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村無心路4125弄7巷6號5樓147室

2012-04-09 22:27:41古皮之紅龜粿

府城「太陽公」與「九豬十六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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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六年，甲申3月19日(西元1644年4月25日)的中國正處於兵燹交迫，內憂外患，終於在李自成入關後，明思宗(朱由檢，1611年2月7日-1644年4月25日，時年卅三歲，崇禎皇帝)於紫禁城附近的媒山自縊，明代王朝崩解為「南明」，這個流亡政權遍及淮河以南，1644年6月19日福王朱由崧即位，改號為弘光，明安宗，試圖聯合清兵消弭李自成與張獻忠等農民軍對。

這南明王朝一路居南，在福州、廣州、肇慶、杭州、桂林都曾建都，而臺灣的「鄭氏家族」則在1662-1683年在臺南建「東都明京」，直到鄭克塽棄械投降，施琅克臺成功，明代正式成為絕響，此時「明遺民」成為時代悲劇的離散群體，同化或變節都是身不由己，一國怎能無君？於是，是軍是宦是民是工者都劃為大清子民，是逃是死是避是仕都有不可切割的國族認同，那麼原本該做的也都隱晦了起來，該傾訴的亦都成為隱語密言──臺南的「春捲」、「紅茶」、「茯苓糕」、「九豬十六羊」似乎意涵著明代遺民對於故國的「保持聯繫」，只是密不可說而已。根據邱偉誠〈台南尋找鄭成功〉報導及「2010年鄭成功文化節」網站針對此四物介紹，大致說法如下：

臺南春捲：內包「皇帝豆」，以做為思念明代皇帝。(根據連橫《雅言》有此說明，如下：臺南有「皇帝豆」，謂嗣王曾經嗜此，因以為名。按鄭氏居臺，保持正朔，未嘗帝制自為；或因肇造東都，便宜封拜，為其代行天子之事而附會歟？或曰：豆本名「黃筴」，呼音譌為「皇帝」；猶「承天府」之為「神先府」也。豆筴長三、四寸，仁偏而大，皮有紅紋；作饌極美。冬、春盛出，他處未見。(臺北：金楓，262))

紅茶：紅茶之「紅」與「洪門」之「洪」同音，寓意天地會，這與廟宇崇黑以暗喻北方璇黑作為天地會的象徵。

茯苓糕：茯苓與「復明」諧音。天地會傳遞訊息更可在糕點中藏匿紙條。

九豬十六羊：「九豬」與「救朱」諧音，十六羊暗指十六世明代皇帝，以羊為陽，陽者為日月，明也。有拯救明代朱氏王朝、反清復明之意義。

那麼當我們進入府城後，在國華街吃金得春捲的皇帝豆之餡，就能感受城內明代的遺韻，在農曆3月19日的今日眾人祭拜「太陽星君」的同時，其非單純的「太陽神」，中國既來都有拜太陽慣例，如直隸寧津一地舊俗有六月十八接太陽，而六月十九日為太陽生辰，其時間各地有別(胡樸安《中國風俗》上編，頁44)，而府城的祭品多了用鳳片(肪片)、綠豆糕、餅做成的九豬十六羊，這就是思念的隱喻，懷念的假託；文化的符碼存在節慶祭典或祭品內，而「豬/羊」本是古儀中的「少牢」，生蔬或血肉都成為某種諧音、厭勝、祈福、咒性的特殊價值。

這幾年身居臺灣南島，深深愛著府城的飲食觀與文化質感，當然具有特殊形象的糕點是我格外關注的研討領域。網路普遍引自張明蘭報導的〈府城式微的祭儀「太陽公生」〉一則新聞(如部落客「風者流劍」「我愛大眼妹」「Dale的家」等)，文中主要引自成功大學歷史系教授何培夫老師的考證，「無論是從信仰或歷史文化的角度，太陽公生都有值得保存作為府城信仰文化的一環，然而，遍尋府城各街區，還有在注意太陽公生祭儀、製作九豬十六羊祭品的店家，只有青年路的東菜市內的『永盛香餅舖』、『萬香餅舖』，另在北區的『鴨母寮』市場內也一家還在製作，且以『鳳片糕』不同的材料做變化。」又引連橫《雅言》對九豬十六羊的解釋為論證，作為少牢、救朱、思明君之意義，而網路部落「民間信仰的祕密花園」紀錄自己購買的餅豬羊外，也引以上二文，連橫《雅言》云：

三月十九日，相傳太陽誕辰；實則明思宗殉國之日也。聞之故老，謂明亡之後，遺民不忍死其君，又慮清人猜忌，乃藉言太陽。太陽，日也；日，君象也。故曰「太陽一出滿天紅」，以寓復明之志。是日以麵製九豬、十六羊，供為犧牲；則少牢之禮也。今中華再建，日月重光，亦可以慰「景山之靈」矣。(臺北：金楓，249)

就此，我目前尚未找出何教授的文章，僅能從既有的資料提供說明。

去年委託同學郭璉謙協助拍照，他到了富香餅鋪及振來發餅舖購買九豬十六羊，提供我糕點的圖像使用，如下兩張圖所表示：

富香齋餅鋪，臺南市中西區西華南街13號。(延伸推薦部落客文：被遺忘的島嶼、東方琉璃)

振來發製餅鋪，臺南市北區成功路276號，06-222-4874。

2012年4月7、8日我人在臺南，因為母親要到臺南，而我正可就近從高雄騎車前往會合，陪外婆這方的親戚吃飯敘舊。盤算好4月8日為農曆3月18日，試著在水仙宮市場及周邊尋找相關餅店購買九豬十六羊，於是有了三間主要的購買產品，除了永合香餅舖認為綠豆糕製品易碎而不做外，都有餅與鳳片的產品。

水仙宮市場位於國華街、民族路、民權路、海安路之間，以水仙宮為市場中心，習慣來此的原因有二，一為國華街佈滿可口在地好滋味，二為鄰近大天后宮及祀典武廟，可就近參拜。然市場中有三攤專賣節慶糕點，其一為「天心軒」，專賣素食喜餅、香餅、各色糕點，我的第一站即是此地，相片如下：

天心軒，從古早味豆花攤入，左轉，即可見之。

天心軒的糕仔豬羊為單一口味，灑有紅色料為裝飾，餅為白豆沙與紅豆餡，以喜餅盒裝盛。(延伸推薦部落客文：雪花宮記事)

第二站，位於市場中心的水仙宮旁，分布在街道兩區，同為「寶來香餅舖」，各式祭品皆有，有諾大的糯米紅龜粿，當然此日的焦點還是在豬羊，圖片如下：

寶來香餅鋪的地址雖在神農街，但在水仙宮市場內可以一網打盡香餅、糕點。

寶來香餅鋪的豆沙餅豬羊看起來考的最為酥軟，雖然不是壓印清晰的外在，看似焦黃黝亮又粗糙起伏，最為我動心，現場拍完相片就給了母親帶回花蓮吃了！(延伸推薦部落客文：花花分享筆記本)

第三站趕至西門路二段1號的「永合香」餅舖，此店亦是紅龜粿專賣店，位居圓環一角，對角的保生大帝廟更是歷年都有黑橋牌香腸龜的記錄點！而永合香餅舖的九豬十六羊如下：

永合香餅舖的態度熱切，是我常光顧的店家。(延伸推薦部落客文：amy0313)

永合香餅鋪的兩款豬羊，一為餅，一為鳳片，雖沒有豬羊變色，但是口感絕對不賴。

後來接到母親的來電，於是就沒再繼續尋豬羊，我想大菜市、東菜市、鴨母寮市場、保安市場肯定都有糕餅店製作九豬十六羊提供明日3月19日的祭拜太陽公供品，留在後年繼續品嘗記錄。而與巴掌長度略近的都以單隻相配，是確確實實的豬羊份，而如小拇指長寬的九豬十六羊則才能真正反映數字與傳統文化的連結，綠豆糕的形體清楚，但一路騎機車載回高雄後，底部的幾隻幾乎手足無形，磨成四不像，倒是熟糯米粉製作的鳳片小巧有趣，惟形體就比較不計較是豬還是羊了！難以肉眼辨識，更遑論其他感官方式！如下圖為天心軒與永合香的製品，左邊全白而以一條紅線及兩紅點區別前豬後羊，看不出是耳是角，而這點數線條也確實輔助我們略懂用意，豬羊自然判定；右邊整盒灑有紅色料者，為天心軒製品，其製作為豬羊做好後，置入盒內，再噴灑紅色料，可從各隻彩料的分布判斷，而這就沒必要判斷豬羊了，總之是9+16的25總合，也就是九豬十六羊了！

祭拜太陽公公的概念可回到自然神的信仰環節，但是在府城則重疊了祭拜明代崇禎皇帝以及反清復明的寓意，則又從祭品中的特殊性表達了某種群體寄寓的信仰意念。在金門，中秋拜月會製作九豬十六羊，材質是糯米，紅粿之一(我不稱隻紅龜粿，而在地自有紅粿之稱呼)，是藉著拜月以思念明朝及反清復明，與府城的拜日正好湊足了「日月」，這連結還需要更豐足的資料才可論證，只是這樣的遺俗同時反映區域的特殊現象，兩區都與鄭成功家族有關，都有明代王侯墓陵(金門有魯王監國，府城有寧靖王)，都有一場以九豬十六羊祭祀的文化，一日一月各有千秋，這就是特有的祭儀文化。然而，在高雄內惟的李氏宗祠原來也有祭祀太陽公，近來因都更議題掀起文化界對此古厝的維護與爭取，而我輾轉知道農曆3月19日的宗祠會祭拜太陽公，我則在國立4月5日提前參訪與支持，親目共桌上的明思宗及護臣神像，也拿著隨身的線香祭拜，與活動參與人之一簡單聊了來此的目的，「李家沒有九豬十六羊」，而聽聞李家隨鄭氏軍隊來此深根，延續明代國族的認同，這算是我越來越接近此祭祀儀式的資料蒐集，有無祭品的相同其次，而是同時反清復明的意念則就可讓我們深信一種精神引導的權威與至上！當代的我們，除了天天祈求中樂透之外，有否這種家國的結構關係？

提供當日所拍的李氏宗祠幾景作為補充說明：

如果可以，不妨記得農曆三月十九日，這時間點，明清兩代之際，殉國的節操，子民的忠義，當代的信仰，不外乎還有異於他地的傳統糕點可以吃吃味道、說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