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1-10 15:29:47ANGEL

那些清晨

那時的早晨總會有一個男孩,四個女孩,一起從教室後門走到走廊下去銜接著的禮
堂,那禮堂是他們上體育課遇雨時跑步的地方,也是舉行畢業典禮之處,他們一起去
打掃的清晨離畢業典禮還有半年,記憶中那些早晨總是十分寒冷,女孩記得,自己站
在男孩身後,隔著一段距離,印象中是他身著深藍色的雙面夾克,裡面那層是綠色的
運動服裝外套,女孩的外套也是這款的,班上有些同學的深藍外套是只有一層的,比
如那個跟她一樣喝巧克力牛奶因為書桌太亂把書包當書桌使用的同學就是穿那種看起
來很舊的外套,女孩的外套是前一年轉學進來這班前幾天在附近菜市場賣學生制服的
店裡買的,她的外套上沒有繡名字,女孩後來去念中學時是在 那市場附近的班上最好
女生朋友家樓下繡的學號,但她不記得她小學時的學號是不是也在那裡繡的,男孩的
外套上還有繡他的姓名,她的沒有,她發現班上同學外套上也都有繡姓名,覺得自己
的沒有就覺得自己好像跟班上同學不是屬於同一個世界的感覺,那種感覺常讓她感到
自己外於什麼之外的一種感覺,她說不上來,也沒有語言可去述說,所以每當六年級
的那些去打掃的早晨她總是沉默著,像在演默劇一樣,沒話可說,然而也沒有人會來
跟她交換對白,其實她認為這樣挺好的,她們就總是如此五個人前前後後走著,她有
時會走在幾個人之間,或前一點,後一點,而奇異的是不管她走哪個位置,她都不會
說話,也沒有人會跟她說話,其實那時剛起床,就要打 掃,她多半睡眼惺忪,將醒未醒,
孩子剛起床時都會莫名其妙想生氣,她常常都還處在那種情緒裡就要去打掃,所以就不想說話,
那個一起打掃的男生是女孩喜歡的人,但她並不會有特別期待想看到他的心緒,也從不會思念他,特別在那剛起床
的早晨時節就幾個人扛著竹掃把前前後後走到禮堂外的外掃區,那區域在禮堂外面的一小塊區域,前面有鐵柵欄隔著,
柵欄出去是校門口紅磚道,道上有一個電話亭,電話亭過去一段銜接上的是女孩每天往返的天橋,她有時就坐在地上看看外面,
想著走那麼一大段路來學校又要走到來這裡打掃,不如早上來上學時就直接從那柵欄裡進來不省事的多,她真是個懶散成精,成天都在想
這些省事的法子,因此掃地時一句話都懶得說,她不知道 為什麼身邊的同學們可以一路都講個不停,她卻掏不出一句話可以與他們交談,
她也不知道,那些時候,有時男孩一走過禮堂以後,就會很雀躍的飛奔到那一塊小區域還暗著的空間牆壁上的布告欄,背對著坐在旁邊的她看著那佈告上貼著的東西,那一塊佈告在平常從校外走過行經對面紅磚道仰望學校牆壁上的秋海棠地圖時也可以望見,只不過她望見那佈告時男孩與她都不在那空間裡,當然也不會有一個身著深藍色外套的男孩突然一陣風般背轉身背對著她看牆壁上佈告,那裡到底有些什麼好值得看的,她也不知道,她懶得去看,甚至連班上教室後面的布告欄她也懶得去看,有些下課時間十分鐘她會想要站在那裡駐足看一下,但始終她覺得無法自在地站在那裡看,總覺站在那裡站一下自己都覺得很奇怪,總覺得身前身 後有些什麼困著她,然而到底是什麼緣故,她真的不知道,那些喜歡著的他的日子,多半都是在這種不是很自在的心情裡渡過,一看到他,那種不自在又會更突兀的在空氣裡提醒著她,她就
又更不自在,所以就不想看見他,她其實沒有跟他說過話,但她可以在每天剛起床去打掃的清晨一起走著的時候,感覺到那每天早上的他都特別高興,因著他的高興心情可以稍微拯救一下她那很容易沉沒的心,她可以感染到他的雀躍欣喜,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但可以感染到一個人的好心情,怎麼說都是會讓自己清醒一點,就在那將醒未醒的惺忪睡眼矇矓時分,她記得她跟他沒有對白,他彷彿有喚過她的姓名,連名帶姓的喊她,一款小學同學式的連名帶姓的叫法,她很久以後都會很懷念那種小學同學式的叫名字方式,初中時也會 有同學那樣吼她,有人在窗邊喊她滾出來,精神奕奕的,但她印象中他喚她時感覺那聲音彷彿不存在這空間,男孩厚厚的聲音喚她,應該是他遞給她竹掃把,她就走過去拿,但她沒有回他話,當然也不會當著他的面連名帶姓很有精神的喚他,她很忌諱這種事,找不到理由的事她不做,若非是非必要比如發作業簿還是考卷可以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當眾連名帶姓喚他名字跟其他同學一樣她是絕對絕對不會犯規喚他的,而且喚不喚他真的有什麼非必要不可的嗎?她沒有想過,但她會記得他是她從小到大最早的一個讓她覺得有喜歡的感覺的人,那就像日劇東京愛情故事裡的女主角說過的一句話:「你知道你會記得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那感覺會永遠存在記憶裡。」
而女孩從沒有對任何人敘述過對他的喜歡,甚至是對自己也沒有 過,因為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喜歡他,在喜歡著他時她也常常懷疑那感覺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畢業以後也沒有想過,那感覺真的淡到自己渾然無所覺,即便她們同在一個班級時也是那樣,她總是不願他看見她的心情,因為彼此沒有過交談所以她總是很放心他並不知道她那時發生的事,也不懂她的心情,因為她也不曾試著去懂過他,所以那些一起打掃的日子就如此沉默虛無的淡淡流逝而去,她記得他曾經幫她用畚箕銜接她用掃把掃過來的垃圾跟灰塵,記得他用畚箕接住她的掃把揮過來的灰塵,因為她沒有說話,所以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他就可以比較專心地接完她正在掃的灰塵,她不知道,她只是低著頭,悶悶的掃著,又要避免,塵土悶上來,吞吐她一個灰頭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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