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雪》第四章 黑洞名冊

刺眼的陽光照耀整個東京都，看著窗外天清氣朗的景致，紫原懷疑到底是天氣隨他心情轉變還是他的心情跟著好天氣而變好。難得他拋棄了往常的懶散，一整天都維持著算得上精神的態度等待放學後的籃球訓練。

自從分級測試中跟青峰進行過未完成的比賽，往後又遇上另外幾個突破傳統進入一軍的一年級新生，部活忽然變得可以接受，甚至值得他有所期待。雖然赤司對訓練要求很嚴厲，但想深一點這都對他們有利而無害，只要不主動觸碰他的逆鱗，其實訓練也不會太難過，意思就是，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盡量不要跟這個人有任何接觸。

相較於有趣的練習，常規課堂顯得特別沉悶，總覺得時間沒有在往前走，而是停註在某一點，要不為甚麼這個短短四十分鐘的語文課好像過了四十個小時還沒結束。

用手托著下巴勉強睜開無神的紫眸，好奇地偏偏頭偷瞄一眼坐在右前方認真聆聽老師講解的赤司，他手上的鉛筆正迅速抄下重要的筆記。果然他倆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在意的只有零食，最近籃球也算是勉強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但無論再怎麼努力，他都沒法專注在課堂上。

不過那整整一厘米厚的深灰色筆記本未免誇張過了頭，就算抄得完也不會花心思去重新看一次。不過對方是赤司的話就沒法抹殺這個可能性，畢竟他比較異於常人，這是紫原的內心想法。

久違的下課鈴聲響徹雲霄，校園重新安靜後的下秒鐘，紫原馬上聽到一道熟悉而自信的聲音叫喊自己的名字：「紫原敦！」咬一口美味棒然後暗歎著不妙，他們的籃球隊隊長這回又抓到他甚麼錯處，他上課時雖然沒認真聽書，但也沒有擾亂課堂秩序。

顫顫競競地抬眼回望那個正緊緊注視自己的人，他的眼裡毫無掩飾地透露出「立刻給我過來」的命令。打了個呵欠緩緩走到赤司跟前，一本厚重的灰色硬皮書被塞進自己懷中。

「這是甚麼？」紫原一時來不及反應地問，低頭看一眼，學生名冊四個字正好解答了他的疑問，續道：「給我做甚麼？我又不是班長。」這種名冊一向都由班長負責看管直到學年完結，現在赤司把它交給自己是想怎樣？

「翻開看看。」簡單回應，環著手等待紫原的動作。

手指輕輕翻開第一頁，眼熟的赤色搶先成為目光的焦點，再細心觀察其他同學的相片，都是很正常的內容，並沒甚麼奇怪之處，疑惑的正想開口問赤司，便聽到對方的聲音：「下一頁。」

再次伸手翻開下一頁，整齊貼著的相片中央出現一個不該有的空洞洞白色空格，紫原皺皺眉看著格子中標記的名字，這個格子沒錯是屬於他的，但相片怎麼不翼而飛了？

不難讀取對方臉上的表情，赤司逕自開口：「明天帶學生相補回去。」從紫原手中抽回學生名冊，隨手放進櫃子中。

苦苦一笑，赤司是不是先要跟自己交代一下怎麼照片會忽然消失？這本名冊一直都由他負責保管，現在照片遺失了他也有責任吧？既然對方沒打算解釋，自己只好主動追問：「小赤，我的學生照到底去了哪？」

赤司輕描淡寫回應了三個字：「不見了。」垂頭繼續閱讀放在桌面上的茶色筆記本，無視站在身邊等待著答覆的人。某一刻，紫原覺得這個畫面有著不協調的違和感，但又說不出那是甚麼。

相片沒了總有個原因吧？「為甚麼會不見了？」紫原鼓起臉脥問，見赤司沒打算理會，他走到桌前蹲下來，下巴落在桌面，由上而下的觀望著，結果被回贈了一記恐怖的眼神。死心地續道：「知道了，我明天就補回去，可是小赤不准再弄丟囉。」

看了看紫原，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他不會笨到對這句話作出回應，心知肚明怎麼回答都有所不妥。說「知道」的話不就是說這次是他弄丟了相片嗎？這種大意的錯誤，是沒可能發生在他的身上；說「不知道」的話就表示自己是故意讓相片消失，這樣要紫原再拿另一張回來可比登天更難。

「怎麼相片又不見了？」幾天後的小休，課室再次傳來紫原無奈的喊叫聲：「它是專吃相片的黑洞嗎？而且都只在吃我的，很不公平！」這跟公平不公平完全沾不上邊，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學生名冊是不可以會吃照片，而且還專吃某個人的。

「沒有不見。」赤司解釋，「只是拿去貼籃球部部員名冊而已。」每次都用不見了作理由是誰都會懷疑吧，而且這次他是真的把相片拿去作別的用途，沒必要隱瞞，不相信的可以去活動室的書架上找一下。

「小赤要相片可以直接問我拿，用不著把這張拔下來吧。」紫原輕歎著，難道其他部員的照片赤司也是從別班的名冊上撕下來的嗎？

「才沒有拔下來。」赤司冷冷開口，卻讓紫原不禁白他一眼，「因為從來都沒有貼上去。」紫原徹徹底底地無語，再次暗自覺得他永遠都沒可能理解赤司所做的一切。

被赤司的聲音打斷思緒：「明天再給我補一張，沒其他事了。」後面那句顯然就是在下逐客令，紫原點點頭回到自己的座位，完全無法明白自己是不是前生欠了赤司甚麼，讓他總是在找他的麻煩。

翻開的名冊上擺放著單行筆記本，赤司依舊安靜地複習著上一課的內容。

第二張相片總算知道下落，至於第一張學生照到底去了哪，或許將會是個永遠的迷。不好運的話，可能會在某種屬於某人的軟綿綿、用來擺放零錢的隨身物品中意外地發現它的行蹤。

＊ＴＢ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