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2-01 12:43:57丸子

2015年度推薦書《爭紅:帝國、間諜與慾望的顏色》

前言:從《模仿遊戲》到《神鬼獵人》

    一向熱愛閱讀小說,也很喜歡悠遊於小說文本分析的世界裡,幾乎每一年的年度書推薦都是小說,但自2014年起,有跳躍式的改變,我報告了美國文化觀察家艾力克斯‧柯爾(ALEX KERR)著作的《消逝的日本:美麗日本的殘像》(LOST JAPAN),原因很簡單,只是因為那一陣子瘋金秀賢主演的韓劇《來自星星的你》,而開始追讀韓國相關書籍,但我骨子裡很清楚自己仍然排韓,我只是很欣賞金秀賢這個韓國演員而已。為了平衡自己沒有擁韓的心態,又追著讀更愛的日本議題書籍,於是一頭栽進了許多文化觀察家談論日本的書籍裡,最終挑選《消逝的日本:美麗日本的殘像》做為2014年的年度推薦書。
  

    也是在那一刻起,發現,原來自己長久安於小說舒適圈,適時的跳脫和變動,也是很棒的閱讀刺激,那一年,雖然花了很多時間準備尾牙報告,卻也是甘之如飴,我知道,自己的閱讀世界變得更加寬闊了。

    接下來,2015年要報告什麼呢?回歸小說嗎?還是繼續我那喜歡廣泛獵奇的閱讀模式?

自從20153月看了期待已久的院線電影《模仿遊戲》之後,特別上網搜尋軍情六處的相關資料,還買了一本《軍情六處特工傳奇》打算研讀,卻也只能靜靜擱著,根本來不及翻閱,忙碌的生活腳步已化身為一波波的巨浪,迅速沖淡藏在心裡的認識間諜癮。直到十一月底的尾牙定案後,那一本已被我擱置半年多的書,終於再度被想起,這一看,竟徹底垂釣出我對間諜世界的好奇,陸陸續續又添購一些談論間諜的書,還看了好幾部經典的間諜電影,原以為2015年尾牙推薦書毫無疑問就是這一本,沒想到,又意外以關鍵字搜尋到《爭紅:帝國、間諜與慾望的顏色》,翻閱細讀後,深深被「一隻嬌貴的小蟲子所掀起的世界滔天巨浪」故事所吸引,雖然誘引我上鉤的「間諜」元素少了很多,卻也因而大大開拓我對十六世紀大航海時代的求知渴望,想來,也是一份美好的閱讀禮物!
 

就在尾牙盛宴展開前幾天,我又與《盜匪、商人、探險家、英雄:大航海時代的英國海盜》一書相遇,這裡的間諜元素濃厚許多,也讓人得以從另一個角度重新窺視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一世,相當有趣,只可惜「相見恨晚」,來不及做讀書摘要和演講大綱,只得割愛,仍然以《爭紅:帝國、間諜與慾望的顏色》做為我的年度推薦書。

在結束2016年的密集冬令營課程後,終於有閒暇時間可以回到2015年度推薦書上頭,還順道看了一直很想看的院線電影《神鬼獵人》,絕美驚豔而又殺戮血腥的十九世紀大場景畫面一幕幕躍動至眼前時,我瞬間想起十六世紀西班牙遠征者踏在中南美洲土地上的殺伐掠奪身影,原來,歷史的亡靈從未安息,一次次因為「想好好活著的『歸人』渴望」而再度被殘酷驚擾,戰場上不會有任何抱歉的話語揚起,唯有覆蓋在大地上的鮮血持續流淌……

電影散場的時刻,我知道這也是《爭紅:帝國、間諜與慾望的顏色》送的禮物。

  

一、染匠的孫女:從另一種角度歐洲從中古世紀邁向文藝復興與大航海時代

1.作者介紹

《爭紅》一書的作者(美)艾美‧巴勒‧格林菲,她的著作皆以小說為主,《爭紅》是個例外,以學術論文的書寫規模,耙梳她最愛的色彩歷史,把「紅色」在世界的興衰過程說得有趣又有意思。也因為她的祖父和曾祖父都是染匠,帶著這一份「色彩與我有關」的家族基因與使命,她曾在英國牛津大學攻讀西班牙帝國及歐洲文藝復興歷史,讀到這樣的作者簡介,讓人格外驚喜,總覺得生命中的那一點點歧出,往往藏著深沈、動人的故事,不得不說。

2.封面故事

在艾美‧巴勒‧格林菲的個人網頁上,收集《爭紅》(原名為:A  Perfect Rde)一書在各國出版的封面,從各國設計的封面風格,可以一窺該國看待此書的角度與審美觀。

a.美國原版與英國版本  

封面畫像為十五世紀范‧艾克所畫的〈戴紅頭巾的男人〉,這一張圖的背後有著極有意思的時代意義和象徵,暫時先賣個關子。

美國出版社只擷取半張臉,也拿掉了嘴巴,似乎正暗示著胭脂蟲是個極重要的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我很喜歡這一款封面,那紅得誇張、狂妄的大紅頭巾被特寫得很大,而那張揚紅頭巾底下是一張靜默、冷肅的臉,眼睛無比雪亮,而看不見的嘴巴,是不是也安靜抿著?又或者微微笑著?還是正欲張口訴說著什麼?

我們不得而知,因為不得而知,使得這本書更加具有可看性。

英國版的封面,只聚焦特寫紅頭巾和眼睛,視覺上帶來較重的壓迫感,彷彿連一點點胭脂蟲的呼吸聲都會被聽見般,同時也揭露著我們的視線都有所侷限,無法看清全貌,越是無法看清,越是焦慮、也越是渴望。事實上,這一場和西班牙「搶蟲蟲」的世紀競賽中,英國的確是個可敬的對手。
 

b.也是半臉的荷蘭版本

和美國的半臉不同,荷蘭版本抹去了鼻子,還特意留下一點點嘴角的印子,使得這位戴紅頭巾的男人整體感覺變得「溫和」許多,少了神祕感與算計味道。再仔細往黑暗的地方看去,還可以看見一隻散發紅光的胭脂蟲,彷彿從帽沿上飄落的一滴紅色棉絮,又或是一枚發出殷殷血光的耳環?
 

c.看似無害的的西班牙全臉照

西班牙的封面則為十分無害的「全臉」照,兩隻眼睛、與原來是輕抿的嘴巴在讀者眼中全都一覽無遺,這或許暗示著西班牙全權掌控胭脂蟲的來去,他看得分明、想得透徹,沒有懸念,甚至還有一絲「你們能奈我何」的輕挑意味淺淺浮動。
 

港澳地區的封面也是全臉照,露出雙眼,藏住嘴巴,那雙犀利的眼睛較西班牙封面強烈許多。
   

d.幽默但直指重點的法國版本

有別於歐美國家聚焦范‧艾克所畫的〈戴紅頭巾的男人〉的畫作來設計封面,法國走自己的路,用一圈圈不同顏色的紅,做為封面,並在最中心的地方畫上一隻胭脂蟲,少了歷史的沈重包袱,多了輕鬆閱讀的暗示。
  

e.滿版紅布皺褶的台灣封面

台灣版的封面的確特寫「紅」的顏色,但是總覺得太過直白,較無特色,好可惜。


3.染匠地位的改變

染匠的地位在十三世紀之前十分卑賤,希臘文中的「染」字,具有欺騙的意思,強硬的斯巴達人還把染匠視為騙子,禁止他們住在城裡。原來,染匠的工作很專業,更是充滿體力的考驗,每天與高熱的爐子在一起,染布時的臭味徘徊不散,難怪要被大家規定住在城外了。

自十三世紀起地位低下的染匠地位提昇,因為上等織品在歐洲的市場日益擴張,熟練的紡織工人供不應求,染匠間的競爭也變得極為激烈,經驗老到的染匠是紡織業的寶礦,人人都想取得,只要染色重鎮遭逢災變,其他城市便會開放接收這批染匠難民,只要他們願意提供自己的專業技術。

然而,十三世紀擁有一技之長的難民與二十一世紀擁有一技之長的難民,處境還會相同嗎?想起之前閱讀的那些逃往歐洲難民的故事,有許多理所當然的答案,在這個變動不安的時代,已經不再如此確定了。

當染匠的地位提昇後,染匠們也陸續成立自己的行會,這些行會都是神祕會社,捍衛獨門的染布藝術不讓外人得知,也為染匠謀得更合情合理的工作待遇,當行會紛紛興起,染匠成員也獲得前所未有的尊敬,倫敦的染匠行會甚至能在泰晤士河養天鵝,這可是王室才有的特權唷,光是十五世紀,在歐洲靠紡織業吃飯的人有成千上萬,紡織業可說造就了中世紀的變遷。

值得一提的是,保密防諜到家的染匠行會,分工越分越細,那些處理不同布料、不同顏色的染匠都有各自所屬的行會,藍、黑、綠色歸為一類,紅、紫、黃色屬於另一類,如果被逮到使用非自己專門的顏色,染匠不但要罰錢還會被逐出行會,一旦被逐出「家門」,簡直就像是走入世界末日。

不只行會類別分得很細,「顏色的使用權」也代表著每一個人的階級,自中古時期以來就有「限制消費法」的規定,亮麗布料一直是貴族和富人的特權。幾百年過去,鮮豔的布料越來越容易得到手,要規定大家的穿著符合身份越來越困難,十六世紀伊莉莎白女王一世時代,曾有人曾抱怨:「現在的衣服亂七八糟,分不出來這個人是不是貴族、是不是教徒、是不是紳士。」如今能夠自由使用各種顏色的我們,也許很難想像那是個什麼樣的是界,也一定會覺得這段話很荒謬,但這就是當時最殘酷的、無所不在的階級歧視。又或者應該這麼說,我們也許都曾置身在階級對立的境況裡而不自知,這才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剝削。
 
(貴族階級婦女的紅衣穿著) 

事實上,這種混亂的局面只有中等和上流階層,因為農夫還是買不起最好和最鮮豔的布料,他們大多穿灰色和黃褐色衣服,那些是未染過色的衣服,自然便宜。那個時代最「貴」的顏色,當屬紅色,也是《爭紅》這本書探討的重點所在。

 

二、關鍵主角:胭脂蟲

1.「紅」這個顏色

當時,紅色染料稀少,純正紅色尤其難得,而即便染上紅色,也有褪色問題。紅布、紅衣、紅色染料,都是高貴商品,一般人買不起。紅色在當時亦是熱門顏色,千百年來的色彩象徵流傳至今,並沒有太大的意涵變動,也因此,上流階層的需求量可不小,當物品稀少而市場需求量大時,自然使得紅色的身價水漲船高了。

紅色,是把雙面刃,有正面的意義,也有負面的意義,它象徵權力,卻也象徵罪惡。即便《舊約》說紅色是罪惡,但,樞機主教硬是從十三世紀開始穿上了紅袍。還記得當時看影集《都鐸王朝》時,對於穿得紅通通的「高調」主教甚感不解,現在終於明白了,就連風靡全世界的聖誕老公公原型也是主教啊!
  (拉斐爾大主教)

上流階級喜歡紅色,逐漸興起的中產階級不乏有錢人,像是商人、律師、富裕的藝術家,他們也會炫富的穿上紅色,當然是冒著「觸法」的情況。
  (大商人老科西莫,文藝復興時期著名的佛羅倫斯僭主(非官方國家首腦))
 

這時,再回頭看范‧艾克所畫的〈戴紅頭巾的男人〉,格外覺得有意思,這位畫中的男子極有可能是畫家的自畫像,要知道在文藝復興時期,紅帽子可是流行的時尚配備,沒有紅帽子可戴,直接在頭上纏著紅色頭巾也行,這是商人和藝術家有力的自我宣傳手法,證明他們在國際市場很吃香,能取得最令人垂涎不已的珍貴紅色染料,紅帽與紅頭巾簡直就是他們對顧客的品質保證一般。
 

之前在蒐集這幅畫的相關資料時,不經意地看見一篇學士論文,裡頭對這一幅畫有這樣的評論:「酒紅色頭巾在深色背景的襯托之下更顯突出。它的『凌亂』是被刻意安排過的。這絕對不會是這名男子穿戴上街的服飾。我們已經可以感受到畫家想要怎麼呈現這名男子:不遮掩自己的歲月、勇於表達自我、不受社會規範拘束、甚至與規範背道而馳。

這的確是很有道理的文學意象延伸,在還沒有閱讀《爭紅》之前,我一定會輕易被說服。可見,感性的想像,必須有足夠深厚、多元的理性知識背景可以撐持,才能面面俱到。

威尼斯緋紅自十四世紀起一枝獨秀(那時的紅色染料自東方國家進口),大家都想模仿,但他們保密到家,除了違反守密條例者依行規嚴懲之外,他們還散播靈異故事,使人不敢在染坊附近逗留,最後這些傳說都變得煞有其事。直到十六世紀起,染色重鎮的地位開始受到威脅,戰爭使東方貿易中斷,而西班牙也在這時發現美洲,他們在墨西哥的哈瓦那(阿茲特克帝國)),找到當時堪稱地表最強的紅色染料:胭脂蟲。 

2.胭脂蟲的履歷表

胭脂蟲是地表最強的紅色染料,不但上色容易,汁液多且紅、染色效果還很持久,而且胭脂蟲一年可以三收,對歐洲人而言簡直是天賜的奇蹟!不過,這胭脂蟲卻也堪稱地表上最脆弱、嬌貴的小小蟲子,牠既怕熱又怕冷,既怕乾又怕濕,而且還特別膽小,連小螞蟻都是牠的天敵,在當時,全世界只有墨西哥的哈瓦那農夫能照顧、繁殖這群嬌客。
 
(胭脂紅來自橢圓身形的母蟲,有長腳的為具有飛行能力的公蟲) 

(嬌客愛吃仙人掌葉,裹白粉點點繁星正是胭脂蟲)

(印地安人這樣養殖胭脂蟲)

(被喻為葡萄乾的胭脂蟲皺縮顆粒) 

讀到這兒,真覺得印地安人何其聰明,竟能馴養這麼嬌貴的胭脂蟲,創造出如此驚人的紅色;墨西哥又何其得天獨厚,能留得住這群嬌客。然而,即便我們一開始握有了所有的好牌,命運也未必從此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自西班牙發現新大陸後,也把胭脂蟲帶進了歐洲人的梳妝台上、畫具箱中、藥品櫃裡、食物及飲品都有牠的身影。荷蘭畫家林布蘭的畫作〈猶太新娘〉,那鮮豔的紅色蓬蓬裙正是藉助了胭脂蟲的幫忙,歷經三百年也不褪色。 

(林布蘭畫作〈猶太新娘〉) 
 (林布蘭自畫像,紅衣代表畫家有能力取得品質佳的紅色顏料)

3.胭脂紅的魅力,無國可擋

一開始,法國和威尼斯商人都拒絕這項新產品,威尼斯政府甚至明文規定禁用,不過仍然無法阻擋胭脂蟲紅的崛起,1570年起(1530年胭脂紅便已出現在歐洲市面上),大家全都投入了。每年運抵西班牙的胭脂蟲數量,決定了胭脂蟲紅價格的關鍵,這也成為國際間商人、銀行家、高階外交官爭相揣測的大事。
   
而歐洲王室的色彩時尚也盡了推波助瀾的力量,讓胭脂紅在歐洲一路暢行無阻,收攬所有人的心。西班牙查理五世的紅黑搭配穿著(黑為主色系,但一定會想盡各種辦法搭配紅色配飾、線條)、英國伊莉莎白一世雖愛穿黑白長袍,但她會要求宮女、僕人穿紅色衣服襯托她的黑白長袍,而這也成為英國傳統,莎士比亞當年參加詹姆一世(伊莉莎白一世的繼任者)的加冕典禮時,也是一身紅衣上場唷。 

紅色也是殉道、勇氣、王室血統的象徵,十六世紀,蘇格蘭瑪麗女王陰謀叛變,企圖推翻表姊伊莉莎白女王一世而被判處死刑,行刑的時候,美麗的瑪麗女王裝扮得如聖潔的修女一般,穿上一身黑色長袍,頭戴白色長紗,一站上刑台,便脫下黑色袍子,露出她暗紅色的衣裙,表示她的尊貴和驕傲,以殉道的方式,勇敢迎接她的死亡之路。這個歷史性的畫面,也成為所有只要拍攝蘇格蘭瑪麗女王故事時,一定會有的經典電影戲碼。

 

三、帝國策略

《爭紅》一書中,詳細記錄了胭脂蟲進入歐洲時的情形,我則試圖在複雜交錯的史事中,整理出較簡單、容易理解的脈絡,

1.第一階段:西班牙查理五世PK新大陸遠征者柯提斯

這是一場「缺錢用的皇帝」遇見「賭上一切遠征、想大撈一筆的遠征者」的劇碼。當選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及碰上宗教改革運動查理五世,每天都忙著籌錢,他甚至窘迫到在日記上寫著「即使節儉度日,仍無力負荷」的句子,因為要籌錢打仗、挽救自己的帝國和基督教界的戰爭,所以他有注意到「胭脂蟲」這種東西,他想把胭脂紅變成金礦,但這需要那些在新大陸現場的遠征者的合作,不過遠征者並不想合作,他們幾近拋家棄子、一無所有的來到新大陸,眼中更在意的是新大陸的金礦、銀礦。
 (查理五世的紅黑時尚)

遠征軍也很缺錢,自從1521年征服了阿茲特克帝國後,柯提斯的遠征軍對新帝國進行「監護徵賦制」(村民任憑監護主差遣,但土地不歸監護主所有,村民也不像奴隸一樣歸他們所有,要村民都信奉天主教),接受進貢,與西班牙皇帝搶財富,兩者產生火爆的長期抗爭,於是產生了兩種對新大陸的人民而言極為致命的傷害:

a.殖民地政策反反覆覆

查理五世對新大陸的「監護徵賦制」態度不夠果斷,鞭長莫及的他遊走在「顧及遠征者的既得利益」與「保護被殖民者的道德義務」拉扯的鋼索上,被激烈撕扯著,最終只能任由遠征者的喊價與抗議,改變、調整他認為較妥當的方案。一開始的政策擺盪,注定殖民地的悲歌必然響起,也注定西班牙帝國的好運必然會有用盡的一天。

b.遠征者缺乏遠見

柯提斯的短視策略侷限,淘空墨西哥的金礦銀礦後,使得他們必須不斷的往新大陸其他地方找財富,但遠征者們發現收穫不大,一直到1530年柯提斯跨台後,征服者才重新思考如何由現有的資產致富,但,迎接他們的卻是村落逐一在地圖上消失,歐洲致命病毒天花和麻疹及過度奴役、虐待,使得某些地區在被征服二十五年內,原住民一半喪命,其他地區的死亡率更超過百分之九十,堪稱世紀大屠殺。這些監護主這才驚覺貢品不再是致富的捷徑,他們需要找到其他方式讓自己的資產產生利潤。不過,胭脂蟲產業仍未被征服者重視,他們肯從事的職業只有採礦、經營牧場和種植,這是在西班牙時就熟知的一切,而且做這些事還能被看得起,而印地安人也不想透露養殖胭脂蟲的秘密,胭脂蟲養殖秘密一直牢牢地掌握在印地安人手中。

決策者的錯誤政策,加上主事者的短視近利,使得一片大好土地和人民陷入生靈塗炭,而胭脂蟲也未能立刻產生席捲歐洲的驚人經濟效應。即便我們佔有了先機,如果只是想著個人的利益,而忽略了團體的利益;只是聚焦短期的利益,而罔顧長期的利益,終究會落得一個機會也沒有的下場。

2.第二階段:西班牙腓力二世PK西班牙商人

這是一場「比老爸積極一點、果斷一點,但仍然抓不到關鍵問題的腓力二世」遇見同樣「不是省油的燈的胭脂蟲商人」劇碼。

西班牙商人的眼光遠比遠征者來得好,他們自1530年起,主動抓住新型商品的商機,皺縮的胭脂蟲顆粒,在將近十年的空轉後,終於遠度重洋,在西班牙大港賽維亞下船了。

而這時候,西班牙查理五世的繼任者腓力二世也嗅聞到這股能為國家帶來大量財富的商機,他也有想要果斷執行的政策。

(腓力二世的紅黑時尚) 

a.提高產量

腓力二世想提高胭脂蟲紅的產量,奈何養胭脂蟲不像種可可樹,它非常不適合西班牙的事業經營體系,以強迫性或低工資勞力進行大規模且資本密集的生產體系,儘管腓力二世下令在新西班牙的官員「以各種合情合理合法之方式強迫印地安人」提高產量,還特別設置「胭脂蟲法官」專職管理,但效果不彰,總是失敗,他們最終發現只有小規模的自家土地養殖胭脂蟲能達到最佳效果,有錢的西班牙人對這種生產體系沒興趣,貧窮的西班牙人又對胭脂蟲養殖業完全不了解,最後仍然得仰賴印地安農民。

腓力二世想提高胭脂蟲紅的產量夢想,落空了。不過,有庶民經驗的西班牙商人富有同理心,他們不拿法令和配額要求印地安人,他們改以信貸和印地安人做起胭脂蟲的買賣生意,提高印地安農民的養殖意願與配合度。最初西班牙政府還不以為然,甚至還明文立法禁止,但這套制度一直持續到十七世紀,而且還官商合作呢。

西班牙商人以「人我共好」的經商模式,成功握有穩定的胭脂紅產量,比起不知民間疾苦的王室而言,他們的確更有遠見。

b.壟斷買賣

腓力二世接著想壟斷胭脂蟲的買賣,一度成功,後來因為商人「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破壞做罷,從1618-1622的四年纏鬥證明,獨賣是所有商人都堅決反對的制度,任何嘗試都是做白工。

不過,腓力二世總算很有遠見的做對了一件事,他把製造胭脂蟲紅的全球專賣權牢牢地握在西班牙手上。西班牙官員效法威尼斯人,將胭脂蟲紅當成國家機密,未取得通行證,即使是王國官員也不允許前往美洲,而任何透過各種關係前往新西班牙的外國人,只要對胭脂蟲有興趣,都會遭受到嚴密監視,一有什麼動作,必定會被驅除出境。

西班牙獨賣權的共識,倒是上上下下同聲一氣。值得一提的是,天主教西班牙掌控胭脂蟲貨源,讓新教徒最為緊張,因為西班牙肆無忌憚地在聖戰中以此染料做為政治武器打擊對手,對於荷蘭和英國新教徒而言十分難堪,西班牙甚至在1586年對英荷兩國實施不得購買胭脂蟲的禁令,幸好,他們還可以透過法國買到貨源,荷蘭當時為了爭取獨立,正和西班牙進行生死戰,無法分散任何資源採取報復行動,而英國視西班牙為海上的死對頭,伊莉莎白一世早已悄悄進行撲天蓋地的「搶蟲」行動。

3.第三階段:英國伊莉莎白一世PK西班牙腓力二世

海盜來了!英國伊莉莎白一世「默許」武裝民船行搶,因為明白國家實力不夠強大,還沒辦法與西班牙對抗,只得表面隱忍,暗地與海盜合作,並將海盜的負面形象提升為探險家、冒險家的正面英雄形象,有些出色的海盜頭頭,還被封為騎士呢! 

以小擊大的英國海盜,將西班牙船隊搞得天翻地覆,翻讀這段內容時,讓我想起《錦衣夜行》套書中,夏潯對付倭寇的一場場精采畫面,是極有意思的雙聲疊影。而在《盜匪、商人、探險家、英雄:大航海時代的英國海盜》一書中,還提及:英國靠著政府與海盜的合作,脫離貧窮的二流國家,而慢慢壯大的英國,也是靠著與海盜的合作,打敗西班牙腓力二世的無敵艦隊。當然這其中尤其頻繁運作著諜報戰,不然怎麼英國海盜在茫茫大海中如何能截獲西班牙滿載而歸的船隻?!

荷蘭從西班牙獨立後,在十七世紀時,也能常常看到他們在公海上攻擊以前的統治者西班牙,繼續威脅西班牙的染料貿易,因為荷蘭人懂得大量走私胭脂蟲。 

整理完這三個階段的胭脂蟲走紅歐洲脈絡後,對於英國以伊莉莎白一世當時與海盜暗地結盟的決策深感好奇,也為我的閱讀之旅種下了一顆大航海時代的種子,相信,這也是一場美好的相遇。

(伊莉莎白一世代表肖像也是紅衣) 

四、除了搶胭脂蟲,還可以做什麼?

其實,光靠海盜的搶蟲行為,也不足以解決各國對胭脂蟲紅的需求問題,總會有運氣好與機運差的時候,貨源不甚穩定。為此,十八世紀的歐洲人開始考慮新對策:直接向西班牙人偷胭脂紅蟲,把這種蟲移植到自己的家鄉。

歐洲海上強國如英國、法國、荷蘭,他們對胭脂紅蟲的思考走帝國路線,他們把希望放在各自的殖民地,取得胭脂蟲或同等級的染料在殖民地養殖。

但問題來了,他們根本不知道西班牙專賣的「胭脂蟲」究竟長什麼樣子?他們也不知道胭脂蟲紅到底是來自植物?還是來自動物?有將近一百年的時間,沒人搞清楚過。 

1.連王室成員也不分清楚的胭脂蟲秘密

這時,不得不佩服西班牙的保密防諜功夫,真的做得很不錯,就連西班牙王室也傻傻分不清楚呢!以手稿正確描述胭脂紅的第一位西班牙人士迪薩哈岡,他花了十多年功夫寫了一本書,詳盡介紹墨西哥文化,但在1577年被腓力二世沒收,兩年後被當成王室結婚賀禮送出,這一本記載著胭脂蟲真實身份的書,卻始終無人聞問。

唯一把胭脂紅形容成蟲子的「暢銷書」在西班牙出版了,是阿柯斯塔的《新大陸自然文化史》(1590年),算是西班牙權威性的定論,不過,歐洲其他國家仍然沒有解答,而且他們也不見得相信西班牙的說法,他們甚至認為那是西班牙故意釋放的假消息,要混淆各國的視聽。

直到荷蘭人雷文霍克(1632-1723)的超級顯微鏡發明出來,但,他也曾解讀錯誤,因為他喜歡觀察活體,胭脂蟲的皺縮屍體面貌,他根本不感興趣。後來,經過英國皇家學院的波易耳給予牙買加的線索而重新觀察,終於確認是胭脂蟲是動物。但是,還是有人不相信雷文霍克的說法,主因是雷文霍克因為學歷不高,加上獨門密技不可外洩的原因,他從不公布顯微鏡的製作秘密,人們甚至懷疑他的顯微鏡是假的。(十八世紀,歐洲啟蒙運動風氣盛行,崇尚開誠布公和合作無間的科學新典範。)

最讓人料想不到的是,解決紛爭、驗證胭脂蟲身份的的關鍵竟是一場賭博!十八世紀小賭場隨處可見,什麼都可以賭,1725年荷蘭人魯斯契爾賭的是「胭脂紅到底是什麼?」,他是學者也是賭徒,在西班牙經商,找西班牙友人何諾首求助,何諾首剛好認識許多瓦哈卡的大人物,他的兒子正好要去墨西哥,魯斯契爾的要求很簡單,他希望何諾首的兒子抵達墨西哥後,為他取得「胭脂紅是有生命的小動物的宣誓書」即可。這是一個相當聰明的策略,因為魯斯契爾如果要的是胭脂蟲的樣本,絕對不會有人幫忙,但是如果只是提供「宣誓書」則無傷大雅,加上當時大家都深受啟蒙運動影響,認為善意人士之間,對於自然現象的任何疑問,都必須以「超然」的態度互通訊息、予以解答。

於是,魯斯契爾成為成功竊取重要蟲蟲機密的人物,歷史為他留下了一個位置。

閱讀這段內容時,我笑得很開心,對於啟蒙時代的認識,有了更鮮活於教科書上的刻板界定,鮮活的人的故事,永遠最具魅力。這樣讀書,好有趣呢!

2.十八世紀法國間諜德門諾維勒偷蟲之旅

法國人德門諾維勒跟隨祖先腳步攻讀法律,獲得學位後,立刻攻讀自己真正醉心的自然史,希望自己能在法國殖民地打下胭脂紅的基礎,讓法國再也不用低聲下氣依賴西班牙進口頂級紅色染料,而且還能大大振興法國工業和法國殖民地。

這個活得熱血的年輕人主動尋求官方協助,化身為「素人間諜」展開驚險旅程。他先在非西班牙殖民地等待,終於等到了一艘要去新西班牙哈瓦那的船,但是乘客都不准上岸。幸好,他事前扮裝成植物學家兼醫生,還做了文件證明,這也是他成功登陸哈瓦那的關鍵,當船抵達哈瓦那時,他謊稱自己生重病(登船熱),需上岸治療。成功登陸哈瓦那後,當地很多人都喜歡他、為他著迷,除了老謀深算的總督之外,他特別指示士兵嚴加看管這位年輕的萬人迷醫生。

當德門諾維勒打聽到瓦哈卡市的胭脂蟲品種最好後,他默默記住路線和方位,但是當他試圖申請通行證進入墨西哥的「敏感」鄉間區域時,便被總督下令三個星期後坐船驅離。多虧他急中生智,告訴身邊的人,自己要和某個心儀的女士共度三個禮拜(大家也都知道這寡婦很喜歡他),為了怕當地人反悔阻擋他的去路,他還特地選在半夜成功出走。

有意思的是,當他第一次看到胭脂蟲時,反應竟然是「這不是我預期的『紅色』昆蟲,只有裹著『白粉』的蟲」,其實胭脂蟲的特色正是裹著白粉,紅色汁液是壓碎牠後的體液呀,可見胭脂蟲的神祕面紗被西班牙成功的嚴密監控著。

德門諾維勒成功偷走八枝最好的仙人掌枝葉,也有驚無險的通過碼頭的檢查,可惜,德門諾維勒瓦哈卡的胭脂蟲養殖,終究還是失敗了,因為胭脂蟲是個很難在其他地方養殖成功的物種。德門諾維勒絕不是唯一失敗的人,所有對胭脂蟲有所渴望的國家、間諜、學者、商人全都失敗了,沒有人成功過。

因為胭脂蟲很深情、很固執,只願意在墨西哥的哈瓦那成長,離開了哈瓦那,只有一死。

五、人生,沒有永遠的順境,也沒有永遠的逆境

1.終究關不住的胭脂蟲

1821年墨西哥脫離西班牙獨立,而這時,胭脂紅蟲竟逃出了墨西哥的邊界,原來牠出走到昔日並肩作戰的夥伴瓜地馬拉土地上了,畢竟兩國是一起對抗西班牙的盟友,戰事上交流、農事上也會有所交流,胭脂蟲第一次逃出墨西哥的領土,這是墨西哥的不幸,而這不幸的事實,卻也為墨西哥換得了幸福的自由。幸或不幸,原來一直沒有絕對標準的答案。

一旦有了裂縫出現,水流便有了機會宣洩而出,胭脂蟲出走至瓜地馬拉像是一則預言般,牠們陸陸續續在荷蘭屬地爪哇及西班牙的加納利群島落腳了。

是胭脂蟲們不再深情、不再固執了嗎?恐怕不是,而是頑強的人類、相信人定勝天的人類,以永不止息的行動證明「人生,沒有永遠的順境,也沒有永遠的逆境」。

即便是地表最強的顏色胭脂蟲,也有走向低潮、不再熱賣的一天,而決定牠命運起伏的關鍵是十九世紀初的思潮影響,紅色由於色調太過飽滿,且讓人容易聯結貴族階級的奢華,一點也不適合代言中產階級價值的新興年代。人們不再熱烈擁抱紅色,再加上十九世紀英國人科學家珀金於1856年提煉出人工染劑,便宜且大量的生產模式,使得胭脂蟲市場遭受一連串的重擊。

1830-1840年間胭脂蟲價格陸續大跌,這十年對胭脂蟲農及販賣胭脂蟲的商人而言,是相當艱困的十年,矛盾的是,這同時也是胭脂蟲活得最自由、快樂的十年。

直到1850年初期,時尚吹起一股明亮路線風潮,使得胭脂紅再度受到關注而熱賣。讀到這一段時,我忍不住聯想、揣測,或許這也是因為1848年歐洲各國紛紛發生武裝革命所影響,在歐洲國家紅色和戰爭一直緊緊綁在一起,希臘人和羅馬人為紅色賦予戰爭意義,驍勇善戰的斯巴達人認為紅披風「最適合上戰場」,實際一點來看,或許也是因為這顏色讓人看不出血跡,顯得他們所向無敵吧。

熱血、勇氣、搏鬥、尊嚴與驕傲是戰士們在戰場上披上腥紅戰袍的唯一語言。

2.專利法政策,扭轉德國在染料市場的地位

1860年代早期,德國生產的人工合成染劑近乎零,但才二十年不到(別忘了,西班牙得到胭脂蟲到熱賣牠整整延宕了近十年啊),1881年,全球的人工合成染劑有將近一半來自德國,市場佔有率迅速激增,到了1900年,德國生產的人工合成染劑更是佔了全球的五分之四,成為染料市場的主要發聲者,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德國有了左右染料市場的地位?

專利法政策的執行,是德國成功的主因。德國的專利法有濃厚的貿易保護主義色彩,獨厚德國專利申請人,英國和美國法律正好相反,外國人即使不使用專利權也能獲准專利。德國公司利用這漏洞,在英美兩國申請數百份染劑專利放著不用,英國和美國染劑業在這些專利包夾下慢慢萎縮,最後兩國的紡織業者也得仰賴德國進口的染劑。

還記得英國的染劑天才珀金嗎?即使他搶得了先機,仍舊跟不上德國發展的腳步,因為英國專利法不足以保障他的發明,他在1873年出售家族染劑廠,兩個想繼承衣缽的孩子都得離開英國,到德國取經、深造。

閱讀至此,越發覺得國家政策的重要性,當台灣不斷強調服貿、貨貿必須開放時,我們是不是已經做足了保護台灣人民利益的相關政策呢?當我們一味的短視於「利大於弊」的命題時,我們是不是已經逐漸淘空國家的未來,而把年輕的孩子們,推向了另一處不見希望的深淵?

十六世紀以前的墨西哥印地安人始終沒能獨享胭脂蟲事業,十六世紀的西班牙在順境時,終究守不住胭脂蟲,十九世紀的英國曾一度逆轉情勢發明了人工染劑,但並沒有時間享受他們期盼得來的順境,很快的,從未在染料市場現身的德國猛然崛起,以正確的專利法政策,成功襲擊全球染料市場的牌局,握有主要發言權。

歷史反覆循環,一再告訴我們,人生沒有永遠的順境,當然也沒有永遠的逆境,唯有不斷調整的深遠眼光和利民利國決策,能將我們帶往好好活著的遠方。

3.胭脂紅禁得起市場的考驗

十九世紀過後,胭脂蟲是否從此被世人遺忘了呢?

答案是否定的,因為,人生沒有永遠的順境,也沒有永遠的逆境。

胭脂紅依舊沒有被淘汰,因為人工合成染劑不安全。一如此刻的台灣,食安問題頻傳,於是,我們開始回頭眷戀有機飲食、信任無任何化學添加物的食品,有良心的小農產業逐漸抬頭,注意我們每天吃進什麼的人越來越多,慢食風氣終於從歐洲吹進台灣。

胭脂紅產業雖然在1880年大衰退,但又在1970年代激增,非原產地的秘魯早已蓄勢待發,比原產地堪稱胭脂紅心臟區的墨西哥做更多的準備,有好多年,世界的百分之八十的胭脂蟲紅染料都來自秘魯。

歷史又再一次向我們證明,機會永遠給予從不放棄,且事先準備好的人。

不過,胭脂蟲並沒有因此而贏來永遠的人生順境,因為西方也陸續出現反胭脂紅運動,因為有一些人有敏感性體質,會因這染料而引發致命的過敏症狀,也有一些素食和動物權益團體反對,認為人類使用胭脂蟲,是不道德的、荼毒無辜小生命的犯罪行為。

六、遇見生活中的胭脂蟲

2015年讀完《爭紅》一書後,回頭看2012年星巴克因為販賣的草莓星冰樂飲品,添加了胭脂蟲紅(亦即色素E120)一事,而被消費者大聲撻伐,當時的台灣媒體還用聳動的「蟲蟲星冰樂」、「蟲屍調色飲料」標題大肆渲染這議題,但,很少有人知道,E120色素早已深入我們生活中的細節,吃的、喝的、用的、穿的,幾乎無所不包,而且它是比人工合成色素更安全的選擇。
 

如果我沒有詳讀《爭紅》一書,我應該也會被台灣媒體的片面報導給洗腦,而質疑星巴克的食安把關問題,但當我累積了相關的背景知識後,我發現我們總是被片段的標題給侷限,忘了看更深更遠的問題。

當然,最後星巴克下架E120色素,而所有的台灣人也以為我們從此活在「無蟲蟲危機」的安全環境,然而,熟知相關背景知識的人都知道,事實的真相並非如此,我們仍然依賴E120,印地安人的數百年智慧,依舊深深左右、影響我們的生活。

暫時跳脫我們是否繼續與胭脂蟲朝夕相處的問題,重新看這一張添加胭脂蟲紅色素的星巴克草莓星冰樂,我仍然覺得胭脂蟲與善用胭脂蟲的人類值得尊敬,究竟是什麼樣的決策和角力運作,讓這難得的珍貴紅色,如今已能普遍走入我們的生活中?一如星巴克在全球遍地開花的連鎖店行銷模式般,我們很難想像沒有它陪伴的日子。

而當全球化帶來如此便利的生活時,也意味著重重危機的開始,當世界的面貌變得如此相似,一切都可以大量生產、行銷時,屬於自我的特色究竟是什麼?當什麼都可以輕易被替代時,台灣還有什麼是間諜、商人、觀光客所帶不走的深沈文化和力量呢?

我清楚看見歷史是一面鏡子,鏡子中反射著一句永遠不會過時的提醒「人生,沒有永遠的順境,也沒有永遠的逆境。」

國家亦然,即使是不被國際承認的蕞爾小國:台灣。
  (電腦上的神鬼獵人桌布)

讀好書,迎金猴 2016-02-02 10:44:19

看書很快樂。
如果一年只能選一本書推薦,又這樣為難。
這為難,還夾纏著何等深沉輾轉的戀念纏綿。
想起來,讀一本書,真是最實惠又最奢華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