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閒情

    歲末總有些既定的行程，尾牙酬謝，友朋交流，食物儲備，年禮交換，銀行補摺，領藥備用，秋果市場買水果……，日久都以為忙碌才算是年節的氣味。年年壓縮時間趕場，直到小年夜裁紙、寫春聯時，才稍稍喘了口氣，看年關擺尾，流光緩緩翻身過去；這年虎兔相交，農曆年來得早，沒時間辦冬令營，加上固定回顧的2022年讀的書、做的事、看的劇，早已整理好了，和淑委、宜澧、瑺憓在Global Mal「開飯川食堂」聚餐，入夜和品瑩交換惦念，到「全國電子」買碎紙機，準備整理過期文件，一路上看新播的波斯菊映著陽光，腦子裡迴旋起「Hasayaki hasayaki一朵小野菊」的民歌旋律，好久不曾享受的悠然，一時竟冒出「好閒啊！」的小歡喜。

    秋玲趁年前帶了櫻桃和雀巢草莓燕麥棒從台中來，煙雨朦朧，水濕的北部總是讓中南部的住民難以適應，幸好有舒服的吧檯，支撐我們的話題跑遍天南地北。預先煮了鍋彩虹玉米排骨湯，打算配水餃，吃元寶可以一年吃飽飽；沒想到，起床後她來不及吃早餐就出門了，直至相見才掏出水果、燕麥棒，準備配一杯黑咖啡。Spring先煮「花見」，我煎蛋，烤了鹽可頌和車站裡的咖啡幽浮，豐富了早餐的想像；隨著閒聊著慢慢發酵的甜點、蛋糕，好像多了點「鹹食」的渴望，彩虹玉米湯又上桌了，一整個「早午餐」、「中西餐」、「鹹甜味」隨意混搭的後現代拼貼。

          午後煮「藝妓」，回歸到下午茶的閒情。疫情三年，我們只見了兩次，秋玲車後座還擺了一整排禮盒，兩天一夜的探親小旅行，扣緊了大哥、大姊、四哥、三姊家，一路變成「特產禮物和生活訊息」的交換俱樂部。我回贈的是剛寄到的《三國成語攻略》、2020年的《崑崙傳說》三部曲、2021年裴老師百歲紀念的「早安.經典」套書和2022年的《小說拾光》，宛如這每一個字，都是貼附在歲月裡的千言萬語，在彼此不相見的瘟疫年光，吐露著惆悵和想念。

    年前姊夫驟別，生命的倉促和錯過，讓人別有感慨。謝謝在這樣「無論如何，都要打起精神繼續前行」的特殊日子，惠茹和正謙訂了好久的玫瑰檸檬塔寄到了，微酸的清甜剛好平衡了年節的油膩，還有今年因為聯名「小王子」而大出風頭的「六月初一」8結蛋捲，想起正謙童年時稚嫩的承諾：「如果有『剩』，就會孝順。」我撿拾著這些「還好有剩」的善意，感恩自己很幸運。

    連續十三天的晨醒、睡前和零碎的休閒時間，埋在《鳳傾天闌》。小年夜，終於讀完近215萬字看異能少女太史闌穿到架空古代，把小皇帝當折耳貓養大，只覺得小貓「折耳」的嬌萌，讓人心軟，直到除夕夜看小斌帶回「曼次肯貓」黃小咪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325851，知道折耳貓不是形容詞，是一種貓耳會向前屈摺的品種，忍不住笑了！但又在深入認識折耳的美麗是一種病態的咀咒，可愛的坐姿其實是為了避免骨骼的疼痛，心痛得不得了。

    除夕醒得特早，刻意挑卯時起身，辰時前刷好大門，撕舊春聯，貼新張望，門聯是重頭戲，接著是年年隨興的文字遊戲。玄關貼「山鳥記得，百花曾經開過」；廚房的玻璃門正面，在剪紙的黛玉邊貼「平安」，這是家裡風險最高的地方，平安就是唯一的願望；米桶裝滿了，買了瓶新油，飲饌日常，就是每一天的「幸福」；最後貼在浴室前的是今年特別喜歡的斗方「萌」，期待每一次的淨洗，都領出創意浮沉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325221。

    貼完春聯，倒虎年最後一趟垃圾。收衣，浣洗，「袂使澹(tâm)身過年」，是從小到大的強勢制約。雖然不太會做餐，因應簡單的午餐寫作文，倒是強項！番茄炒蛋變成「金玉滿堂」、滷白蘿蔔是「大好彩頭」、清炒芥藍是「介壽長青」，白飯的「珍珠賀歲」上桌後，回家圍爐的時間就到了。                          2.淡影

    寅虎最後一天，時間像碎金般精緻而細膩。帶著淑委年年為大哥準備的主婦聯盟沙琪瑪，今年換了雜糧口味，還有網路吃妹們紛紛笑說絕對不像老人食物的台酒清酒粕杏仁餅，參與春節「禮物交換」。年年帶回孩子們精心準備的「孝順心意」，兔年的紀念品是年前因為承風青鳥大出風頭的「青鳥.旅行」經典蛋捲和「蔣府宴」的八寶芋泥。

    因應國語日報春節企劃，以「寫春聯」和「一起讀書」這兩件獨特的生活紀事，在除夕發表〈每一個字都是春節的亮色〉。為了尊重訂戶權益，直到中午才寫了前言，發表在「巨蟹座的水國」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325238。記憶裡讀著《未央歌》而熟睡到天長地久的小小孩，已然過了十八歲，中學時期不曾經歷過「三更燈火五更雞」的磨難，反而在交大電機這半年，重新補修中學生的「苦讀」學分；剛考完學測的庭軒，放大了報紙版樣，仔細看了後驚嘆：「有注音耶！」

          兩個孩子，埋在「年度創作」中添上兔子，再過兩年，這雙收集記憶的「年度拖鞋」，集滿十二生肖，也該退休了！庭豐長大、離家，庭軒埋在圖書館準備學測，忽然沒有小孩可以「玩」的小斌，收養了黃小咪。首先，不能是驕傲的金吉拉；接著要腿短一點，免得到處亂跳；圓圓眼加萌萌臉，多了點Q版漫畫的味道，當然最好囉！就這樣，小咪成為新家人，第一次的生命大冒險，就是面對從沒看過的「樓梯」，攻頂，反覆上上下下，直到甜甜蜜蜜地累垮了。

    Ally的眼睛遭受飛蚊攻擊，書看得很辛苦；小斌的閱讀世界，隱入Mini Ipad，我們「一起看書」的過年傳統，在時空變遷中不得不面臨變動。只有我固守在同樣的位置，充滿期待地翻開過年書，像洋溢著古老魔法的「幸運彩」，揭露了過去的歲月櫥窗和未來的生活預言。讀擁有神祕巧合的《阿南和阿蠻》和《命運操弄者：特斯卡特利波卡》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326590，先從墨西哥出發，象徵著遙遠漫長的「過去」；透慢慢滲透到文明邊界，「現在」的秩序重組；最後又在文明奢華裡凝視瘟疫，思索處境。

            因為生理痛翻騰欲嘔的蕙偉，在陪伴兩個孩子學摩托車的「年度任務」中，振作起精神。兩個孩子的「神聖母親」，「冒著生命危險」支持孩子，坐在後座陪他們各自繞了一圈後，大哥忍不住問大嫂，需不需要為小雅收驚？新生代的生命版圖，隨著交通工具的更迭，勢必將越走越遠；我們只能停在原點，看一路陪著耍玩的下一代，慢慢跨進「空巢期」、面對「更年期」，一起經受著歲月一點一滴的磨蝕，看所有青春鮮豔慢慢都成為淡影。            圍爐桌上，來自「蔣府宴」、「山海樓」、南門市場、漁港海鮮、南部親友的宅配餽贈……，一年又一年在佛跳牆、烏魚子、長年菜、全雞、全魚、蹄膀和海鮮的「大同」中微調著「小異」，今年的重頭戲是難得的鹽酥烏魚腱和大嫂久未製作的芋丸。鬆軟，飽實、絕不摻粉的芋丸，是我最難忘的「巔峰美食」，每看到芋丸就想起自己在幾十歲的熟齡還忍不住吃掉一整盤，像孩子似的吃到吐，任何時候想起「吃到吐」三個字，都會迴旋起無邊幸福。

         看兩個熱情的姑姑推薦孩子們看韓劇《還魂》，想像著二十年、三十年後，又是另一個淡影搖移的故事。蕙偉收到簡訊，篆意結體的春條，左下方規規矩矩的「癸卯春」形成意識陷阱，讓我們困在部首、語意中胡亂猜測「臉」嗎？不是，會不會是「檢」？又不像……，小雅忽然說：「這是英文！」，像陽光穿透晦暗，大家此起彼落驚笑：「哎呀，Happy new year！」

          特別拍了兩組照片，一組是新生代的無限未來；一組是我和大哥大嫂，特別指定芋丸主題，這是我們這一代的溫暖。紅包交換，是疫情年間最真摯的祝福，壓歲，也壓祟，無論未來，當下的笑語盈盈，都是最美麗的壓祟魔法。

                        3.遂願

    父後幾年，我們這一代也慢慢適應了成為下一個世代的起點，各自分散在遙遠的遠方遞寄祝福。虎年最後，難得有年三十，四哥真正的生日，以前在老家，年夜圍爐後，那超大型的超級蛋糕，都裝進很飽很飽以後的「另一個胃」；大年初一的微笑時間，先打電話向二哥拜年，真高興他也卸下了重重的纏縛，心情輕鬆了，聲音裡都洋溢著前所未有的歡喜。

    兔年豬運大好，連大嫂都預先買了樂透試手氣，一改「迎財神」的舊傳統，提著點了單眼的「だるま」上門，和大家一起誠心許願。日本神社常看到達摩、熊手、招財貓這些「縁起物」（えんぎもの），達摩的眉毛造型象「鶴首」、鬍鬚盤旋成「龜背」，象徵吉祥、長壽，紅達摩意涵「開運」、「必勝」、「家內安全」，先點左眼珠，心願達成後再畫上右眼珠。

           漫長的年節期間，大部分長媳埋在家族勞務不見天日，我只待在我們家的長媳大嫂家，蹭吃蹭喝，讀小說，看劇，徹底成為躺平閒人，才有機會，這樣寧靜又歡喜地享受了是枝裕和《舞伎家的料理人》的精心盛宴，很適合再來一杯《海街日記》小梅酒，再回到《橫山家之味》的苦澀回甘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332773。      初五開工，帶著親朋好友的贈禮向土地公祈福，這一年，毓庭和家人在小琉球未歸，我們才發現，原來阿孟上工這些年，都是毓庭點香，他才是最熟悉開工儀式的「領路人」。先在在創作坊對面的「熊町」簡餐，初六約了阿堃、文理和阿孟在「開飯川食堂」迎春。這一回眸，才想起以前在創作坊「起家」年月，為了感謝文理借我100萬，總是年年設宴答謝，疫情後息交絕遊，久未相見，重新相聚分外珍惜，阿堃說明年換他邀宴，我卻笑，這一年又一年的飲饌華美，都是我在感謝文理的利息啊！

    Spring心愛的Ken來送紅包，把新生代小小孩送來陪玩，小倆口在《THE FIRST SLAM DUNK》電影裡重返青春現場；常住在嘉義的佳真一家三口，和Spring在「帕朵拉」聚餐。吃吃喝喝，都成為過年儀式，像3C新時代的「關機再開」，壓祟，遂願，重整心情，接下來的這一年，我們又將帶著飽滿的能量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