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詩(10)狐詩‧狐媚
《北夢瑣言》稱:舊說「江南無野狐,江北無鷓鴣」,後晉天福甲辰(944)歲,公安縣滄渚村民辛家,犬逐一婦人,婦登木而墜,為犬嚙死,乃老狐也,謂是江南稀有狐耳,不謂無狐也。又謂蜀中彭漢邛蜀絕無狐,唯山郡往往而有之。
《太平廣記》引《瑞應編》曰:「九尾狐者,神獸也,其狀赤色,四足九尾。出青丘之國,音如嬰兒,食者令人不逢妖邪之氣,及蠱毒之類。」所謂「青丘之國」,《呂氏春秋‧求人》篇曰:「禹東至槫木之地……鳥谷、青丘之鄉,黑齒之國。」《史記‧司馬相如傳﹞引〈子虛賦〉曰:「秋田乎青丘」,《正義》引服虔稱:「青丘國在海東三百里」。《十洲記》以海上十洲,皆神仙所居,南海中者名「長洲」,別名「青丘」。然則,山子少日居花蓮壽豐,嘗遇其黑齒之民矣。蓋綜其所述,曰東、曰南,敢不是「臺灣」所在乎?
又據《太平廣記》載,太和中,處士「姚坤」不求榮達,但釣漁自適。居於東洛萬安山南,以琴尊自怡。每收贖鄰戶所獵狐兔生口而放之,活者數百。嘗為菩提寺僧「惠沼」乘醉陷井中,以磑石咽其井,有狐教坤「澄神泯慮,注盼玄虛」之法,坤如法修習,飛行得出。歸旬日,有女子詣坤所,自稱「夭桃」,云為年少誘出,失所歸依,願持箕帚,坤許之。其後應制,挈之入京。行至盤豆館,夭桃不樂,取筆題竹簡,為詩一首曰:
鉛華久御向人間,欲捨鉛華更慘顏,
縱有青丘今夜月,無因重照舊云鬟。
吟諷久之,坤亦矍然。忽有曹牧執所獻犬入館,犬見夭桃,怒目掣鎖,夭桃化為狐,躍犬背,抉其目。犬驚,騰號出館,望荊山而竄,狐亦趁犬去。坤大駭,逐之數里,犬已斃,而狐不知所在,乃惆悵悲惜,不復進。是夜,有老人挈美醞詣坤,自稱舊識。既飲,坤終莫能達相識之由。老人飲罷,長揖而去,云:「報君亦足矣,吾孫亦無恙。」遂不見,坤方悟狐也。此狐詩中「青丘」二字,意則可知矣。
世傳狐能魅人,無分男女,《朝野僉載》謂:「唐初以來,百姓多事狐神。房中祭祀以乞恩。食飲與人同之。事者非一主,當時有諺曰:『無狐魅,不成村。』」可見唐人事狐神之況。狐果何魅乎?《廣異記》載:劉全白乳母之子名「眾愛」者,殺一老狐,有僧教取狐口中「媚珠」,謂得珠者,當為天下人所愛,乳母懷其珠,甚得夫歡,此是狐魅所本乎?《酉陽雜俎》謂:野狐名紫狐,夜擊尾火出,將為怪,必戴髑髏拜北斗,髑髏不墜,則化為人矣。又《纂異記》載:晉州長寧縣沙門「晏通」修頭陀法,夜棲於積骸之左,見妖狐取髑髏安於首,擷花木成衣裝,化作好婦形,將媚惑於行人,為晏通所呵,卒竄去。
亦有闢妖狐之法,多賴道士行之,前期已略述。據《紀聞》所載:開元初,有括蒼道士葉法善,於「聖真觀」劾天狐之事。另《廣異記》亦載:開元中,小狐教李氏女「掐無名指第一節」以禳其狐兄之犯害,復令取東引桃枝,以朱書板上,作「齊州縣鄉里胡綽、胡邈」,以符安大門及中門外釘之,用絕狐患。又有楊氏女適二胡氏,大胡教小女取鵲頭懸戶上,俟小胡郎來,即呼「伊祈熟肉」以卻之,謂時人相傳云:「伊祈熟肉闢狐魅」。常怪此小說無賴,每言之鑿鑿。
紀文達《槐西雜志》卷一載:趙太守書三言,有夜遇狐女者,近前挑之,忽不見,俄飛瓦擊落其帽,次日睡起,見窗紙細書一詩曰:
深院落枝花,究應蝴蝶採,
喓喓草下蟲,爾有蓬蒿在。
語殊輕薄,然風致楚楚,宜其不愛紈姱兒。山子讀之,大笑且蹙額,謂世傳狐能媚人,此何男子,竟使此狐斂跡哉!前謂鬼詩勝人,狐詩竟也勝人多許。輕薄子,殊不及此間風流佳處也。亦無怪紀老欲著他一筆,只此一筆,不知當時人竟作何觀感耶,抑紀老別有用意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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