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03 12:58:19Essence

生活裡,許多的「以後」。

生活裡,有許多的「以後」。

隨意地許下「以後」,是因為相信將有無數的明天可以去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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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3年間,在日復一日的上課途中,路旁一棵斜倚欄杆的榆樹總帶給我無限興味;無眠早起的清晨,空曠校園裡散發的自然清香,自社團大樓遠眺海天一片蔚藍;海科院成群啄食的鴿子、L棟外的嘈雜白頭鸚鵡。兩年七百多個日子裡,對這身旁的事物不甚珍惜,只因這是每日的風景。直至畢業前夕,想要將這些日常風景化封存進記憶裡,卻遲遲未動手拍攝。畢業前的忙碌混沌狀態,總想著忙完這陣,以後再說。直到將所有行囊都堆上後車廂,車子駛離西子灣蘿蔔坑時,愕然發現,我沒留下任何西子灣求學生涯的影像。

然而,西子灣總會等在那,即便來人心境已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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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剛入學時,繁重課業下焚膏繼晷,經常帶著睡眠不足的浮腫雙眼去上課,亦因生活的慘澹與窘迫,使我格外注意起宿舍附近的幾條校狗(說是校狗,不過是戴上了NCCU狗牌的流浪狗,以狗牌掩補狗隊耳目罷了)。

當時,屈臣氏店前常趴著一頭肥碩的花犬,習慣賴在店家走廊上吹著冷氣,有時甚至是躺在屈臣氏店內的階梯上,連店內客人都得因牠繞路;牠是閒適與慵懶的,學生即使特意將雞腿放在牠眼前,牠卻連眼都懶得抬。

本以為懶散是牠天性,直到某次看牠竟在指南路上狂奔對著一輛拖板車咆哮,才驚覺牠當真也有與魁梧身材相稱的魄力。但牠追到半途後,像是突然失去興致,便趴踞在大馬路上不起來了。那時正是下午五點多的尖峰時段,窄窄的指南路上交通壅塞,過往的車輛竟認份地依序繞道,無人鳴按喇叭,大花犬就這麼躺在尖峰時段的要道上,這麼天經地義。

與大花犬間還有一小段插曲。
某個於寢室夜讀的晚上,本想到走廊飲水機取水,一推開紗門卻著實吃驚:大花犬從隔壁的洗手間走出來,下樓前還睨了我一眼。宿舍是有門禁的,實在想不透誰會在半夜兩點裡為牠開門呢?

大花犬於生命中的記憶,僅持續短短一個學年,暑假後返校,再無大花犬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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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是2004-5年間,與郵局前校狗的記憶。

某個冬日午後,正處於低潮期,感到無比淒清、自覺自絕於世。拖著疲倦身軀返回宿舍的途中,見郵局信箱前兩隻黃狗慵懶地曬著冬陽,陽光似乎是為牠們而存在,幸福得理所當然。
我怔怔地望著牠們,心想這兩條狗,定是前世修來的福氣,才能在政大當校狗吧。也許是我眼中流露的欣羨太過明顯,其中一隻較年輕的黃狗,倏地起身湊近我,用濕潤的鼻子摩擦著我,晶亮的眼裡透著同情的理解。

時間亦於此時靜止,彷若天地間只剩下我們一人一狗。

而後,每當我經過郵局,總會與牠看上兩眼,彼此溝通。之後,便不定時地買罐頭請牠吃。當我路過時,牠不再只是趴著看我,而是會熱切地搖尾巴打招呼,當我喚牠,即便牠已進入休眠的狀態,還是會敷衍地搖兩下尾巴。

我與牠的關係,熟悉中又帶著淡漠,礙於過敏體質,我不曾撫摸牠、親暱地揉捏牠的後頸,原本對此懷著一絲愧疚,直到某次發現,牠早如帝王般馴養了一群後宮,每當牠需要些身體的撫慰時,便會去找適當的人選以遂其願。

某日,我坐在馬路對面的行人椅上,無意中發現牠的馴育術:牠先是鎖定一個女孩,在女孩面前擺出討好的嘴臉(尾巴搖得之快、笑容之大),而後低鳴、輕躍地領著女孩隨牠走。牠引著女孩走回牠喜愛的老位子(保健中心階梯),舒舒服服地趴著享受女孩的撫慰,偶爾換個姿勢引導對方撫摸背部或腹部。這樣的把戲,牠似乎已駕輕就熟。

某次當我倚在欄杆上與牠對話時(其實只是鼓勵牠常出去走動,以結交新朋友,因為牠的好姊妹前陣子過世了,近來顯得有些封閉自己,吃睡都窩在同一處),學弟正巧路經,笑我自作多情,這流浪狗怎會認人呢?

於是我們當場作了個實驗,學弟以溫柔、輕哄的方式喚牠,牠卻依然懶散地趴著不以理會,我叫了聲懶狗,牠便敷衍地晃兩下尾巴,如此交替數次,學弟終於信服這狗與我確實存在著聯繫。

但這狗於生活的參與,亦已不再。
上學期末,這狗便已離開慣居的地方,真正地流浪去了。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一個下雨的夜裡,於正門附近的一塊三角畸零地上,牠瑟縮地窩在轟轟作響的壓縮機旁,我買了罐牛肉罐頭請牠吃,但牠卻不甚感興趣的趴在原處瞅著我。在漸大的雨勢中,我只得離開,而後,不曾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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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裡,有許多的「以後」。
在那些時日裡,我總想著,改天來幫你拍張照片吧,紀念你陪我走過這些悽惶苦悶的求學路。然而我只是不停地路經,相機始終放在櫃裡。
隨意許下的「以後」,卻只賸今日的悵然憶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