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09 19:05:34丸子

2020年尾牙年度推薦書:我讀楊双子《花開時節》

一、 書櫃裡的花開花落

    一直有一個壞習慣,每每購買當下想看的書後,往往因為它已經穩當入手,便生出一種「反正遲早會翻閱它」的有恃無恐感而怠慢它,任它在日夜輪迴與灰塵積累間慢慢枯黃了曾經青春的容顏。

    這每一本書都像一朵短暫盛開的花,總在還沒來得及細讀她的芬芳時,便早早凋萎,進入大概永無止盡的花落時節。幸好,這些被遺忘於角落的群書,總會因為朋友借閱與讀後大推,再次於我手中綻放,促成我差一點就粗莽錯過的許多絕美花開時刻。楊双子的長篇歷史百合小說《花開時節》與短篇歷史百合小說集《花開華麗少女島》也是如此,只不過催生花兒再次盛放的原因有點不同。記得兩本書一入手,好友GEL熱情借閱,當她閱畢後卻未主動分享好不好看,我心一涼:該不會又買到「雷書」了吧?!還一次兩本?!這……「藏書空間」損失太大了啦!

    偏不死心地追問GEL心得,只見她不置可否,掛著神祕帶點苦惱的表情說道:「不是不好看,但也沒有很好看,總覺得味道太淡,不大合我的胃口,你讀了就知道。」

    「味道太淡?你是說情感不夠濃烈嗎?」我繼續問。

    「我不清楚那樣的情感表現方式,算不算濃烈耶,我是感覺不太到濃烈的氛圍啦,總之,你自己讀了就知道了。」GEL語焉不詳的態度,與始終無法為一本書打分數的掙扎,徹底挑起我的好奇心!

    由於去年九月底動了一場子宮肌瘤腹腔鏡手術,術後頭痛副作用整整糾纏我一個月,當時連一本書都無法入眼。直到十一月,頭痛情況改善許多,總算能夠正常閱讀了,那時我拿起的第一本書便是楊双子的長篇歷史百合小說《花開時節》。和GEL猶疑未定的姿態不同,才一翻讀,便深深被吸引,一邊翻頁一邊驚呼:「這比想像中要好看太多啦!」隨後乾脆一次買齊且追讀楊双子的其他小說作品,一口氣買這些書,除了滿足個人的閱讀癮之外,也是打定主意要將楊双子的小說做為創作坊尾牙年度推薦書報告。

 

二、 楊双子的歷史百合小說起點

    越是翻讀楊双子的《花開時節》,越是慢慢釐清了我與GEL閱讀胃口的不同之處,GEL以為的情感濃烈氛圍,必須有更具體且強烈的互動表現方式呈現,偏偏楊双子筆下的歷史百合小說不是走這款路線,她要聚焦的是定義更寬泛的女性情誼,樂於遊走在「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曖昧世界裡,讓女子間的情誼故事充滿各種可能性,而非時下GL小說所致力鑿刻的明確愛情戲路。對我而言,廣義的百合小說也好,狹義的GL小說也罷,重要的是作者如何透過各種小細節,經營出令人感動的深刻情感,即便攤在紙頁間的感情戲輕輕淺淺、若有似無,讀者也能穿透紙背感受那被作者刻意掩匿的執著與在乎。

    我尤其喜歡楊双子的創作史觀,她著力於描繪日治時代的台灣,藉由內地人、灣生、本島人、支那人等多元的人物視角,巧妙放進她凸顯「台灣本位」的信念與價值,這樣的意圖在歷史百合長篇小說《台灣漫遊錄》中,表現得更為露骨鮮明。此外,楊双子可說是台灣歷史百合小說的開路先鋒,循著她的創作軌跡,我順道搭上台灣新生代小說家開展的「日治時期熱」風潮列車,後續讀了瀟湘神(楊双子好友)的幾本妖怪神異推理小說,關注臺北地方異聞工作室書寫的相關著作,並在這樣新鮮的閱讀沉迷裡,感受到台灣文壇正注入一股令人驚喜且不可小看的新生命力。

    閱讀小說的同時也必然閱讀作者,楊双子與已逝妹妹楊若暉的曲折成長故事,深深震撼許多創作者及讀者的心扉,楊双子去年十二月底出版的散文集《我家住在張日興隔壁》,有更詳盡且催人熱淚的刻骨銘心記載。但凡知曉楊双子與雙胞胎妹妹深厚情誼故事的人,一定能明白歷史百合小說創作,不只是楊双子的人生志業,也是姐姐楊若慈實踐妹妹楊若暉叮囑她的「一輩子要幸福活下去」的承諾。

               帶著這樣的理解回顧去年四月《台灣漫遊錄》在文壇所點燃的「託名虛構」爭議,便能同理楊双子第一時間致歉所表達的創作初衷:「偽譯作的設定是一場『文學造出的幻夢』,把華文原創小說置換為日本翻譯小說,目的只是想讓譯者『楊若暉』得以重回人世。」對她而言,與妹妹這段相依為命三十年的深摯女性情誼,如果要在現實世界接續,唯有透過創作才能實現。加上楊双子的每一本歷史百合小說書寫,都來自於妹妹離世前為她張羅蒐集的豐厚歷史資料撐持,首部歷史百合小說《花開時節》,更是姊妹兩一起攜手走過的最後印記,正如瀟湘神推薦楊双子的散文集《我家住在張日興隔壁》時曾這樣說道:「《花開時節》不只是一本書,還是愛的結晶、記憶的證明;是双子還是『双子』時,共同編織而成,不容褻瀆的夢,此後的作品也是夢的延續,正如双子這個筆名,而今,就是走到了《我家住在張日興隔壁》。

     時隔幾個月,在讀到瀟湘神的這一段說法後,我想,我對於《花開時節》的突兀結局設計,變得較能釋懷了。

 

三、還是最愛《花開時節》

    讀完楊双子的一系列著作後,我決定推薦的年度書仍是初相遇便無比驚豔喜愛的《花開時節》,而非出版不久的熱騰騰新小說《台灣漫遊錄》。每一位創作者的第一本書,都帶著強烈的自我色彩,與往後任何時期作品都無法複製的初始純真,相較於《花開時節》,《台灣漫遊錄》的小說人物塑造,多少帶有一種刻意經營的明顯鑿痕,那遊刃有餘的曖昧互動細節,即使能帶給讀者無比娛樂的想像空間,但也因為那遊刃有餘所顯影的無所不能,使得本島人王千鶴與內地人青山千鶴子間的情感好像不再原始純粹,反倒浮動一層能映現七彩色澤的油光,不那麼自然。我更喜歡也更珍惜《花開時節》中楊雪泥(本島人楊家大戶千金)與松崎早季子(來自日本華族的灣生)的兩小無猜組合,以及其他女性角色之間的各種情感呈現。

《花開時節》是一本「宅鬥」小說,卻走一派和諧親暱的陽光路線,小說中沒有真正的壞人,總共只出現一個有點討人厭的二姨婆,而她的討人厭則來自於為捍衛楊姓家族利益而犧牲自己低嫁的委屈,她「報復」的小小使壞方法便是時不時來楊家聊天、找碴、變相要錢等,我們很難真的與她計較、動怒,頂多只覺得二姨婆嘴巴好壞。女主角雪泥所繼承的楊姓,來自奶奶楊玉壺的招贅婚姻結果,楊玉壺生有兩個兒子,長房生了楊春子(即楊春泥)、楊惠風、雪子(即楊雪泥),二房從爺爺的姓氏陳,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陳恩子、陳好子(雙胞胎姊妹感情相當好,即使姐姐日後婚嫁,妹妹也是姐姐最堅強的後盾)。又,本島人楊家大戶因緣際會掌握接近內地人華族松崎一家的時機,由於松崎夫婦有要事無法分身照顧女兒,便將女兒暫託給楊家照顧,因而促成學齡前的楊雪泥與松崎早季子(兩人同齡,早季子日文,正是花開的意思)相互作伴的的一段深邃友誼。

早季子由於是小朋友,對於雪子的成熟與早慧充滿崇拜之意(雪子乃是由當代台灣大學畢業生楊馨儀溺水「穿越」至台灣日治時代,意即小女童身上裝載一縷老靈魂),而雪子發現自己面對早季子時最輕鬆,可以不用假裝,因為早季子無條件接受包容她所有的樣子,兩人成為親密的好朋友,還相約日後要一起去內地京都讀大學。無奈,當兩人讀台中高等女校不久,傳來雪子的惠風哥哥在內地讀早稻田大學時自殺未遂事件,楊家「扞家」數十年的大家長:雪子的奶奶楊玉壺,決定更改扞家人選,哥哥惠風顯然是廢了,姐姐春泥已經北嫁茶商,來自未來能洞視時局、特別具有生意頭腦的雪子成為扞家的最佳人選。這也意味著她不能去內地讀大學,她得扛起整個大家族,照顧每個被大家族庇護的所有人。同時,畢業後也得找個能扶持她又不會蓋過她光芒的丈夫,採招贅方式,和她的奶奶走上一樣的扞家命運。雪子深知守護家族的重要性,但早季子是她最珍視的朋友,她充滿了許多矛盾和掙扎。尤其,看到這家族的女人們,一個個都為了成就這個家,做了許多婚姻上的妥協時,她怎麼樣也不可能自私拋下一切。

楊双子以《花開時節》書名向寫於日治時期(1942年),臺灣第一女記者楊千鶴的小說《花開時節》致敬,她接續楊千鶴探討的女性困境議題進行創作與扣問。她書寫的不只是小說中楊家千金們的無奈故事,還是日治時代有權接受中高等教育的台灣女子們的真實人生。

楊双子的陽光版「宅鬥」書寫,採一步步抽絲剝繭方式,緩緩拉扯出家族最不堪的一面,讓不解世事的天真少女雪子,在最親愛的奶奶手中接過扞家權柄的過程裡,一點一滴洞悉並殘忍見證早已發生且持續要發生的兩種宅鬥戲碼:

A、扞家之人,必須把家族潛在競爭者蓄意養成遊手好閒的廢人,讓他不具任何威脅性。雪子的叔叔如此、雪子的哥哥惠風如此,就連哥哥剛娶進門的嫂嫂也必須如此馴養著。

B、不是所有的千金大小姐都一定要嫁得好且一定都得嫁。像是陳恩子低嫁、身體不好的陳好子不嫁。總之二房絕不能優於長房,否則會有越權的嫌疑,且容易節外生枝。想想二姨婆低嫁,不也是為了成全姐姐楊玉壺的扞家之路!

可見家族的繁花要長長久久盛開,便意味著家族女性那青春如花的自由生命必將前仆後繼地凋謝,化為守護家族之花的營養沃土。正因為宅鬥議題太過沉重,楊双子特別施予暖暖陽光,讓每一段善良體貼的女子情誼撫慰大宅深處那見不得光的既迂迴又殘酷的角力競爭傷痛。

 

四、《花開時節》中的精采意象經營

1.  阿嬤的紅眠床與扇子

    楊馨儀穿越前也和自己的阿嬤很親,不過阿嬤卻在她畢業前因心肌梗塞猝死,雪子和阿嬤楊玉壺也很親。這一場穿越戲設計,楊馨儀說:「時下的穿越劇都是中國現代女人穿越到中國古代,這可以理解。那為什麼,臺灣現代女人穿越到古代,竟是去了中國的古代?真想看看穿越到日治時期的臺灣女子啊!還一直沒看過這類小說呢!」這裡有楊双子的台灣本位史觀顯影。此外,我認為,這一場穿越設計,無疑也是一種遁逃,逃離楊馨儀那個已經舉目無親的現代臺灣,來到被所有人呵護關愛的楊家孫女、女兒、千金大小姐世界。這也是楊双子的遁逃,面對唯一的親密家人妹妹的過世,她只剩下自己的時候,轉移注意力書寫一個陽光的大家族故事,也是一種自我療癒方式。

    阿嬤的紅眠床,成為一個安定的家的意象,是楊馨儀的、是楊雪泥的,也是楊双子(她與妹妹從小父母離異,由阿嬤照顧養大,國中時阿嬤過世,雙胞胎開始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恐怖窘促生活)的,那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替代的絕對安心存在。

    楊馨儀和楊雪泥的阿嬤總是拿著扇子為孫女搧搧風,那是阿嬤疼愛孫女的甜蜜象徵,卻也是一種沉重的負荷。楊馨儀的阿嬤拿著的扇子是選舉人發出的競選廣告扇,楊馨儀總覺得那選舉人的不懷好意笑臉背後宣告的是全家人都無恥賄選,而無知選民必須為此付出慘痛代價。無疑向每一位讀者暗示著此刻的美好與安定,往往會因為一只扇子輕晃、一個錯誤的選擇而全都變了樣,那扇子有如蝴蝶搧動命運的翅膀,繼而產生可怕的效應,儘管它是帶著燦燦笑意而來。   

    楊雪泥的阿嬤拿的扇子,雖然沒有那令人不安的笑臉,卻是沉重的扞家權柄,是阿嬤的交棒暗示。那扇子也有如蝴蝶搧動命運的翅膀,將楊雪泥的夢想越搧越遠,變成遙不可及的虛妄與無論做什麼都沒用的徒勞,儘管那徐徐的涼風是帶著阿嬤疼寵孫女的愛意而來。

    然後,讀者赫然明白,原來所有安定的現狀,從來都不是憑空而得,都得交換、付出一些什麼,才能圓成。

 

2.   花開時節亦是花落時節

   《花開時節》的每一篇章皆依著小說所進行的節令,而用當季的花作為命名,有的花象徵那個角色的形象和命運,有的花則是營造一種氛圍,我們會發現,用花來形容大家族內的各種女性角色,無疑是在告訴大家,美在這裡,都有目的,有的為了觀賞、有的為了採摘……,這些女性的命運會不斷重疊著上一代的或者年長自己多歲的姐姐的,她們的命運面貌都大同小異,因為她們是花,花的任務就是開花結果,然後凋謝,成為泥土的營養。  

    小說序幕以孤挺花作為主要意象,這篇章以雪子在台中高等女子學校被暱稱為「女校長」開場,象徵她孤立挺傲於世,絕不甘願做個泛泛之輩,她看待事情的視野遠比同儕還要寬闊、前衛。

    終幕以月季花作為主要意象,月季花又稱為花中皇后,四季都開花,讓人忍不住對照《花開時節》一開場的孤挺花意象所帶出「大家都該好好看見我、我是最獨特的花」的尖銳寓意,小說終場的月季花意象一改孤挺花的孤傲決絕姿態,親和展現「時時都能見到我,我只是其中一朵花」的平凡事實。

               這裡流動的不只是一種不得不的妥協,也是試圖處之泰然的自我和解。如果要讓不夠順遂人意的日子繼續過下去,那就要放下「我最獨特」的執著,接受「我只是其中一朵花」命運。於是,楊馨儀的穿越悲劇不再被放大,楊雪泥不能和早季子一起去日本讀書的遺憾不再被放大,楊双子的失去妹妹的痛苦不再被放大,這成為自我救贖且得以脫離現世苦痛深淵的最深切體悟。

    我們原來都只是這世界上的其中一朵花,明白花開盛開過了,就該謝了。

 

3.   台南城隍廟匾額「爾來了」

    楊雪泥到台南城隍廟一遊的這一幕,描繪得相當精采,一句匾額上的「爾來了」大字,猝不及防地猛烈撞擊,瞬間,楊雪泥細數了所有的花、所有的家族女性與高等女校的朋友,最後停在最珍愛的早季子,繼而扣問「在二十一世紀裡,可以隨心所欲走向世界每一個角落,可是舉目無親,經常感覺天地間所有人都消失了那樣深刻孤獨的」楊馨儀,此生此世穿越到20世紀究竟是為了什麼?如果可以選擇,還願意回去21世紀嗎?楊雪泥當場淚如泉湧,發出「是啊,我來了。無論好的壞的,善的惡的,我都來了。所以,用盡全副心神去愛吧,愛著這個殘酷的世界。」慨嘆。

                 我認為一句城隍廟的「爾來了」匾額,在此召喚出三層意義:

    第一層:你來了。這個「你」沒有指名道姓是誰,可以指涉每一個人,每一個在此時此刻來到這裡的人,人人背後都有一個故事、一個心結、一個考驗……,我們從來都不是最獨特的例外,我們其實並不孤單。

    第二層:既然「前來」了,便代表身負一個使命,沒有完成使命,又該如何「回去」呢?

    第三層:你來了,城隍爺知道。無論你是楊馨儀還是楊雪泥又或是楊双子,城隍爺全都知道,祂不會搞混、錯看,祂會和每一個在現世劫難中戮力活下來的你打招呼,告訴你:我正看顧著你,唯一的你。

     至此,我們明白,花落時節其實亦是花開時節。只要用盡全力愛著這個從不完美的殘酷世界,便會發現生命縱有無可避免的花落時節,終究會迎來下一場花開時節。

 

五、 關於《花開時節》小說的結局設計

    《花開時節》的美中不足之處,大概就是小說的「結局」設計了。

    楊双子以早季子和雪子的通信作為收尾,早季子的信實在寫得太好了,我喜歡得不得了!早季子透過信件把那種我想對雪子的任性,即使明知道雪子只是不得不屈服於命運的安排,即便清楚自己應該要成為理解雪子、支持雪子的好友,但還是想請雪子也容許自己偶爾感傷的任性,偶爾發出明知不可能獲得正面回應的徒勞探問。

     但雪子回的信則讓我十分錯愕,她明確告訴早季子她將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她寫道:「過去的我無法捨器轎車的方向盤,獨自苦思拯救所有人的辦法,自以為是悲劇故事裡的英雄。現在的我想通了,決定將轎車託付給前輩,由前輩載著老人前行,如此一來,我與摯友只要共同等候暴風雨平息就好了。事情也可以這麼簡單,不是嗎?」而身為讀者的我們都清楚這一點從來都不簡單,有多少的女子的人生埋葬在為家族犧牲的漫長歲月裡?即便是自21世紀穿越而來的楊馨儀也難以擺脫這樣的命運輪迴,再說雪子可以託付的前輩又會是誰呢?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說服我的小說人物。楊双子甚至加碼在《花開少女華麗島》中的一則短篇小說〈金木犀銀木犀〉中,藉由一句小說人物的對話告知所有曾關注過《花開時節》的讀者:雪子在台中高等女子學校畢業二十年後或者更早,便定居在日本京都了(1958年或更早)!

              記得當我讀到這一段時,反應已不如最初看《花開時節》收尾時那般驚訝、震盪,因為我知道楊双子一定十分渴盼這樣的結局,如果現實生活已如此舉步維艱、荒誕可憎,那麼至少在創作的世界裡,我們可以活得任性一點、夢幻一些。

     我想起自己最初嘗試長篇小說創作時(註1),也曾因為同情小說男女主角,而把小說收尾寫成讓人難以接受的甜蜜版本事件。幸好,當時有秋芳老師的提醒,使得我重新改寫出一個自己更喜歡也更深邃的悲摧版本的小說結尾。

     由此可見,即便我們很清楚自己該平靜看待、接受花落時節的無盡孤寂與荒涼,我們依舊會有逃躲不了的花開時節迷障啊!

註1:該長篇小說名為《離開你的每一次準備》,已於2022年7月1日出版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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