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4-29 10:27:54許老爹

「斷」出新機(許老爹)



四月十五日,這梯次志工的第一天。

 

踏入六東病房區,交班的師姊指了指610病房:「裡面是一位偽造文書的受刑人……

 

610的房門開著,她走到門口,兩位警察坐在椅子上看報紙,床上躺著左手齊肘而斷的病患,露出棉被外的腳踝銬著腳鐐。

 

看到她在看他,患者挪動一下身子,順勢將棉被蓋住裸露的腳鐐,動作自然地不會讓人發覺他想掩飾些什麼。她直覺感受到:「這是一個很聰明又機靈的人。」

 

和警察打一聲招呼,看了一下患者的名字:林志成(化名),她退出房間,腦海中盤旋著:「這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的大男人,怎麼看都不像壞人,怎麼會走上這條路……

 

下午,她再度來到610,禮貌地問警察:「我可以和他談談嗎?」

 

雖然警察回答可以,她還是有些擔心:「警察是不是能信任我?還有幾天可以和志成談,何不先和警察聊聊!」於是,和警察從家常話到慈濟。

 

其中一位警察告訴她,精舍每月的發放日他都去擔任勤務,長期目睹慈濟人那分發自內心的大愛讓他非常感動;發放日人潮散去之後,他會到精舍到處看看,尤其喜歡到大殿靜坐,讓心靈沈澱一番。和警察聊過之後,她知道,可以放心和志成談談了。

 

第二天上午,她開始和志成對談。初次面對受刑人,正不知該如何找出切入點時,志成的手讓她想到謝坤山。於是,她開始說起謝坤山的故事,尤其是謝坤山如何把上人給他的「善解」發揮得淋漓盡致。她一邊說,一邊觀察志成的反應。看到志成專心地聆聽,時而思考的樣子,她知道,他聽進去了。

 

下午,她帶了一本「我是謝坤山」送給志成,希望藉由謝坤山的故事來引導他。她問志成:「上人把謝坤山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說:『看起來是好手好腳嘛!』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我知道,是身殘心不殘。」

 

「那好手好腳的下一句呢?」志成答不出來了。怕引起志成內心的反彈,她沒直接告訴他。岔開話題開始和他談慈濟。

 

志成告訴她,他民國87年就看過上人的書,也知道顏惠美的故事,還知道慈濟宜蘭聯絡處。她則和他分享慈濟的國際賑災、阿富汗的故事、國內訪視見聞,志成聽得非常專注。繞了一圈,她切回剛剛的主題:「那你知道好手好腳的意義了嗎?就是手做好事,腳走好路!」

 

瞪大眼睛,沉默了一下,志成緩緩地說:「師姊,妳好用心!」

 

早上,看到送便當到病房的她,志成說:「師姊,我昨天晚上打電話回去給我姊姊了,我向姊姊懺悔,姊姊哭了,媽媽也哭了。姊姊說,我雖然失去了一隻手,但她找回了一個弟弟,媽媽也找回一個兒子。」

 

談到過去,志成說,媽媽年近八十,目前和姊姊住在一起。十幾年前他做大理石拼花設計,一個月有十幾萬的收入,錢賺得容易,花得也兇,上酒家一擲千金毫不吝惜。

 

民國八十三年農曆春節,公司只給了八千元,他知道,這家公司完了。工作沒了,坐吃山空之後,在旁人的慫恿之下,開始偽造信用卡;東窗事發被捕,服刑中操作水泥攪拌機時,左手手套被攪拌機捲入,手臂也被拉進而絞斷。

 

「我交過四個女朋友,事發後沒有人來看過我。」看看志成略帶埋怨的表情,她說:「你要善解,這些朋友要的只是你的錢,今天示這個相剛好可以讓你看看,你所交的朋友就是這種人。」

 

她進一步問到:「在做那件事的時候,從設計到拿到錢,你心裡有沒有什麼想法?」

 

「當時只想到要錢,卡一刷錢就下來,沒有什麼感覺;倒是在夜深靜下來時,心裡會有所掙扎;錢花光了,心魔就又戰勝了。」看了她一眼,志成說:「如果,當初有像妳們這樣的人來點醒我,或許情況就完全改觀了。」

 

四月十九日,是這梯次志工的最後一天了。工作告一段落後,她往610病房向志成道別。

 

剛踏進610,寶彩立即迎過來拉著她的手:「趕快過來,人家要送感恩卡給妳,我手邊沒帶,只好拿意見調查表讓他寫。」

 

看看志成手上的調查表,她說:「醫護人員這麼用心地醫治你的手,你真正要感恩的是他們。」

 

志成點點頭,說:「我知道,醫生、護士的好我感受得出;不只是醫生、護士,這裡的志工,甚至戒護的警察都很好。」

 

「我們今天就要回去了,臨行前我有幾句話要送給你。」她說:「在你重新踏入社會後,難免會遇到一些挫折,在面臨挫折時,我希望你要記住三點:第一,要去善解;第二,靜下心來觀想上人的願、上人的慈悲;第三,在這世界上,還有眾多的慈濟人默默地在祝福你。千萬要記住手做好事,腳走好路。」

 

點點頭,志成說:「師姊,請您放心,我已知道我該怎麼做。明年離開那個地方,把家安頓好之後,我會投入慈濟,如果有緣,我們會在慈濟道上相見。」看著志成眼中堅毅的光芒,她知道,志成已找到人生的方向。

 

飛往高雄的途中,她的心猶如雲層中的飛機起起浮浮:「現在他是聽進去了,但是,一個受刑人回到社會難免會遭遇挫折,日後的環境會不會又讓他踏上錯誤的道路……」飛機穩定著陸,她的心也豁然開朗:「與其擔憂,何不多給他祝福呢!」

 

2002.0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