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平安

    「雞飛狗跳」這兩個生肖年，有點頑皮，好像日子也跟著翻跳著，多了些小麻煩。好不容易入了秋，年度即將翻篇，只覺得人生的願望變得小小的，無事就好。

    2017年出院後，日子用一種原來想像不到的顏色在著彩，前所未有的大量蔬果，每天一萬步，辭卻文學邀約，驟減朋友歡會，偶有往來，多半佐以蔬食、健走。2018年初，丁憂時莫名疼痛，新店慈濟急診，先作各種精密檢查、照了斷層掃描，排除血栓復發的重大危機後，住了一夜，天亮後來不及照胃鏡就急奔苗栗，趕赴父親頭七。這樣輾轉劇痛，換了三個醫院、吃了近半年的胃藥；五月初又開始狂瀉，原因莫名，一天七、八次，有時還得到醫院施針阻斷腸蠕動，近11週的反覆折騰，每周回診，直到八月初才慢慢緩解。

    兄弟姊妹們隨著歲月的侵蝕，健康慢慢退化；往昔那麼正向的朋友，身心失序；四月初，室友流浪在各個眼科中盤旋檢查，竟然瀕臨失明住院開刀；整個暑假，創作坊新竹夥伴像古典小說中的「血崩」，讓我們跟著她的血紅素變化牽掛著、焦慮著，忐忑不安。
       原來啊！無事就是平安。春季班結業時，淑儀送來黃色不凋花，彷如一種密碼，我們彼此知道，生命不可能有任何一個瞬間可以停格永遠，預約「美好永不凋零」，終究是心底溫暖的慰藉。下了課，大家圍坐在小圓桌，分享惠茹剛訂來的Starbucks「抹茶蕨餅」和「星冰粽」，第一次，毓庭的慶生音樂會不再是秘密驚喜，日期公開了，把所有愛我、也是我所眷戀的人，兜在一起。

    很喜歡書瑋畫的小像，宛如狄斯耐電影的片頭曲〈When you wish upon a star〉，當我們向星空許願，但願一切都圓滿。
                                              2.   喜樂

    6/25，「梳子.salud」川味蔬食餐廳聚餐，看廠長為亭儀、秉慧和我們三個拍了一本又一本淘氣又好看的特寫相簿，亭儀和秉慧特意準備了「走走咖啡」的抹茶橙香蛋糕，帶回創作坊，蛋糕、咖啡、書香、盈盈笑語……，年年相見的淑儀、麗雲、毓庭、秉慧、亭儀到慢慢長大的德玉，彷彿看得到盈盈流過的創作坊歷史；毓庭從〈為了一棵樹〉到布拉姆斯的精巧設計，妝點著〈巨蟹座的客廳音樂會〉http://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75686280，成為年度最深沉的刻印。

    淑儀的「夏老師」個人城堡，已然經營一年，在「台南鵝肉」晚餐，分享這一年走來的哀喜浮沉，以及未來將如何開心走下去。呼應去年加藤真治的超迷你小屋，今年為淑儀準備超級大的加藤真治繪本風揹袋，裝10本《逆天的騷動》，我們都在平凡的一生裡，尋找一點點逆天的勇氣。
    德玉小時候坐在一群創作坊老師之間，顯得特別稚嫩，一年一年過去，慢慢也離開校園、即將跨進社會，成為一個「大人」。這一年，這孩子對我說：「從2010年到2018年，為老師製作的大型生日板，應該告一段落了，我要想一想下一個階段可以怎麼做？」

    玩賞著九幅顏色繽紛的大型生日卡，看著這相接九年來她所留下來的生活印記，是我的生日祝福，更是她的生活雜憶。面對這個「總是想太多」的孩子，有太多牽掛，但也必須強迫她面對艱難的生存環境獨立求生，我細想著送進印刷廠後該如何裝釘成一本繪本？這九年痕跡，成為一種青春標本，日後我們將如何回想起這段屬於我們的故事？

    為家門口寫著「平安喜樂」毛筆字的麗雲，一向雲淡風輕，這年卻活得特別鮮艷，踩踏著青春印記的「回到起點」主題旅行；發起日本自助旅行延伸讀書會；特意為我準備的《臺灣歷史地圖(增訂版)》禮物書，在「哈品咖啡」慶生時，最難忘的話題是，分享著彼此的母親，這樣傷痕累累卻又癡情守候。
                                                      3.   縱情

       我很少抱怨、辯解，總相信「當你一笑，世界也就笑了」，朋友們笑說：「跟你在一起，總是有一種不斷向上提升的力量。」，還覺得可以把「向有光的地方走去」登記成專利。

    比較意外的是，這兩年容易倦，以前一早打開眼睛時滿目耀眼的陽光，好像也多了些說不出來的憂悒風雨。對抗這些「沒甚麼道理的晦暗」，最需要的不是堅忍的心志或精緻的文化，而是「小小的放縱」。跟著小四到她弟弟主掌的「京星」港式餐廳，主廚推薦的大盤龍蝦、油浸龍虎斑和熬雞湯，任何時候想起來都特別垂涎。

    我們逛街，買小羊皮走路鞋；在「加藤真治」任性採購；在「咖啡瑪榭」靠提拉米蘇盆栽唱生日歌；小四找了插畫家精心客製媽媽和我小卡片，很溫暖，特地找出擱置近兩年的素描舊稿，重新描摹媽媽的微笑 http://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75650897 ；最後還外帶「台灣鵝」當晚餐，好像正常生活當機一天，懶洋洋走向「不太像自己」的軌外。

    和文學家房東在「喫菜吧」蔬食餐廳聚餐，多年不見，好像有好多好多話來不及說，佳儒打包午餐，緊握相聚的時間，恣意揮霍著文學和繪畫的各種話題。她的手巧，轉往「耶濃」喝蘋果冰沙時，竟然動手修改起送給廠長的瑪瑙串尺寸。項鍊、花露、美樂家觀識健(葉黃素)，心愛的繪本《剛達爾溫柔的光》《屋頂上的貓》……，年年承情，蒙她精心打點。
     6/29，淑君和依雯為這「年年共有的這一天」，帶我們閒坐「櫞椛文庫」計時圖書館，在收藏杜潘芳格的小書房，翻讀年輕時為杜潘記錄下來的〈鮮花水鏡〉，原來淑君這麼喜歡杜潘，如果可以從倉庫找出杜潘全集交給她收藏，文字的精魂，就這樣安然承傳下去。依雯選了「四知堂Tua」聚餐，有趣的主廚有一肚子關於飲饌的名言金句，我們抄了一小本，諸如：「創意就是亂搞」、「星巴克是菸灰缸」、「食物是很嚴肅的」、「台灣沒有醋」、「最窮的人吃得最乾淨」、「飯糰都是抹布包的」、「日本人是裝模作樣的謊言」……。

    午後參觀董陽孜「金玉良言」書法展，逛「蔦屋書店」；在「越粉鋪」晚餐，明明肚子很撐，看到「一〇八」超好吃的紅豆餅，又覺得非吃一個不可，鄭重宣示「到此一遊」。直到深夜回到創作坊，依雯打開精心客製的世界布地圖和超級可愛的Groot隨身碟；還有梅貞準備了一朵漂亮的「黃色小花」芋頭蛋糕，在黑暗的深夜廚房等著我們，重新開燈、聽音樂、吹蠟燭、許願，豪奢地把八吋蛋糕分成四份，一人一份，就這樣拚卻一夜。
                                               4.   純愛

    非常簡單的一年，感覺也是非常純愛的一年。

    生日前後，沉迷在《芸汐傳》久違了的純愛裡，不算特別精緻，只是角色設計強烈，最喜歡「彆扭、專一、無所不能的冰凍洋面」，對照「純真、熱血、足以融化一切的陽光」。竟然還熬夜看出泡疹，「萬事通和小迷糊」是我永遠的沉迷，連朋友都忍不住驚呼：「咦？這不就是秋俊傑和譚寶蓮那套公式？你怎麼數十年如一日啊！」

    忽然熱切想念，搬出整箱《千面女郎》，抽出舊標籤，找出螢光筆、紫玫瑰紙膠帶和貓頭鷹標籤便條紙，從第1集到第49集，重新閱讀、整理、筆記、眉批。多年來常吆喝著姪女兒們在非假日時請假，計畫找個擁有梅谷般「紅天女」場景的民宿，甚麼都不做，只管埋頭重溫這49集的古典幻夢，沒想到，大家少了點「走吧！就這樣」的勁，始終停留在相約而未成行的階段，這一年，乾脆在石門水域「大灣坪」泡茶，一圓「河谷看書」的陳年舊想。

    在三、四天裡拚完過去幾十年的念想，一看完，忙不迭地把整箱書載到大嫂家，不但姪女兒們重溫舊夢，連大嫂也火熱地「淪陷」在秋俊傑和譚寶蓮的純愛裡，我們還有滋有味地開了個漫長如馬拉松式的《千面女郎》讀書會。大嫂吁嘆：「怎麼還沒出完結篇呢？」。

    「你可是一口氣就看到49集，想想看，我們從小學就開始等待，好幾年才等到一本。」姪女兒非常感慨：「小時候常聽四姑說，希望在40歲以前可以看到完結篇，說著說著，她改成希望在闔眼以前可以看到完結篇；我們哪，也從希望40歲前看到完結篇，慢慢改成闔眼前應該看得到完結篇吧？」

    這場《千面女郎》的熱火繼續燃燒著，有一陣子打開電腦，我們都在相互傳遞著關於《千面女郎》結局的猜想。

    農曆八月八日，母親冥壽，回顧她這一生，只守候一個不常回家的人，帶著一群孩子，安心生活，開心地笑。 這一天，也是二嫂生日。二哥二嫂的愛情，一如童話故事，事親至孝的二哥說：「我的妻和母親同一天生日，絕不是偶然。」 

    當我跨過母親僅有的五十年壽界線，一年比一年更深刻感受，一輩子活在純愛裡，偶爾縱情，時時喜樂，日日平安，就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奢華的願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