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4-11 17:37:40小蟹子

科幻,一種未來預言


        地球上最後一個人坐在房間裡。

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據說,這就是世界上最短的科幻小說。

1.   人文思索

      從2001年溫暖的A.I人工智慧》,經過2004 機械公敵》的假想,到越來越擬真、其實也越來越森冷的雲端情人2013、《全面進化2014)和2015年的成人世界》和《人造意識》,機器人的想像,慢慢讓我們走入一種迷途的茫然。
      可以說,科幻,一直是一種深邃而獨特的人文思索。每一個作者,各自用不同的理解,想像出「智識極限」促成人類生活可能形成的轉變與影響,用虛構邊線,勾勒出再真實不過的人生發展趨向。
               從科幻史的角度來看,暫時還沒有一個能被所有研究者所公認的定義標準。有人認為「科幻小說是描述科學或想像中的科學對人類影響的小說」;有人認為「科幻小說是描繪對象處於未知範疇中的小說」……定義雖然不同,總是反覆出現一些雷同的「關鍵字」和「哲學母題」。

這些不同角度卻又呈現出相同關切的迷惑與追索,上追「神話」傳統。在科技越來越發達的現代社會裡,我們和蒙昧無知的原始初民一樣,總是這麼急切地想要解釋「人類」和「宇宙」的關係;這麼渴望猜測出人類社會的未來命運。

當地球就只剩下最後一個人的時候,敲門聲一響,我們怎麼可能不心驚?怎麼可能不想去探究,生命的浩劫究竟是什麼?為什麼地球只剩下最後一個人?是誰,敲響了那扇「門外不知道藏著什麼」的大門?這就是科幻小說深藏在表相趣味底下深邃的哲學省思。

科幻小說的文學譜系,就這樣從「浪漫主義」的文學傳統中裂生出來。早期的科幻,就像初民神話一樣,可以往前追蹤到瑪麗.雪萊的《科學怪人》和拜倫的吸血鬼原型,帶有一點點黑暗、恐怖、冒險、奇幻、頹廢的色彩,糾纏在「哥德小說」(Gothic)的聯繫關係裡,相似而又歧異地開展出更多的邊界試探和生存哲理。

從最早的法國博物學家儒勒.凡爾納(Jules Verne1828--1905)開始,六十多部總題為《在已知和未知的世界漫遊》的科幻小說,以大量著作和突出貢獻,被譽為「科幻小說之父」。

法國文明,一向講究實證思惟,凡爾納的每一部作品,都找得到和現實生活連接起來的關鍵點,具有可實踐的實驗基礎,他的小說幻想,很多都成為現代生活的預言。這種實證精神,無論是法布爾的《昆蟲記》;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都以一種「百科全書」的寫實規模,蓬勃發展;即使在記錄全球影迷瘋狂沈迷的紀錄片《叫我星際迷》(trekkies 2)中,法國受訪者也清楚凸顯出這種實證價值:「全世界的星際爭霸迷,法國人最少。我們最寂寞,沒人相信星際爭霸(Star trek存在。」

萌生於人性與機械衝突的英國科幻大師威爾斯(Herbert George Wells1866--1946),迥異於凡爾納的具體現實,結合史學、社會學、政治學、新聞學等多重觀點,透視社會階層,透過人性的切割與模擬,把整個社會的運作,透過一個不可能存在的科幻時空,揭露真實存在的血腥、血淋淋不堪的人間。他總是反覆質疑、省思人類集體生活的極端情境,才能開創出科幻文學最重要的五大母題:「外星人」、「時光旅行」、「四度空間」、「機械人」和「世界末日」,影響最為深遠。


                      2.  生命追尋

因為凡爾納和威爾斯的具體耕耘,而後才有美國二十世紀最偉大的三大科幻作者,開創出輝煌而美麗的科幻世代。

透過科學和工程的可信性被稱為「科幻先生」(Mr. SF)的海萊茵(Robert A.Heinlein1907--1988);以《2001太空漫遊》成為經典的亞瑟.克拉克(ArthurC. Clarke1917--2008);以及發明「機器人三大守則」衍生機器人文明的以薩克.艾西莫夫(IsaacAsimov1920--1992),相續以一種驚人的創作能量,把通俗的科幻類型,提昇到追逐生命極限的高度人文追尋。

這種對生命價值的探討和人性糾葛的奧祕,永遠充滿迷惑與好奇的反覆討論,慢慢發展到菲利普.狄克(PhilipKindred Dick, 1928-1982)的作品世界,至少有七部被改編成電影。透過好萊塢風行全球的強勢聲光網絡,更是促成科幻思惟對虛擬末世的進一步討論。

這些科幻作品,冰冷地揭示高度的「科技文明」和「生化技術」,即將帶領我們往前走去的未來,其實佈滿疑惑、疏離,以及不明朗的冷漠與陰暗和不確定的沮喪及徬徨。這些不能置信的未來發展,似乎讓人不得不相信。以致於越來越多的創作者,跋涉在生命追尋的惡地形中,常常得透過不同角度、不同可能的模擬和想像,尋找安定的居處。

即使是文字簡淨淡雅的侯維玲,在她獲得第八屆九歌現代兒童文學首獎的科幻小說《二九九》,也藉由準確精彩的文字、優美曲折的深情,試探、陳述此時此地所能感受到的不安與思索。

九九年,十三歲的蝶觀察著她所屬的新世代,全部經過基因篩選重組,她是母親意外懷孕所產下的「舊人類」,她一邊記錄生活種種,一邊也摸索著自己存在的意義,戰爭從地球另一端逐漸逼近,改變蝶所熟悉的一切,新時代的複製重生和舊時代的生老病死,新人類和舊人類的對照,她的內在生命和整個外在空間,都在不能遁逃的危機中,揭露人類真正的本質與難題。

侯維玲用優美的寫真、淡淡的傷痛,讓我們在矛盾、不安裡,仍然有一種無畏的勇氣和堅持到底的深情,激勵我們,向最深的內在尋索,相信每一個人都有能力,用自己的方法發現,究竟,我們要如何活下去?並且確定,支撐我們生活下去的,最值得珍視和追尋的意義和價值會在哪裡?

3.  人生選擇

《二九九》初版於世紀交替的千禧年,當時還只是個小學六年級孩子的涂皓乙,寫了這篇讀書筆記〈當《二九九》來臨時〉:

九九年,在作者筆下是個極為進步的新時代,是經過基因篩選重組、在「嬰兒工廠」孕育誕生的「新人類」時代,但主角,蝶,卻是個「舊人類」。她以日記的方式紀錄著生活的種種,並不斷的思考「舊人類」與「新人類」的差異,及自己生存在這世界上到底對不對。但,優良的基因篩選,並沒有將人類好戰的本質篩選掉,人類的本質正在一步步的被揭露。

科技不斷的進步,就連人類的生產技術也不斷刷新,生活在如此高科技的生活中,自己卻沒跟著進步,難免會思索著自己生存的價值,以及埋怨自己為何這麼特別,而不與其他人一樣優秀、進步,而否定自己的生存價值,一樣地,我們喜歡向上看,同樣的情形會發生在現實中,一點也不為過,因為我們常常不相信自己,也因如此使我們對自己的「未來」蒙上了不安與疑問,但我卻認為「特別」並不是那麼糟,反倒覺得,它使我們更加突顯,更加閃耀。

「特別」使我們耀眼,我一直深信著這個道理,無論世界再怎麼進化,我認為存在的定義,只有一個,那便是「肯定」,唯有肯定自己的價值,別人才會肯定自己,如果連自己都不肯定自己,那又有誰能來肯定自己呢?存在,是無價的,能生存在這世上,都代表我們很特別,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無論優秀與否,都不能改變存在的價值,只有是否肯定、相信自己,才能改變我們存在的價值。

不管是過去、現在或是未來,人類的心靈足以改變世界,也足以毀滅世界。

我很認同書中的這句話,我們的思想與否,足以決定我們的未來,探討自己的最深處,肯定自己的存在,並相信自己的能力,不斷的挖掘、發現,使存在再也不能用價值衡量。

隨著一二的末日恐慌,一點一滴滲入了我們的生活世界;隨著九九一年又一年倒數迫近,無論是政治、經濟、文化、環境……,好像也經過一次又一次我們難以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的奇幻更迭。

現在,翻讀著新版《九九》同時,涂皓乙長大了,經歷過北一女的生活競爭,成為無數個平凡學子中奮力不懈的其中一個,但她仍然相信:「無論優秀與否,都不能改變存在的價值,只有是否肯定、相信自己,才能改變我們存在的價值。」;侯維玲也更圓熟了,在經歷更多生命的動盪浮沈背後,仍然堅持:「不管是過去、現在或是未來,人類的心靈足以改變世界,也足以毀滅世界。

當我們穿走在科幻小說一則又一則未來預言裡,其實也跟著理解,無論世界多麼大,無論我們又多麼小,值得慶幸、同時也值得感謝的是,我們可以選擇、可以相信,而後更可以一直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