塵粒、自黑狗口中橫飛而出的唾沫,彷彿以慢動作格放。

 

狗傻了,對於掙扎與作勢攻擊,本來便只是虛晃一招的徒勞,沒想到真的掙脫了。

 

我傻了,腦子還停留在再前進幾公分就贏了的傻念頭。

 

 

弟弟也傻了,但我不知他腦袋裡在想什麼。

 

賣麵阿婆的兩個孫女可不傻,她們立即尖叫、奪門而出了。

我跟弟弟,還有那隻狗,不知在院子裡靜止了幾秒,然後才有連續的動作。

 

大黑狗緩了幾秒,才記起這番折騰的原因,然後開始追逐我與老弟。

待我回過神後,腦子倒是轉得飛快(且為自己辯解,人在危急存亡之際,當真只有自我保全念頭的)。

眼看老弟便要先我逃離,我一把搇住前方弟弟的後衣領,把弟弟掖下、拖延了幾秒,然後爭取幾秒的空檔、逃離現場。

 

我確實聽到後方狗的狂吠與弟弟的哭喊。

我火速跑到鄰居家求救,我急得說出狗、弟弟的關鍵字,緊張得連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完。

正當大人還摸不著頭緒時,弟弟滿臉淚水、一身狼狽地進來了。

拖鞋掉了一隻,兩腿的膝蓋都給咯破了皮。

弟弟的臉皺成一團,正無聲地痛哭著,媽媽看了心急,問他怎麼了。

他仍然無聲地痛哭著,但一手護著屁股。

 

待他轉過身來,我們才看到,他的短褲已經被咬破了,自破洞中清晰可見一個紅腫的屁股。

 

媽媽急得為他檢查傷勢,鄰居的伯伯則氣得提起棍子要去教訓攻擊人的惡犬。

我也義不容辭地領著大人出去尋找那隻肇事的狗,走遍巷弄卻遍尋不著,直到經過那個案發的院落,發現那隻大黑狗竟安靜閒適地趴在玄關。見到來人,還起身迎接,拖著長長的舌頭,熱情地搖尾巴。

大人見狀,直說這狗挺懂事、挺乖。然後轉而責備我們,沒事去招惹牠。

事後,弟弟把我也供出來了,說我拉他墊背,他才會被狗咬的。

我當然受到責罰,也許是罰站或打手心吧,這個責罰,比起被狗咬屁股,都算不得什麼了。

記得,事後好長一段時間,出於愧疚之情,對弟弟特別好,零食分他一半,甘心受他指使與派遣,每當弟弟無理取鬧地令人失控地想揍他時,我會想起他為我挨的那一屁股黑青,也就都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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