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好幾個星期因為太忙沒去慢跑了，常常運動的人一停下來都覺得很不習慣，彷彿所有的肌肉和器官都正在軟化似的。帥哥J那天背著網球拍到我們家：「來打網球吧？」想起上一回打網球是十一、二歲的時候了，現在還記得怎麼打嗎？不過今年五月去芝加哥時在當地的outlet買了Nike的網球裙，加了波浪的裙擺很可愛，不穿出來炫耀一下太可惜了。朋友Johanna說她大學時參加了網球社，唯一的理由就是想穿網球裙，所以買了畢生第一套橘色連身網球裙時好高興，現在還珍藏在衣櫥裡。我於是忐忑地換上那套天空藍的衣裙、穿上白色球鞋、還學莎拉波娃把頭髮束成馬尾，帶帥哥J到離家兩個路口的網球場去。

這座露天網球場讓綠樹包圍，總共有十二個場地，一年之中只在天氣溫暖的春夏兩季開放，如果有市民卡，租一個小時是7元優惠價。我看場內打球的人們，有年輕人、有父母和孩子、還有一對看去已經七十幾歲的老夫婦。我想起外公和外婆，他們也是網球高手，到了八十歲時還天天早上去球場報到。外婆本來是不會打球的，多虧外公耐心地教，爹也愛打網球，不過娘無論如何也學不起來，一揮拍竟然把整支球拍甩到場外。後來爹索性到他任教的中學去和同事打球，週末的比賽還有外叫的午餐，我和爹學網球就是那個時候的事。

在球場邊的小亭子裡收費的是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孩，他一到鐘點就拉鈴，好提醒大賽方酣的人們下場。我們走到最靠邊的12號球場，帥哥J說：「選這個地方好，妳的球就不會去干擾別人。」我說這是什麼意思啊？只見他專心的伸腿拉腰做熱身操，很專業的樣子。下場後，我一揮拍，哎喲打中了，原來還記得嘛！螢黃色的球飛到彼方，帥哥J很準確地反擊，球彈了回來，我再一揮拍，球「噹」的一聲飛出去，肩膀居然被震得隱隱作疼。你來我往地打了好幾回，我就看得出來自己的球技已經生疏了！眼睛看不準球的方向，幾次揮拍落空：球拍角度握得不對，所以球要不成為高飛球、要不觸網；反手拍的技巧也忘光了，只好跑著追飛到左邊的球正向揮拍。事倍功半的結果，手臂一下子就酸了，我一邊打一邊嚷：「F**k，又落空了！」惹得隔壁場上那一對年輕母子直直瞪著我們。帥哥J說：「小聲點兒，有小孩子耶！」沒想到中場休息時那個媽媽走過來：「妳第一次打網球嗎？打得很好啊！」

會哇哇叫的不是只有我而已，環顧別的球場，很多人打球都有「加評論」的習慣，一邊打，一邊叫：「出界了！」或者：「對不起，太高了！」有些男生打出壞球，還會低頭惡狠狠罵自己。我想起電視上威廉絲姊妹打球總是大聲叫囂，不但提升自己士氣，還要把對手嚇得腳軟。網球是兩人競賽，神經要敏銳、反應要迅速，和自顧自快或慢都沒關係的一人慢跑真不一樣啊！我坐在長凳上累得氣喘噓噓，帥哥J乾脆自己練起開球，先把球往上扔、再用力一揮拍擊出去，因為力道強，球咻一聲飛過、彈起來後居然緊緊地嵌進鐵絲網。帥哥J是網球俱樂部會員，常常參加男子組比賽，他說女性的力氣畢竟比較小，所以當今的網壇冠軍費德勒是即使威廉絲姊妹大吼大叫也打不過的啦。

突然爹娘此時在馬路彼方出現了，爹還一身運動裝，原來他忍不住手癢了哩！我像是看到救兵，趕快把球拍交給爹，讓他和帥哥J對打。只見爹笑瞇瞇地上場、揮拍，球掠過中間的網飛到那一頭，帥哥J反擊了一個好球來，被爹接住後打回去，又是一個好球！爹的球速不快，卻很平穩，娘坐在我旁邊嘻嘻哈哈：「喲，你還『寶刀未老』嘛！」這是爹來加拿大後第一次打網球呢！小時候跟在爹的後面，先從軟球打起，爹教我握拍、揮球、最後是反手拍，他和同事比賽時我就在球場邊對著牆壁打球。那時穿著T-shirt和短褲，哪有什麼網球裙？國中以後升學壓力漸增，我就沒再和爹一起去網球場了，爹卻從沒放棄這個嗜好。那個時候，我們可能都沒料到以後會在加拿大打網球吧？

帥哥J和爹打得痛快淋漓，根本沒叫我再下場的打算。一個小時飛快地溜走，亭子裡那個小伙子又在拉鈴了。他們於是走到長凳邊來把球和球拍收到球袋裡，一邊收拾、一邊汗流浹背。我建議大家一起去吃冰淇淋涼快一下，31冰淇淋就在街角。離開的時候爹說這個球場很好，我們應該多來，帥哥J說像我這種程度的確應該常來練習。說得也是，穿得像莎拉波娃，打起球來也應該和莎拉波娃一樣俏麗才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