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徉詞演義
彷徉,初作方羊演方洋、仿羊,類化為仿佯、彷徉。
方羊、相羊,義通逍遙、遨遊、翱翔、徘徊、徬徨,皆是謰詞。謂方羊者,《左》哀十七年:「如魚竀尾,衡流而方羊裔焉。」鄭眾注:「方羊,游戲。」杜註:「衡流方羊:不能自安。方,蒲郎反。」[1]初文依聲託事之字也,義猶徬徨。《漢書‧吳王濞傳》:「外从大王後車方洋天下」師古曰:「方洋:猶翱翔也。方音房,又音旁。洋音羊。」羊从水作洋,以別於羊本義。《淮南子‧原道》:「而仿洋于山峽之旁。」仿字亦欲有別於方字本義,至是二字俱增義符,然未類化統一。
方羊類化分仿佯、彷徉二系,屬晚定之字,《說文》俱無錄。其一从人類化,《楚辭‧遠遊》:「聊仿佯而逍遙兮。」《補註》:「仿佯,旁羊二音。」[2]又《呂氏春秋‧恃君覽》:「仿佯於野以患帝。」从人,謂人之行跡也。《楚辭》《呂覽》已作仿佯,而晚出《淮南子》猶作仿洋者,漢人篡亂不同也。
其二从彳類化,《楚辭‧招魂》:「彷徉無所倚。」又〈哀時命〉:「獨徙倚而彷徉。」[3]至《史記‧吳王濞傳》:「外隨大王後車彷徉天下。」[4]《漢書》同傳作「方洋」,知《史記》字為後人所篡易。﹝魏﹞張揖《廣雅》有:「彷徉:徙倚也。」然無仿佯字義者,乃彷徉之詞世已定,而仿佯之詞猶晚出?
《玉篇‧彳部》:「彷:薄光切,彷徨也,《詩》曰:彷徨不忍去。」「徉:余章切。彷徉也。」[5]分屬不同謰詞,又〈人部〉:「仿:芳徃切。仿佛,相似也。」「佯:余章、似羊二切。詐也。《博雅》云:弱也。」亦未以仿佯為詞。然推其變,初由仿洋從人類化,作仿佯,再變作彷徉,从彳,具行義,表義至是穩定,則其字最晚定於漢末。
《廣韻‧唐韻‧旁紐》步光切:「彷:彷徨。」[6]〈陽韻‧陽紐〉與章切:「徉:忀徉,徙倚。」[7]又〈養韻‧彷紐〉妃兩切:「彷:彷彿,俗。」「仿:《說文》曰相似也。」[8]又〈陽韻‧陽紐〉與章切:「佯:詐也。或作詳。」[9]未以彷徉、仿佯為詞。
《集韻‧陽韻‧陽紐》余章切:「徉:《廣雅》:『彷徉,徙倚也。』」「佯:弱也。」[10]又〈陽韻‧房紐〉符方切:「仿彷:仿佯,徙倚。或從彳。通作方。」又〈唐韻‧旁紐〉蒲光切:「彷方:彷徉,徘徊也。或作方。」[11]合其前諸說為釋,仿佯、彷徉,通徘徊、徙倚義。又〈陽韻‧王紐〉雨方切:「徨:彷徨,徃來。」〈唐韻‧黃紐〉胡光切:「徨:徬徨,彷徉也。」又通徬徨,往來義。徬徨又作彷徨,然彷徉未見作徬徉者,依文字演義,本應相通。
《左傳》作方羊、《漢書》方洋、《淮南子》仿洋,猶存古意。《楚辭》仿佯、彷徉並見,《史記》作彷徉,皆後人類化之字。彷徉从彳類化以表行止,形與義合,通行至於今。
[1] 前引﹝清﹞阮元校刊《左傳注疏》頁1045。
[2]﹝宋﹞洪興祖《楚辭補註》(臺北:藝文,1973)頁273。
[3]﹝宋﹞洪興祖《楚辭補註》(臺北:藝文,1973)頁331、頁430。
[4]﹝漢﹞司馬遷《史記》(臺南市:大行,1975初版,1978二刷)頁904下。
[5]﹝梁﹞顧野王《玉篇》(臺北:中華,1968據小學彙函本校刊《四部備要》)卷上,頁72。
[6]《宋本廣韻》(臺北:黎明文化,2010年22刷)頁183。
[7]《宋本廣韻》頁171。〈唐〉〈陽〉二韻,於平水韻併為〈陽韻〉。
[8]《宋本廣韻》頁183、頁312。
[9]《宋本廣韻》頁171。
[10]又〈陽韻‧芳紐〉敷方切:「妨彷㤃:《說文》害也,或作彷、㤃。」義無關,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