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時開始讀蕭麗紅的千江有水千江月，一直讀到高一下學期的春假才讀完，那年春假我得了小小腸胃炎，整個春假都在拉肚子，一邊在作一個美術作業，編紫藤花，我編的很亂，我沒有耐心編那種藤，純粹為了交差了事，前一年家政課我縫了一隻臉裂開的小毛狗，我不善於處理這種作業，我初二時還有貼過一個酒井法子的網畫，我做這種作業都像是那個物體沒有魂，就是看起來不像，我的一個高中同學就跟我完全相反，特擅長POP，我們班高中時她等於園遊會，那時我都說有她就有園遊會，沒有她本班就沒有園遊會，我大一時在文研社就萬分想念她，很想拉她來文研，我們那時有個社員是世新電影的，跟社會系的同學一起，有次有學姊留言給她們倆說：妳們倆好像吞吞跟至柔，社會系的同學跟我說那她是覺得我是哪一個？我沒反應只覺她反應很妙，之後她竟然跟我說我比較喜歡吞吞，言下之意是她不想像至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會跟拉子說她每週日晚上跟男友看鑽石舞台，覺得他超沒大腦又沒他時會想他的那裡想不停，但看到靈魂美麗的女人又心動起來，我讀到前面那段時覺得很不舒服，之後拉子就疼惜她的罵她一下，我聽了她說的評價我就樂了起來，因為她說出了我還沒想到的感想，真是個聰明的女孩，這位女孩跟我高中那擅長POP同學算是我朋友中最為津津樂道的，因為我講起這兩人時都會有人不止一次說我最喜歡你的朋友裡的倆個就是她們，但我跟社會系女孩結緣不在社團時期，而是大三以後她會來旁聽倫理學跟康德，我們每次上完課都會去大階梯上吃晚餐或者午餐，才自然而然成為自然就對彼此吐露心事的好朋友，跟她一起來參加文研的世新電影同學在幾年後拍的短片入圍金馬獎，我想起她曾對我說她會幫她寫作業，說的很怨毒說她辛辛苦苦幫她完成劇本讓她站在台上發光成為全班焦點的口氣，後來她去清大唸哲研，她繼續辛辛苦苦的獨立拍片，其實我們三人以前有一起上完課以後去樓下餐廳吃自助餐，我剛上大一時上課上到很累很餓都可以吃ㄧ大盤，後來延畢那年有流氓教授的連續劇來學校拍攝我親口聽到一個演員就從前飾演母雞帶小鴨的阿輝說我們樓下餐廳的菜像餿水，他是在我坐在大階梯上吹晚風時說的，雖然後來我也很少去樓下餐廳，我也不准聽到外來不明人士說什麼不該說的話，要說也是我說，輪的到他嗎？而且那個連續劇也不好看，要炒個流氓教授一定要找坐過牢的才行嗎？我那時也偶爾會在上圖書館的四樓樓梯時會看到他經過，我覺得他坐牢苦讀出來當英文系教授很了不起嗎？那如果他沒有坐牢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當教授，只是因為坐過牢會寫詩就可以拿來炒作嗎？我真不懂，其實有這種經歷的教授應該也不少，只是他們不愛現不喜歡宣傳自己的不堪年少，大概沒有人會喜歡到處說自己混過黑道這種事吧！鼓勵我出國唸女性研究的老師ㄧ個是我的倫理學跟康德老師，一個是我鄰居的社會學教授，一女一男，女老師鼓勵我很正常，但有男老師鼓勵我我才覺得我真的可以去，而且不是因為他跟我說你去讀這個拿個博士回來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是他跟我說他曾經逃家四年，失學，因為跟父親意見不合，父親是經濟系教授要他唸理工，他不從，就反抗，後來回家父親態度軟化他也才軟化，後來他就唸社會學，當然中間幾經波折，而且他說他父親還是基督徒所以他就很反對宗教，我是因為這樣才有勇氣去美國唸書的，唸了之後才知道那有多難唸比哲學系還難而且很少人畢業，這個系存在不知道做什麼用的，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想唸這個，反正有老師覺得我非去不可所以我就姑且相信，因為我不知道下一秒鐘我還會不會有勇氣，在美國時一個春天很沒來由又在網路上買一本千江有水千江月來讀，那時我讀書讀的死去活來，上氣不接下氣，想起這本書，我考大學前一天也在讀，以前讀到貞觀寫她考大學前父親過世的段落就覺得好難過覺得自己很幸福因為我隔天要考大學，還有父親，而且父親還要載我去考場，我會不會命太好了些，會不會命太好就在路上會發生什麼慘絕人寰的意外呢？我總是很容易這樣胡思亂想，我高一當年讀到這段時我想說貞觀怎麼沒心思考大學這樣怎麼開眼界，開見識，長智慧，開個天眼呢？我那時覺得她很任性很可惜，還有中間有一段寫製作沙包就整整佔了好幾頁，覺得好可惜，想說要講沙包怎麼做可以用更多情節分散介紹因為她直接卡在中間我無法了解那前後文有什麼關係，最近再重讀我的最新感想是：我認為蕭麗紅這本小說目的是為了得文學獎而寫，所以她沒有把真正的功力顯現出來，她應該都把內功藏起來了，顯現出來只是一些教條式的勸世啦與人為善的假面風光話，我相信她本人不是這樣想的。

我高一下學期時有次回家經過南昌街要去那裡一家文具店拿我們班聯會辦四校歌唱比賽印的票，那裡面就貼了一張「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的捲軸所以我才知道原來千江有水千江月的下一句是萬里無雲萬里天，我初讀時只覺她把那江水映月的意像用的很淋漓盡致，我少女時心想說寫小說要寫成這樣才算數，人才不枉活一遭，可以寫成這樣，也可以心甘情願單獨一人活到死都沒有怨言，雖然我覺得她應該更好，但可以任性成這樣，人生也沒有什麼遺憾了，假如不是這樣的一場悲劇式的坎坷戀曲，也造就不了任性的她去寫千江有水千江月，很多事都是其來有自，大學時跟社會系的朋友說到蕭麗紅，她說覺得白水湖春夢寫的都偏到宗教去了，佛教思想太濃厚，時至今日我想她的文字功力是修行修來的，想來有千江有水千江月的構想一定是心地寬闊的女孩子才是，而且她可以吟詩作對，這個張愛玲還輸她很多很多，貞觀的那種氣度跟靈巧是小團圓的九莉不及的夢，但也許因此所以貞觀會很任性，因為她容不下這世間，不是她不見容於世間，而是她容不下這世界，因為她本身太大，這世間要什麼形狀是由她來擬定而非反之由世間來定她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