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牛皮傘的故事」

如果有一天，他不再需要我的保護了

三月中的一天，在一個溫馨的團體室裡，在滿場的助人工作者專注的情境裡，哈克做了一場迴盪許久的隱喻治療示範

很捨不得就這樣讓回憶流走

於是徵求了主角FaInT的同意，直接用主角自己記錄下的文字整理成故事

放在這裡，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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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哈克邀請我於人群中挑選兩位我覺得他們會願意聽我故事的人，我跟CC本來是一組已經有交流的，而跟ZZ本來是朋友關係不錯，於是就選了她們倆，然後，哈克問我最希望他們三位的什麼部分來陪伴我這個故事，我憑對他們三個感覺道出：

 

「哈克你的包容」

「CC妳的機敏」

「ZZ妳的溫柔」

然後，哈克讓我把三種卡片（愛情，能力，生涯卡）按直覺分給三人，

他們要聽完故事後從自己卡片堆中挑出幾張代表他們聽到的東西。

 

哈克分到了生涯卡

CC分到了能力強項卡

ZZ分到了愛情卡

故事開始，哈克讓我從自己準備好了的兩張相片中挑選一張想分享的，

我看著我兒時跟弟搭住肩膞，坐在床上的合照，會心微笑了一下，

 

「嗯，是這張了」。

於是，一個「偷糖果」的故事就自自然然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故事發生在我小五那一年的某個星期六，那一年，我九歲半，如常的行程是中午跟媽媽到茶樓喝茶，下午回家睡午覺，然後是自由時間。這安排理應很好丫，吃飽就睡，睡飽再玩，一個小學生最滿足的日程，可老天就是那麼愛開玩笑，在那天，賜給我們一個不睏的下午，一個精彩的下午。

 

兩點左右，媽把我們送進房間，跟平常一樣，我跟弟躺在床上，打打鬧鬧，兩腿互踢，弟躺在我右邊，貼得很近，我們習慣這樣子睡。

 

家裡的雙層床靠着房間的角落，床尾貼牆，我喜歡挨牆睡，很有安全感，床頭對著房門，客廳的光會透進來，只要不關門，房間不會很暗，靠著牆尾的牆也開了扇門，通往改建成儲物房的陽台。我們就這樣躺着躺着，直至⋯⋯

 

「哥，我睡不着耶！過多久了？」

「半個小時吧。」

 

「要躺到三點半耶！還有一個小時。」

 

「不，我們找點事幹吧。媽媽早上買了三角巧克力。」

 

我看着他，眼睛裡閃過一絲的亮光。

 

你知道嗎，每逢過年，媽都會為到家拜年的客人準備一包特別好吃的三角巧克力，放在年盒中，我們是很少能吃到的，所以那個時候過年的願望就是客人吃少點，好讓有多給我們吃。

 

「不要，媽知道會打死我們的！」

 

我沒有再說話，因為血液已經開始沸騰，我努力的把身體向床邊擠，希望把弟弟擠下床，用身體語言來拉攏他加入這史無前例的特別行動，看見他卻步不動，我更加興奮，努力盤算著接下來每個可能會出現的狀況

 

一：巧克力放在雜物房

二：要進去必先把沉重而有點銹蝕的鐵門打開

三：打開鐵門會有尖銳的金屬磨擦聲

四：所以我需要三級風扇聲的掩護

五：開風扇和所要行動都必需要隱敝進行

六：我需要關房門

七：關房門房間會很黑，不利行動

八：我需要開燈，但從外面門縫會看見光

九：要把燈光調到可看見路而外面不會太注意的亮度

十：完美！ACTION！

 

我翻過弟的身體，踮着腳下床，盡可能輕聲及小動作的爬到門前，把門輕輕關好鎖上，門是那種旋扭式上面有按鈕鎖的，所以鎖的時候必需非常小心，要先旋轉才可以按按鈕，避免「搭」的一聲

 

鎖好門後沿着牆摸黑到燈的開關，房間裡的燈是可以調節光暗那種，我輕輕的微調，調到第六感開始呈現，「嗯，外面應該不會察覺的」，

 

接着，我躡手躡腳的摸到鐵門前，把旁邊的風扇輕輕打開，調到三級，然後回頭，往弟的方向望，用習慣了黑暗的眼睛看着弟，凝視着那個我認為是仰慕的眼神，很有成功感，

 

我知道，一開門就沒有回頭路了，於是，鐵門慢慢被推開，發出比平常都刺耳的金屬聲，那一刻，我打開的不只是一扇門，而是打開了一個通往刺激與冒險的世界，有太多的未知，太多的可能，太好玩了。

 

然後，我們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把整整一包的巧克力吃光，心想，與其被發現偷吃不如賭一把，希望媽媽沒發現以為自己沒買到。

 

三點半，我跟弟照說定的一起出去，弟做掩護，我去處理垃圾，我們一開門，就看見媽坐在沙發上，雙眼已經告訴我們「你們穿蹦了」。我也覺得沒什麼好再隱瞞，乾脆說「這是我的主意，我跪吧！不要罰弟弟」結果當然是，因為兩兄弟都有份吃，兩個一起罰⋯⋯

 

故事來到這裡，先告一段落，哈克、CC跟ZZ，分別挑了從他們的卡牌挑了幾張，是他們聴完故事後覺得我是怎樣的，

 

哈克挑的是「靈巧的手」

CC挑的是「有義氣」

ZZ挑的是「知道自己想要做的⋯⋯」

 

哈克說，這除了是一個偷的故事，更多的是一個「愛」的故事。

CC說我是個有義氣肯承擔的人。

ZZ說她認識的我是認清了想做的事，就會不顧一切向目標進發的人。

 

 

聽完他們的看法我就哭了，

 

哭不是在說大家說得有多對或者是說中了我心底裡的什麼東西。

 

而是覺得被深深的接納，包容，這裡有空間容納我，讓我好好去整理自己，面對這個故事背後的一堆大事與情。

 

（哈克補充：接下來，哈克問了經典的隱喻引出問句：「這樣的你，像什麼？」主角FaInT閉著眼睛眼球轉呀轉，頭微微地十五度向左上方傾斜，三十秒之後回答說：「一把牛皮傘，用兩隻手很有力量的握住的一把牛皮傘，保護著弟弟。」）

 

接下來中午吃飯，而整個下午，其它人在演練的時候，我都在獨處。處理剛剛從故事中提取出的資源。下午的時間，我整理出下頭的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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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一直很在意我跟弟弟的關係，一種充滿愛與被愛，需要與被需要的關係，從小到大，我一直嚮往當一個好哥哥，把我生命中美好的事分享給弟弟，每次看到他，跟着我，一齊去冒險、探索、研究、發掘、我並不孤單，因為有人陪我做；我很有能力感，因為有人跟着我做。而且，我做到了！

 

由小五帶他從媽媽手中偷糖果，到初中帶他一齊打網遊，到大學帶他踩滑板，每一個成長的階段，他已經不是我弟弟了，而是一個陪伴者，陪伴我走過生命中的每個階段，彼此見証大家的成長。

 

我高興他打電動會那麼棒，高興他踩滑板技術會那麼好，好像，這個小傢伙是我栽培出來的。這條路，我像是撐着一把牛皮傘一直走，擋住可能會面對的風風雨雨，弟弟就待在我後面，很安全的一起走，我很開心很滿足。

 

日子久了，我們都長大了，我意識到我們的關係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大家有各自的路要前行，方向或許會不一樣了，我害怕，怕這個一直看着我怎麼走，跟在我後面的人，有一天，會不在後面，去尋找他自己的路，而我知道這件事一定會發生的。

 

於是，我不得不問自己：「如果，我走的路不是為了要走給弟弟看，讓他跟隨，那，我為什麼走？我追求的生命是怎樣的？我為何而活？」

 

當想到這裡，我就停頓了，我知道我的興趣，我的擅長，我愛做的事，但我需要動力，需要有人在我身邊一起做，一起同行，我需要把這種動力轉化。

 

因為，弟弟不可能一輩子待在我後面，他長大了，成為一個不怕風，不怕雨，可以勇敢自己面對困難的孩子了，也許傘可以先收起來，雙手可以騰空出來，幹點別的事。

 

在這裡，我要再次感謝哈克，感謝你給予我空間，陪伴，和建議，令我對自己的人生道路有更多的肯定。

 

 

                                                                      ☆~FaInT~☆  20130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