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RS期間舊作，寫給一位懷念的朋友※


永紀，最近常常想起你。

SARS在台灣蔓延，醫界的眾生相天天上演，每天，我看到貪婪自私醜陋的臉，也看到勇往直前無私的奉獻，同樣學醫的你，不知道會站在哪一邊？

如果沒記錯，你也是專攻胸腔科。我常常在想，我們分別十多年後的今天，人海浮沉，營營求生，到底你是個仁人濟世的醫師？還是個唯利是圖的醫匠？當初醫學生的誓言，你是不是依然放在心裡，如實實踐？救人與逃避的天平之間，你站在那一邊？

其實，不只是你，我也常面對人生中的兩難。

我是個報社編輯，就像處理新聞一樣，常常，我會把難解的問題擺在心裡，不時掂掂重量。我不喜歡現在的自己，可是卻一成不變過著日子，我不想哭也不想笑，只好沉默的過著日子。

你知道嗎？我常常因為自己不能甘於貧窮，為了追求理想、勇敢放下一切而羞愧。我常常想起梵谷深邃的雙眼，孜孜不倦地畫著、餓著肚皮畫著、像機器一樣不停的畫著，即使發狂，依然堅持自己的路。而我，只是個侈言理想、生活懶散、無能無識的平凡人。

你知道嗎？我也常煩惱統獨，也許是庸人自擾，但表決的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會站在那一邊？

如果要我老實說，我是反對獨立的。長期以來，心中的國家，絕對不是只有玉山、阿里山，應該還有江南、大漠、黑龍江；應該聽得到長江奔流、黃河怒吼；應該是李白、蘇東坡、弘一大師曾經駐足的地方。

可是，面對那個視生命如草芥的無恥政權，那些窮凶惡極的政客嘴臉，誰會甘心統一呢？誰願意走回頭路、讓自由的生命受到禁錮？

說來好笑，對這些無關生死的事，我都很難抉擇了，竟然在你面對生死交關的時刻，追問你「站在哪一邊？」

最近看電視，記者像豺狼虎豹一樣，拿著麥克風，嘲諷著不願回醫院報到的醫生，用尖銳的言詞質疑他們的人格，連帶傷害他們的家人，讓我極端反感。

在這場戰役中，有些護士是在父母下跪、丈夫威脅離婚的壓力下辭職，她們的決定，如何苛責？胡貴芬的家人，為什麼不同意先剖腹救出嬰兒？周經凱醫師為什麼遲遲不回醫院報到？輕率的批評，都像是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就像一隻嗜血的惡魔。

後來，我想通了！一個人最後會站在哪一邊，絕對不能只用「貪生怕死」或「大義凜然」兩極化劃分，他的背後還有許多感情糾葛、理智拔河，最後不得不做出痛苦的抉擇。

後來，我也開朗了！每個人都有別人看不到的包袱與枷鎖，如果你站上救人最前線，我敬你如昔，為你的平安衷心祈禱；如果你在「戰疫」中隱身，我也能體諒背後可能的苦衷。

人生的路太長，要做的抉擇太多，怎樣才算站對邊呢？一個人應該為社會負責？家人負責？還是良心負責？

做英雄太沉重，做烈士太悲哀，這時候，更能體會當個平凡人的幸福。

現在的你，必定壓力沉重。

你還記得嗎？十多年前，你曾經在信中與我談到人生。你說「就像解一道複雜的代數，人生可能是有解，也可能是無解，無解的人生，著實令人失望與灰心，有時候不妨修改一下未知數的定義域範圍，就會從無解變成無限多解……」

我衷心相信，你會找到很好的答案。 92.05.28


PS：
看到趙建銘的貪婪傲慢
看到陳水扁的死不認錯
看到價值觀的淪喪
真希望他們有所覺醒
反省道歉
回到知恥的那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