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傳統，起點都是偶然

    記得，「家族過年紀事」的起點是在2006狗那年新春，第三代Ally輕簡隨筆，勾勒出老家為了裝進老中青三代一起看哈利波特老電影，人群從客廳、沙發、地板，蔓延到樓梯上，那時，我們並不知道，那種簡單平凡的日子有多珍貴，就好像曹雪芹在青春最初，想像不到紅樓繁華會成為輕煙一夢。

    後來，看同屬第三代的Shuwei寫〈新的年，舊回憶〉、Viviann白描〈過年這回事〉，慢慢發現，大家族過年啊！真的是滋味點點滴滴……，就這樣累積了四年感觸後，從2010年到2012年，連續描摹三年家族過年後又停了三年；也許感受到父親的身體磨蝕，明顯地退化，也可能是因為馬那年隨手交給庭豐、庭軒畫馬的拖鞋，重新畫上羊，心裡有一陣暖暖的歲月溫度湧上來，寫了羊年和猴年新春後又停下來；直到2017年血栓出院後，忽然深切感受，生命的美好如花開絢爛，也如花謝迅急。

    2018年新春，父親離開滿月。隨著第三代、第四代人口增生繁衍，固定的「L」形椅子散亂出「回」字形的包圍，和這麼多家人擠在一起，人人攤開一本書，二十四小時隨時開張的「不限主題讀書會」，寫〈狗年讀書〉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74872415，像碼頭上最後的纜索，緊緊綑縛著一艘又一艘浮浮沉沉的船，我們冀望著安定的力量，心裡明白，眼前看到的每艘船，都將解纜離港，各自航往不同的去向。

    2019年以後，無須趕小年夜回老家祭祖拜年了，過去的熱鬧成為標本，隨著時空飄搖，濾盡疲憊、衝突，只留下美好。開始詳實記載僅有的繁華，在大哥家打牌、閒聊、吃東西，〈財源滾滾來，快來領金豬〉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77343747複製記憶，讓我們以最熟悉的生活常模慢慢前行；到了〈披金戴玉，「鼠」來寶！〉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0143388，大家族的吵吵嚷嚷，混進只屬於小家庭的日常情味；父後三年的〈Happy 牛 year！〉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0573116，鄭重的高雄祭拜，和行春、讀書、吃零食……，一起成為聊天故事，只是，庭豐不喜歡輸的滋味，正式打包「打牌」傳統，侄媳婦兒開始陪娘家母親過年，舊時的年味，隨著流光慢慢「除舊佈新」。

    看起來很無害的牛尾巴，帶著依依不捨留下各種「紀念」。年前諸事忙碌，父忌四年，四哥家的小榮開刀、大姊摔傷、大嫂白內障手術，有時候會暗暗猜想，會不會是孩子氣的父親，始終惦著自己才是家族的重心？

    如果可以選擇，大嫂一直希望過了年再手術，醫生不同意，怕太「熟」，讓她在反覆擔心這個家沒有她怎麼過年時，添增更多術前的不安。持續一、兩個月的暈眩症又不見好，不知道順不順利？載大嫂快篩、回診時，反覆勸說Spring黃斑部手術後引發的白內障惡化，開刀後還住了院，她還好啦！只需要充分休養，尤其千萬不能摔跌。本想著今年大嫂需要多休息，就不過去圍爐，沒想到，孩子們長大了，第三代加上第四代，承包「辦桌」大業。

    除夕一早貼過春聯，帶了「老行家」燕窩和「福」到了沙其瑪到大哥家；孩子們也準備了紅豆食府「心太軟」和超級可愛的Starbucks超萌老虎咖啡蛋捲，屬於節慶的「交換禮物」，隨著歲月行走，越來越顯出重量。坐在客廳，大嫂不安地穿走廚房，光是上下樓梯，就走了十幾趟，孩子們長大了，大人卻永遠纜住放不下的牽掛。大嫂應該想不到吧？佛跳牆、清燙軟絲、清蒸檸檬魚、烏魚子、大明蝦、八寶丸、芥藍菜和一人兩棵的長年菜，還有老闆寄件誤時免費贈送的繡球布袋雞和筍絲蹄膀，以及象徵元寶的水餃，沒有「超級主廚」的除夕夜，確實也張羅出不輸往年的豐盛。       2.新春，復刻的歡囂

    這些年，兄弟姊妹的拜年轉換成電話，遠在日本的二姊也惦著要湊熱鬧；二哥家的大大小小，如常在宴席間寄來對照的菜色和家人的歡囂。除夕夜特別節目「2022 超級巨星紅白藝能大賞」，邀得「五度五關」歌手蔡小虎、林俊逸回顧《五燈獎》，黃子佼化身《龍兄虎弟》的主持人「黃菲」，復刻經典單元「音樂教室」，宛如時間摺曲，走回一家近四十個人擠在廳裡等著張菲和費玉清攜手揭開的新春歡囂。

    大年初一，帶著八張「全家」和北港武德宮聯合發行的「虎氣好旺卡」到大哥家，恭喜發財！蕙偉獨中40元。想起小四在小年夜帶著兩張「虎氣好旺卡」來，我們一個中20、一個中40，感覺非常旺，中獎率高達50%。大哥笑說，有人一天中了八次獎，其中一次100萬；Ally從ptt找出貼文：「買了兩張虎氣好旺卡，一張40、一張1000，中獎率實在滿高的。」大家嘻嘻哈哈，沾染一些喜氣。午餐由孩子們操辦蘿蔔糕，配上一桌菜，好彩頭，還加上步步糕升；晚餐是大哥主廚，大嫂忐忑焦慮著的新春宴，就在與往常不同的華麗風情中落幕。

    為了讓大嫂休息，虎年初二，第一次在自己的家過年。一起讀書，因為有相續看書的接棒需要，以及互相討論的熱情分享，看書速度不能延宕，我們總是沒日沒夜的拚書。一早醒來，沒有閱讀競賽了，時間放慢，洗了好多水果，櫻桃、草莓、小番茄，備了整個吧檯的小點心，午餐和晚餐都吃簡單的蔬菜鍋，和Spring一起懷想，這是我老媽在家時必備的年菜，小時候都說是すきやき，長大才發現沒有醬燒洋蔥，其實更接近しゃぶしゃぶ。媽不在以後，阿姨總是買好多台南的蝦捲、魚捲和一大堆甚麼捲，記憶掩藏起來，始終不曾消失，我一直不喜歡台南菜，忽然竄長出來的すきやき，滿溢著老媽的芬芳。

    讀完2013出版的《大唐女法醫》系列四冊，悠哉地看番外。逐而不得的男二、男三，各自迎來暖暖的結局，因為寫作時間很早，難免沾帶著「瑪麗蘇」味。瑪麗蘇，是Paula Smith在1973年發表的惡搞小說《星際爭霸戰傳奇》裡的十五歲半年輕上尉，諷諭所有脫離現實、帶著青少年幼稚幻想的完美角色，沒有缺點，永不失敗，所有出場的角色都會愛上她，用以代入想像，讓每個人都自覺可以「與眾不同」，可說是近十年前極大宗的言情流行。幸好，法醫穿越，帶著點專業，最重要的是，想把下刀精準的法醫寫活，做決定一定得乾脆，從「江南卷」跨進「帝京卷」，該拒絕的拒絕、該講清楚的也講清楚了，結婚速度一加快，就沖淡了蘇味，一口氣生了三胞胎，更是進度超前，鋪展出勉強跟上時代的快節奏，忍不住驚嘆：「好同時性喔！今年大嫂剛開刀，怎麼我們看的都是醫生故事呢？」

    真的耶！虎年新春，《禍國》出齊了，最後一部，也是醫生的故事，在幾百萬字的權謀角逐中，回到小小的愛情，逐鹿天下，其實只想治好最在乎的一個人。

    大年初三，想著「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睏到飽」，刻意在吃過早餐後縮回被窩看《來宜》，彷如跟著解除「禍國」憂患的大結局，走到天荒地老。我一向活得很簡單、也很紀律，嘗到「賴被窩」的滋味，決定日後每一年都要在初三這天暖床到中午。電視上總會有開運專家教我們怎生活，據說，初三這天盡量減少米穀，煮超級心愛的高雄黑輪蘿蔔湯，配一大盤煙燻鴨腳，想起除夕夜復刻出來的張菲和費玉清，為這一點點復古的小火焰，調到You-tube點選「龍兄虎弟」，從傍晚五點看到夜裡十一點，復古的小火焰化成漫天落下的繁華煙火。    3.讀書，不用腦子的歡喜

    這種不用腦子的歡喜，就是我最眷戀的「過年味道」。回顧我們家的過年傳統，最獨特就是一起讀書，年前在訊息裡討論著「過年書」，我列出美、英、日、中、台……各種小說選項，一概被否決，孩子們不喜歡「大過年還要耗腦」，所以，最後勝出的都是類型小說的天下。

    泰絲.葛里森的血腥、驚悚和淡淡回溫的熱血，是最強烈的過年味道。拿到《外科醫生》，好像有聲音輕輕跳竄，反覆喧唱著：「年近了！一個新的年，就要翻身過去。」

    接著看《整形科醫生》，典型的火葬場書系。「火葬場」是中國IP的新流行，取意「傲嬌一時爽，追妻火葬場」，建立在女權崛起後，對曾經情感受創的低階愛情提出安慰，同時也對充滿高階認同的自以為意提出警告，做為現代社會轉型期的「愛情診療」。

    整個虎年新春，《大唐女法醫》成為主旋律。初三開始看十四闕，隨著秋薑癡纏在絕望邊緣，寫寫停停，拖了好多年。2019年讀著她的後記，停下《歸程》先去寫《式燕》，那時並沒有太強烈的感受；直到自己在2021年透過《遂古之初》補縫，特別理解她為什麼會在終結後另行開寫《來宜》，解決問題、填補未完成的縫隙，是每一個創作者對自己的文字宇宙反覆的斟酌，一如2020年一股腦熱地寫完《神獸樂園》後，一直想要解說清楚，為什麼開明晚了相柳這麼漫長的歲月，竟還當上了吉羊、如意的監護人。

     回想起羊年除夕跨猴年新春，愛上《11處特工皇妃》的諸葛玥，看琉璃地圖一地崩裂，揉碎僵化國界，遠至青海創建平等國度，帶著他那不說的愛、不能折損的孤勇和真誠，滿心歡喜重啟新局，寫了長長的書評，只是私密的沉迷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64308128；這年立春，大年初四，用四季風光拆解十四闕長達十三年的創作歷程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0928870，其實也寄寓著自己的創作隱密，風小雅的心頭血，惆悵地溫在心口，慢慢冷卻，白澤的白月光卻轉生出《崑崙傳說》三部曲，熱火火地烘烤出無限風華。

        感覺上，「年」的餘韻像一葉小舟，晃晃搖搖，漸行漸遠。咀嚼這個新春，Spring最開心的是，侄女兒尾牙抽中I-phone13，送給她當禮物，剛好是她最喜歡的型號；我最難忘的是侄女兒們奇特的零食搜尋，告白爆米花、高級豬飼料，吃胖，是我們在過年期間唯一的責任，而由庭豐和庭軒一年又一年畫出來的生肖拖鞋，不知道還有多少位置再畫三年，十二生肖就集滿了。

    大年初五，看完《昏黃》，過年書的最後煙火。這碗粥像偏執狂，離經叛道地穿走在現實和童話邊緣，用激烈、執著的熱血刻畫人間顏色，《采紅》、《絆橙》、《昏黃》、《卻綠》、《逢青》、《扶藍》，自成體系，故事中的角色相互探訪、交流。「跨界」與「體系」，這是我在閱讀和創作時，最喜歡的關鍵字，也是「過年生活」的最後昏黃。

    年初六，創作坊就開工了。因為疫情不安，開工後，恐怕不能聚餐了，Spring預訂兩大籃大湖草莓，做為開工禮物，從除夕延續到初五，可以不必耗腦、不想疫情、不須忐忑於招生和疫情拉鋸的「無腦生活」，暫時告一段落。幸好，幸虎來了！希望壬寅年的這隻萌虎，駝著幸福，和我們一起走向嶄新的三百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