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18 11:25:17hatsocks

金馬59《德黑蘭雙面疑雲》:當陽光被大雨與雷鳴閃電所遮蔽

懷孕數月的法莎涅在塞車的車陣中,突然看見丈夫賈拉的身影,她尾隨丈夫到一棟公寓前,懷疑丈夫有了婚外情。法莎涅跟公公說起這件事,父親責備賈拉,賈拉則堅持自己當天人不在德黑蘭,妻子一定是認錯人。法莎涅有精神方面的困擾,她不知道自己眼見的人與事是真或假,只好請公公去探個究竟,公公發現媳婦所指認的公寓中,住著的女子外貌跟媳婦長得一模一樣,而這位名叫碧塔的女子,她的丈夫莫森跟賈拉也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

「天空無雲,卻下著大雷雨,這代表著什麼?」

《德黑蘭雙面疑雲》片中,不是下著太陽雨就是打雷閃電,下著雨又有陽光又有雷鳴,這怪異的天氣即是劇中兩對夫妻的隱喻:像陽光般的賈拉和碧塔、永不止息的雨是法莎涅、脾氣暴躁彷彿雷鳴閃電的是莫森。陽光與陽光,大雨與雷電,或許才是天作之合,卻配錯了對象?《德黑蘭雙面疑雲》也藉由無法控制的氣象,影射人們對於生活會朝哪個方向發展的無力感,我們無法控制天氣要晴或陰,一如我們無法決定人的際遇會如何發展。

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才是那個錯誤。

電影裡,法莎涅鎮日鬱鬱寡歡,碧塔見了她說妳怎麼老是憂愁著一張臉,法莎涅回說:「妳怎麼可以不憂愁?」法莎涅和碧塔的外貌與年齡相似,性格卻是天差地別,碧塔樂觀且正向,法莎涅則是欠缺自信。賈拉與莫森也是類似的狀況,賈拉是一個真誠樸實的人,莫森卻是心胸狹隘,大男人主義。賈拉在碧塔身上找回曾經對妻子的愛,碧塔在賈拉身上找到莫森無法給予她的信任感。

法莎涅在知道碧塔的存在後,一直問著:「怎麼會這樣?」莫森在得知賈拉的存在後,感到難以忍受。發現世界上有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樣,而且是一個比自己更好的人,那是怎樣的感覺?法莎涅因為丈夫對碧塔付出真情而感到痛苦,對自己的存在更加沒有自信。莫森就算妻子與賈拉只有精神出軌也無法忍受,一個自視甚高的男人被另一個「自己」給踩在腳下,他痛苦到只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落淚。

法莎涅無法接受自己,或說她認為這個世界上就算沒有她也無關緊要,所以她選擇逃避。莫森卻非如此,他拒絕認輸。《德黑蘭雙面疑雲》片中,一名年邁的同事指控莫森貪污,莫森把對方痛打一頓,導致同事重傷入院。同事的家屬要求莫森為他的暴行道歉,莫森卻說:「如果我道歉了,不就等於我承認自己犯錯,承認同事的指控是實情嗎?」名譽勝於一切,就算這件事會影響他的工作與家庭也要捍衛到底。諷刺的是,我們從莫森與兒子的對話中,隱隱猜出莫森或許真有貪污,他堅決不對同事道歉,是心虛,也是想把黑的硬掰成白的僥倖,而這樣的僥倖心態,在電影尾聲成為重要的劇情轉折推手。

如果太陽多注意雨的心情,是否雨就會停止並且轉晴?如果太陽沒有硬要奪走雷鳴的位置,是否雷鳴就不會狂打閃電?賈拉在片中是全然無辜的嗎?他花許多時間和心思去幫忙碧塔處理她先生惹出的麻煩,卻對自己妻子日漸消沈的情緒視而不見。電影開場未久,賈拉的父親質問他是不是對妻子不忠?賈拉表示他很忠實,沒有情婦。父親聽了後對賈拉說:「你要對法莎涅好一點。」父親的話語就像是個警告,忽視妻子的問題,這問題就可能反噬到自己身上。

《德黑蘭雙面疑雲》就跟我喜歡的伊朗電影一樣,它不會只有單一面向,而是迫使觀眾去看見人的慾望(賈拉與碧塔),同時看見人的脆弱與反擊(法莎涅與莫森)。最終,大雨與雷聲沒有停歇,陽光漸漸被遮蔽,生活就會這樣繼續過下去?或者,陽光只是躲在雲雨的背後,心靈最清澈無暇的人,終會看破虛像,拆穿假面?

《德黑蘭雙面疑雲》有著科幻題材,又不是科幻片,它令人想起《分居風暴》、《彗星來的那一夜》與《複製愛情》,將人性裡的灰暗、悲情、無奈與溫暖,全部打碎,融合一起,交出一部既驚悚又詭異又浪漫又悲傷的精彩佳作,導演(也是本片的編劇之一)Mani Haghighi 的場面調度出色,氛圍掌控得宜,劇情緊扣人心,看得挺過癮。本片的兩位演員:Navid Mohammadzadeh 和 Taraneh Alidoosti(她有演過 Asghar Farhadi 導演的《新居風暴》),表演精湛,雖然一人分飾兩角,但無論是語氣或神態,都不會讓人搞混誰是誰,表演細節處理的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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