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做了夢，夢到我跟嘉澤不知道坐在誰家的吧台邊，

喝酒聊天，

外面很黑，瘋狂下著大雨，

他說：「你害怕等到時候，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了吧。」

我說：「嗯。」

夢裡醒來的時候有點惆悵，

就是那種只有自己能懂的惆悵。

好一陣子前，

小安問我，一般出一本文學書的版稅會有多少，

我想了想，從嘉澤那邊得到的消息，大概頂多是兩萬塊吧。

「所以你們這些人前仆後繼追求的夢想價值兩萬？」他說。

「對耶。」我說。

那當然不是錢能衡量的，他知道，

他只是想跟我說某些寫作者的嘴臉很討厭。

我倒是很認真地想了這回事。

如果不能用錢衡量，那要用甚麼東西衡量，

這一切有甚麼了不起的？

我也不懂起來。

我到底期待的是甚麼東西啊？

小時候我期待擁有一本書，

可是現在我明白不一定會有下一本，

因為人生很複雜寫滿真理，但有時候也很無聊只剩碎嘴。

在我自己如今不停寫字的過程裡，

我想盡量不要與人比較，

盡量延著自己比較固執的那一面來緩慢的走，

盡量記得，自己之所以寫，是因為有時候活著會很想死掉，

我需要寫字來自己解救自己。

這種事情大概是沒辦法跟人家說的，

太矯情了。

人家根本覺得沒那麼嚴重也不一定。

這是之前，跟小安合作，夭折的DEMO1封面。

也許我應該這樣記得一些事，

我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變成作家了，我只想擁有一本書。

我們曾經合作，在心裡做了一本書，

一本還不錯的書，

一本只有我跟小安閱讀過，彼此心照不宣就懂得的書。

紀念我們還不錯的那些時光。

紀念我，老是焦慮得一個字也寫不出來的那個時光。

成為一個里程碑，

說：我想再往前，往上去看看，看上頭的風景，

是不是當初我們作夢，夢見過的那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