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9年的玄幻微光

    誰也想不到，科技文明再怎麼先進發達，糾纏三年的疫情暫時還看不到出口。

    沒有這三年幽閉，我們都不知道，能夠自由來去、隨興相見，原來這麼值得珍惜。回想起疫情前的2019，進行「小說拾光」寫作會的招募、研習和創作；參與《100個傳家故事》撰寫計畫後，和季眉在咖啡屋見了一面，開啟《山海經》的書寫和沉迷。從此天荒地遙跋涉，除了神話典籍，大半的餘暇都在玄幻修真小說裡打轉。

    《崑崙傳說》啟航後，同時跨進怪力亂神修仙靈異的中國IP，就在這幽遠的玄異時空中，初識九鷺非香，從三生石和戰神的《三生，忘川無殤》開始，隨著穿梭神妖各界。《司命》的司命命不自司；《蒼蘭訣》的魔尊魔不成尊；《本王在此》的神魔糾纏；妖龍和九尾狐的《護心》；以及遊走在各界生命型態的不同生靈，魔王世子和生魂的《招搖》、《與晉長安》的蠱人、《挖墳》的殭屍、樹人幻形的《輕語》、《以胖為美》的穿越和《一時衝動，七世不祥》的祥雲和初空。

    就是這一年的微微亮光，撐持著我，走過2020年的《崑崙傳說》三部曲、2001年點亮幽黯疫情的《109年童話選》和2022年的《小說拾光》、《110年童話選》和「早安.經典」的《有了詩就不一樣：來讀詩經吧！》《做自己的煉金師：來讀論語吧！》。

    彷如這三年，都只是2019年的餘緒。

    也是在這一年，九鷺非香簽新約，在文漫影游IP產業鏈「網易雲閱讀」，連載《馭妖》。作品設定馭妖師最強大的力量來自「馭心」，最成功的馭心術建立在「付出真心」，這樣的書寫脈絡，讓馭妖師紀雲禾與鮫人長意從「控制與被控制」的技術關係，轉為真心交付的乾淨純粹，幾乎就確定了人和妖相互靠近時不可戒拔的糾纏，而後才能以真愛破除一切隔閡、貪婪與禁錮，擺脫控制與陰謀，拯救彼此，讓世界重生，不僅收穫「讀者零差評」的美譽，更獲得「2019最受關注十大奇幻IP」唯一小說推薦。

    《馭妖》結集出版時分成兩冊，改名《馭鮫記：與君初相識》和《馭鮫記：恰似故人歸》，台灣版本頁數較薄，又拆成三集。自從IP改編連續劇走紅後，飛漲的IP與明星身價抬高製作成本，為了平衡開支，因應電視劇按「單集價格×集數」計算，拉長集數，電視台廣告和會員收益也因為播出期越久獲利越高，造成「注水」弊病，中國廣播電視總局就在2019年規定集數上限為40集。超過40集的《馭鮫記》戲劇改編，只能循著原著規格，從2022/3/17到2022/5/18，拆成《與君初相識》22集、《恰似故人歸》20集相續播出。

    雖然很喜歡九鷺非香天馬行空的設定和各種鮮脆爽利的人物，以及超越物種生死的各種愛的執著，不過，戲劇改編的魅力還是要看演員。《蒼蘭訣》很有趣，改編成戲劇時，小蘭花竟然是「以為噘嘴就叫做美」的虞書欣，戲還沒開演，就湮滿了造作的魔氣；《馭鮫記》找任嘉倫詮釋冠絕諸天萬界的最美鮫人，像馮紹峰演出蘭陵王一樣，說服力太薄弱了，還沒看就想轉台，迪麗熱巴很熟齡，看她談戀愛，常有「姊弟戀」的錯覺，時而出戲，所以，本來真沒有追劇意願。      2.2022年的端午時節

    疫情橫掃後，創作坊停課了，整個五月，試不同茶行的金萱茶樣，慢慢寫著《二十四詩品》新詮。跨進六月後屆近端午節，想起《白蛇傳》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1136111，引領日後玄幻修真小說跨物種愛戀的原型，忽然發現，無事可忙的這些時日，同步進行《馭鮫記》的小說閱讀和影視對照，一早起床讀小說配早餐，午餐後，喝咖啡，追劇到入睡，實在也太應景了。

    小說很好看。戲劇改編，如果沒有特別喜歡的演員，或者是一些充滿個性的切入點，一般人可能會棄劇。化神奇為腐朽的幾個改編關鍵是：

    1.鲛人被囚，演變成「小奶狗養成記」：中國戲劇這些年非常喜歡「製造」姊弟戀，聽話又忠心、純真又強大的「訂製」級戀人，成為量產商品。《與君初相識》22集中，關押和救援，乖和不乖，以及所有的強大可以犧牲到甚麼程度，竟然長達13集，成為毫無意外的情緒複製；接著換霸道總裁囚禁小心肝，同樣的「折磨」，又在《恰似故人歸》的20集中佔了一半，好像不小心按到了「Replay」，一直拖到第十集，好不容易終於熬死了紀雲禾，還得讓鲛人再回想一集，真辜負了40集限制令。

    2.玄幻修仙的強大，一定要藉由凡間煙塵，映襯出寂寥：莫名其妙的改道人間，每一部仙俠愛情一定會出現的放天燈、看煙火、買髮釵、逛集市、掛許願紅稠……，天哪！幸好有無邊偉大的「劇情大綱」，放便我們跳過幾集千篇一律的「凡間愛情」商業廣告。

    3.最誇張的改編就是，從青丘「請」出狐族入主北淵。為了成全「三角戀」什錦包，誤解、背叛、忌妒、後悔……，鲛人長意和所有受壓迫者的奮起和聯盟，所有壓抑的怒火和團結的奮鬥都犧牲了；因應這種改編，由下而上的集體決心，縮小成由上而下的僵化格局，原著中驚天動地的冰火連城，促成阿紀的重生和相遇，聯繫到卑微與欺壓終將團結再起的驚心動魄，只能替換成監獄裡的小人物胡鬧，實在太可惜了。

    4.最後，挪進《山海經》的時空背景，缺少說服力。出於小次山的兇獸朱厭，從「見則大兵」的小咖，晉級成天君傾天庭之力，帶著無數上神殉亡也無法滅除、只能封印的天魔，連小天君都只剩元神寄居在菩提樹一籌莫展；神秘的荒山從天庭落到人間，變成無量山，天下無量，只要心中有惡，就可以復甦朱厭，身上的魔氣可製成讓天下三界無計可解的寒霜劇毒，殘魂可以移轉；和朱厭訂定血契，就可以把天君困在無量山；封印朱厭的琉璃心燈，得犧牲仙骨；重燃心燈，取得九重雷火，ㄜ，據說也是因為陸吾後裔的使命，必須用性命重燃心燈。陸吾去哪了呢？該不會跟著天君殉亡了吧？

    這是甚麼亂七八糟的想像啊？有可能嗎？還需要天庭嗎？所有撥亂反正的努力還有意義嗎？        3.永遠充滿魅力的妖靈衍異

    這些缺乏理性的改編，對我這種完全不講究邏輯的閱讀者而言，在熟悉的《山海經》妖異世界裡，流露出各種縫隙，任意填補，反而充滿了非理性的趣味。

    1.第一集出現姑獲鳥，因為自己挑戰畢方以致孩子被燒死，心存執念，搶了別人的孩子，千方百計找祝餘草協助修煉。傳說，姑獲鳥穿上羽毛是鳥、脱去羽毛變成女子，這種鳥自己不生小鳥，專取別的雛鳥為子，夜間在晾於戶外的嬰幼兒衣服點血標記，就能取走這個孩子。這個設定，其實可以呼應後來發展出來的掠奪和抗爭；本來可以止飢的祝餘草，用來修煉，嗯，亂世掙扎，修煉「餓不著肚子」神功，也算聰明。

    2.鮫人的眼淚成珍珠，我是知道的。魚鱗去百毒；切開尾巴可以凝珠；靈力驅小魚讓愛人輕鬆釣起來；烙印記，通五感；眼淚鮫珠封印記憶；鮫人內丹可以借來借去，還能讓九尾狐轉換物種為鮫魚，這也真的太厲害了！

    3.山貓離殊是陸吾的遠親，陸吾有九條尾巴，所以山貓就有九條命。請原諒，一直到戲都看完了，我還沒有想清楚，為什麼九條尾巴就有九條命？不過，仰望陸吾的山貓族住在崇吾山，崇敬陸吾，小巧思，很喜歡。離殊犧牲自己的生活，打破十方陣，喚醒青鸞，讓人聯想起離朱也可以為黃帝的大我犧牲個人小我。

    4.最浪漫的是，一向在鳳凰身邊只能當小配角的青鸞，和心愛的人隱居樂遊山，既樂且遊，活得縱恣、率性，太討人喜歡了。樂遊山東崑崙山的陸吾、開明，以及山西流沙的吉羊、如意，都是《崑崙傳說》三部曲的要角，樂遊山的䱻魚又在《太初傳說》三部曲隆重登場，這戲，我能不追嗎？看起來都像和編劇小組在開《山海經》同人會。

    5.九尾狐族的狐火，分成紅火、黑火……各種顏色，還具有現代晶片般辨識身分的功能，新梗啊！紅狐可把百年靈力注入在人的身上，方便在人死後以狐珠重生，只要十幾天就可以長大成人喔！狐王有秘術，可以凝丹起死回生，還得「扮弱」，積極地搞到全族飄零，才能成全男主角挽救大局；再利用各種誤會衝突，把這個大局搗碎，可說是全劇大功臣，要不然，這22集很可能演不到1/4，大家就無話可說。

    6.天君護衛隊，雷澤神君和飛廉神君。飛廉風伯，也是即將在《太初傳說》登場的角色啊！

    喜歡跨越物種、拆解階級的九鷺非香，腦子是一顆好玩的容器，裝著各種有趣的設想。小說最後，主角紀雲禾毀容、斷右臂、和魔一起跳入岩漿殞滅，卻沒想到早已切開九尾狐內丹，各以半個內丹重塑肉身，犧牲「半個」，還有足夠的活力好好活著！這比電視劇「以身化器」，跳入岩漿後用天雷加地火消融邪惡，再以鮫珠化成魚，實在可靠多了。

    鮫人冰封，戲劇進行很簡單，由天君賜菩提樹子斷尾重續，恢復所有的靈力。原著以紀雲禾的狐狸火和好友雪三月做出情人離殊傀儡的珍貴余尾草解封，情致纏綿，寓意深遠，一個是和未來最熱的相見，一個是和過去最冷的告別，疼痛和混亂終將過去，日子得繼續往前。

    當然，戲劇改編也有亮點。最出色的是配角林昊青，壓抑，隱忍，有所求而步步失落，卻從不放棄、也不遷就，即使被順德仙姬的魔力操控，在和紀雲禾決鬥的最後一刻，也把劍一偏，情願一死；最後飛落懸崖，瘸了雙腿，繼續用也許沒人知道的溫柔，照顧所有的人，複製了父親的宿命，用一生的顛簸，明白了他深深尊敬著以為最不喜歡的「童年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