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寫得很頭大，本來寫到虢亡之後。發現文太長，又發現南、北虢在《左傳》《史記》並不分，只好刪到只談南北虢之存在，到受周天子之重用為止，以後就併入晉滅虢談了。

四、南虢北虢

　　南虢、北虢之稱，不見於《左傳》《史記》，至《漢書‧地理志》注始有南虢、北虢之分，然西虢遷為南虢，史無明文，北虢雖有《新唐書》追記，所述尚有誤。綜之，先有南虢，後有北虢。南、北兩虢隔黃河相對，實是一虢，在成周之西。

　(一)南虢之立

　　虢人滅焦在幽王七年，時東虢恃勢貪冒，無力為之。西虢則必自寶雞整軍，東歷鎬京，出潼關、函谷關，此非勢家，毋能為者，而當時虢石父用世，是西虢足以當之也。

　　又虢人滅焦，應即有一部虢人移於焦，西虢非待平王而東遷也。且虢公翰擁立幽王弟，與平王對抗，亦不合東遷。則其東遷之族，當為西虢別支。據近年寶雞出土及三門峽上村嶺虢國墓出土鼎彝銘皆有稱「虢季」者觀之，西虢別有虢季之族，應即虢季子白之後，疑滅焦者即此，滅焦非西虢主之意，故稱「虢人」為之。

　　南虢所在，《漢書‧地理志》弘農郡陝縣注：「故虢國。有焦城，故焦國。北虢在大陽，東虢在滎陽，西虢在雍州。」[1]焦城者，《史記‧周本紀》稱：「武王追思先聖王，乃褒封神農之後於焦。」明本《竹書紀年》稱周幽王七年「虢人滅焦」[2]，西虢遷焦之始也。《水經注》引﹝晉﹞《太康地記》稱西虢遷上陽，為南虢，[3]乃承《漢書》說有南虢，且未記何年始遷。《水經注‧河水》：「又東過陜縣北。」《注》稱：

水出北虞山南，至陜津注河。河南即陜城也，昔周召分伯，以此城為東西之别，東城即虢邑之上陽也，虢仲之所都，為南虢，三虢此其一焉。其大城中有小城，故焦國也。[4]

南虢即今河南省三門峽市一帶，其西境應至弘農河畔秦時函谷關[5]，即老子出關著書處[6]。然函谷關為關中守備，非為雒，虢則守成周西門。

　(二)北虢之立

　　《新唐書‧宰相世系表》則謂：

平王東遷，奪虢叔之地與鄭武公，楚莊王起陸渾之師伐周，責王滅虢，於是平王求虢叔裔孫序，封於陽曲。

文意似是平王封東虢之後於陽曲，然細檢文意，所謂：「奪虢叔之地與鄭武公。」此虢叔指東虢。又謂：「虢叔裔孫序」，此虢叔則是西虢，何以知之，《左傳》於此後稱虢公者，公爵非東虢子男之爵所堪。《新唐書》乃東西虢渾淆，一誤也。

　　又檢《左傳》宣公三年（前606）：「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於雒，觀兵于周疆。」楚與陸渾之戎有關者僅此，其歲在周定王元年、楚莊王八年，上距南虢之滅（前655）已五十年，則所謂平王立虢序之事，實與楚莊王無關，《新唐書》二誤也。

　　按，虢序之封必在平王之世，平王紀年五十一年，其東遷在十一年，虢序之封亦必在平王東遷後未久。惟其所封是西虢虢叔之後，故《左傳》稱虢公，其族即滅焦者，即虢季之族。再檢《新唐書》所載，諸侯責鄭滅東虢於天子，其事或有之，平王則藉此封西虢之後以自固，如此則《新唐書》當作「奪虢仲之地」為是。

　　據《漢書‧地理志》弘農郡陝縣注稱：「北虢在大陽。」大陽在黃河北岸，《水經注‧河水》：「又東過大陽縣南。」《注》稱：

河水又東，逕大陽縣故城南，《竹書紀年》曰：「晉獻公十有九年，獻公會虞師伐虢，滅下陽，虢公醜奔衛。獻公命瑕父呂甥邑于虢都。」[7]

大陽、下陽，應是周時陽曲，今山西平陸縣東南。春秋時屬晉地，由此推測封虢序之時應在平王廿五年，晉文侯尚在之日。

民國79年（1990）河南三門峽市虢國墓地出土虢季鼎，

銘文：「虢季作寶鼎，季氏其萬年，子子孫孫永保用享。」

　(三)東周之虢　

　　《左傳》記虢事最早者為平王四十九年（前722），即魯隱公元年：「鄭共叔（段）之亂，公孫滑出奔衛。鄭人以王師、虢師伐衛南鄙。」杜預《注》：「虢，西虢國也，弘農陜縣東南有虢城。」[8]虢城中有焦城，杜注以南虢為主，推測此時南北虢應已整合有年。平王東遷成周之初，朝政倚鄭武公、莊公，《左傳》又稱：

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于虢，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王崩，周人將畀虢公政。[9]

平王晚年欲引虢公參與朝政，然於五十一年（前720）三月崩。至周桓王二年（前718）：「曲沃叛王，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晉哀侯于翼。」[10]天子命將專征，欲其立功也。五年：「虢公忌父始作卿士于周。」[11]至是躋於卿士之位。十三年，王奪鄭伯政，鄭伯不朝，秋，王以諸侯伐鄭，虢公林父將右軍。[12]此時虢國政權已固。十六年，王命虢仲立晉哀侯之弟緡于晉。[13]十八年，虢仲譖其大夫詹父於王。詹父有辭，以王師伐虢。夏，虢公出奔虞。[14]虞在虢之北，此是伐北虢也。凡此數稱「虢公」者，即虢季之族，非東虢子男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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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漢﹞班固《漢書》（臺北：臺灣商務景百衲本，二冊）上冊，頁395上。

[2]《今本紀年》頁111、古本無。

[3]《水經注》（前註冊3卷18頁100）〈渭水中〉：「又東過武功縣北。」注引《太康地記》曰：「虢叔之國矣，有虢宮。平王東遷，叔自此（雍）之上陽，為南虢矣。』」

[4] 前註《水經注》冊1卷四〈河水〉頁69。

[5]〈地理志‧弘農郡〉轄十一縣，弘農縣註：「故秦函谷關。」按函谷關有二，皆在洛陽西，近洛陽者為漢置，其西，在弘農河畔者，秦關也。

[6]《史記‧老子列傳》：「見周之衰，迺遂去，至關。」《索隱》：「李尤〈函谷關銘〉云：尹喜要老子留作二篇，而崔浩以尹喜又為散關令是也。」《正義》：「《抱朴子》云：『老子西遊，遇關令尹喜於散關，為喜著道德經一卷，謂之《老子》。』或以為函谷關。」《括地志》云：「散關在岐州陳倉縣東南五十二里。函谷關在陝州桃林縣西南十二里。」山子按：老子出關，乃出成周之西函谷關。後人誤為散關，遂有老子西走流沙之說。

[7]《水經注》卷4，頁70。

[8]《春秋左傳注疏》魯隱元年，頁40下。公孫滑，共叔段之子。

[9]《春秋左傳注疏》魯隱三年，頁51下。

[10]《春秋左傳注疏》魯隱五年，頁61上。

[11]《春秋左傳注疏》魯隱八年，頁74上。

[12]《春秋左傳注疏》魯桓五年，頁106上。

[13]《春秋左傳注疏》魯桓八年，頁119下。

[14]《春秋左傳注疏》魯桓十年，頁121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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