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的眼淚》:邁向崩壞的過程。
「你們(消防員)跟我們醫護人員一樣,辛辛苦苦照顧別人,卻一天到晚被罵。」
之前看過一些關於《火神的眼淚》的負評,我看到第八集的感想是:喜歡而且有被打動。《火神的眼淚》探討消防隊員在職場與家庭所要面對的種種問題,劇中情感的鋪陳都是直球對決,能夠很快地讓觀眾理解角色與事件間的衝突與無奈(家人與工作、救人與規定、民眾觀感與專業判定,哪個更重要?),只是大剌剌的情感書寫,也很容易讓角色流於好壞的二分法。
但我欣賞《火神的眼淚》沒有賣弄各種災難奇觀,因為對這部作品來說,最大的災難並不是濃煙直冒的火場,而是公司業者、民眾、官員的各種僥倖心態,老覺得火災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做事不確實,消防設備老舊、過期或故障、消防員在檢查設備與環境安全時,不斷被關說,承受來自上級的壓力、行政單位編列預算,寧願花錢作秀(製造聲量)與討好特定選民,也不願採購新的消防衣、無線電,以及聘請心理醫生幫消防隊員做心理輔導。至於媒體,常常是捕風捉影,內容綜藝淺碟化,出現業餘指導專業的狀況。
「如果沒死幾個消防員,大家永遠都不重視我們的命。」
《火神的眼淚》每一集的事件看起來都很單一,但所有這些小小的推託、小小的疏失、小小的不在意,緩慢匯集成一個隱性的巨大危機(災難的產生,往往不是來自單一事件,而是各種錯誤拼組出來的「結果」)。
《火神的眼淚》其實是一部關於「這一切是怎麼崩壞」的作品。一是外在條件的崩毀:沒有預算購買新的器材、沒有長官理解(認知)隊員們的困境、沒有民眾體認到安檢的重要性等;一是心理層面的崩毀,消防隊員面臨來自長官、家庭、群眾的壓力、新聞報導的獵巫與攻擊,以及災難事件在隊員內心造成的創傷陰影等,將所有人一步步推向險境。
《火神的眼淚》並非沒有缺點,過於直白的情緒,偶爾會干擾到我,例如義陽(劉冠廷飾演)對有著性別歧視而且愛偷懶的國勝學長「一直」很反感,兩人發生劇烈的口角爭執後,分隊長才出面勸說(道出學長的故事),瞬間翻轉義陽對學長的觀感。厚,分隊長你不怎麼早點開導義陽,戲都快演完了你才說!
儘管覺得義陽對學長觀感的改變太神速(義陽啊,學長還是很厭女喔),卻也覺得義陽與學長的關係,像是群眾與消防隊員關係的影射:當我們只看到事件或人的某一面向時,眼中有著漠不關心或自大驕傲的印象,若是從不同的角度看事情(人),同樣的行為,或許會產生出不同的意義(但也可能某些人某些事,就是人們看到的死樣子)。
《火神的眼淚》之於我的優點,除了每一集慢慢鋪陳災難的「成因」外,我還喜歡影集對於消防隊工作的介紹(包山包海,好厲害也好佩服)、喜歡劇中幾個要角隨著劇情推演,越來越有實感,甚至讓我對最後兩集會不會有人領便當這件事感到有些焦慮、喜歡演員們很努力記專業術語,而且救災動作也做到寫實不尷尬、喜歡環環相扣的「結」如何影響人們對責任與義務的想法(例如片中關於該不該「撬門救人/救火」一事的矛盾與兩難心情)。
「如果你今天救一個人,他可能可以幫助五個人,那這五個人可以幫助更多人,這個世界就不一樣了。」
《火神的眼淚》最後兩集讓最有正義感的義陽命喪火場,他的死亡造成一圈圈的漣漪:王議員重新審視自己過往的行為(未來應該是改變制度的重要推手之一)、漢成放手家庭,全心為救人付出、國勝學長重新振作精神,不再消極度日、志遠正視內在的陰影,接受心理輔導、子伶更加堅定信念,決心推動改革。
《火神的眼淚》的劇情高峰落在第四到八集,前後段之於我偏弱,全劇只有十集長度,議題非常多,這是它的野心與企圖,卻也是它的侷限:議題無法完整論述、有些感情線只能輕輕放過、部分情節流於說教(例如漢成對學弟們的教訓,並沒有打動我)...
對我來說,《火神的眼淚》是一部憤怒感很重的作品,它有很多話想對觀眾說,有很多事情想提出討論,但體制過於僵化,短時間內無法改善,最後只能告訴觀眾:我們還在努力,你們也不要放棄(留下正面的意義)。聽說《火神的眼淚》會出第二季,這一季丟出來但暫時無法解決的問題,例如王議員與子伶準備推動的法案(從基層進入政治圈的戰鬥),會在下一季給出更完整的答案吧。
最後,《火神的眼淚》讓我最有感的角色是分隊長,夾在上級跟基層人員中間,承受長官提出的無理要求,也得想辦法讓底下的人獲得情緒的出口。分隊長不是個討喜的角色,他必須懂得自我保護也得學會吞忍情緒,或許在旁人眼中,會覺得他很溫吞、牆頭草、沒肩膀,但其實分隊長只是想在體制內,確保事情能夠順利運作下去(制度問題沒能改善前,救災工作仍要繼續下去啊)。
《火神的眼淚》是一部拍攝用心的作品,它之於我的最大意義,是希望觀眾看完影集後,對人對事都可以多一點同理心,就像劇中消防局分隊的名稱:唯有同理,同心,才可能:「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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