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0-15 15:27:59十口

宣讀稿<動聲/同身/通神─白居易<琵琶行>析論>

台北大學宣讀稿

 

主持人、發表人、與會師長及學術同好,大家好:

 

        很高興有這個機會能夠參加這場學術會議,向大家報告這些日子以來的心得。宣讀前,我必須很感謝負責連絡與安排這次會議的助教,她很細心地跟我保持聯絡,雖然我都很心急,很主動的用各種方式了解審查狀況、議程表確定了嗎?或者,宣讀時間又在什麼時候等細節問題,她都會周到的回覆我,並且把我的場次從明天的早上調至現在,當然很感謝李京珮老師的調遷,讓我明天能夠安心的趕往花蓮參加另一場會議,這是我必須先向她們致謝的。

 

        我的這篇讀書心得很簡單,就討論白居易的〈琵琶行〉一首。身為臺灣這國度的子民,哪個年級哪個世代的人都一定聽過白居易與〈琵琶行〉,在於白居易個人情志守正不阿,這首古體詩的辭章修飾具體深刻,對於中學生而言,是學習轉化描摹抽象性概念的範本,也是傳達騷人墨客對於「不平之鳴」何以藉著週遭人物表達自己內心困境的文本。也許在我中學時期,默寫這檔事讓我畏懼琵琶行;但是現在上了戰場必須為自己的學生導讀時,才發現琵琶行對於了解白居易的「作用」是這麼的重要。

 

        這篇文章,主體有25頁,除了前言結語,只有本論─意涵結構分析一節。會想寫這篇文章的理由,在於我們認識〈琵琶行〉,知道白居易在唐憲宗元和年間越權上諫言的概況,於是白居易在秋風漸起的湓浦江口竟然遇到了「知音」,京城來的琵琶女,彼此互相傾訴著自身所遭遇的困境。在我的前言有提到力來對於琵琶行都以「謫」而「離」,也因「異居」而「思故」為出發,也是討論的終點,難免受「謫」字制約,釋義僅迴繞在「藉琵琶女述情」的字面上,至「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視為白居易最終的傾淚與崩潰,那麼當初白居易創作<琵琶行>時難到只有離苦?對於琵琶女是同感,還是借人與物的抒發情懷?音樂轉折的描繪,是琵琶女心情,亦是白居易不安的情緒?這便是我藉由此文盼以解決的問題。

 

        我嘗試借用法國理論家呂西安‧高德曼的「發生論結構主義」為觀點,臺灣的文學社會學學家何金蘭教授長期藉重這一理論解決中國文學理論長久以來直覺、印象、自然的感動和興發的分析方式,進而能用理解與解釋的態度針對文本本有的字與字、詞與詞、段落與段落之間形成的綿密而有意義關係的結構,促使我們在教學活動中能夠讓閱讀者能夠擁有文辭之間所包含的世界觀,作家深層的意涵結構。我希望在我借用兩位學者理論與應用的基礎上對於琵琶行能有西方重邏輯、分析、有心的設計與安排的基礎,而從文本結構中提出本文第5頁上頭所提出的概念:〈琵琶行〉是聲情與物我分化又再聚合,共述漂泊與求安的寄望」此貫穿全詩的總意涵結構,在「動聲/同身/通神」的脈絡裡,白居易確實展演了一場主客互為表裡的劇碼,一人分飾二角?或二人共飾一角?希望藉此結構分析能具體理解此詩詩旨,及白居易苦居潯陽城之苦為何?其所怨為何?這些將在下文提出我的看法。

 

        〈琵琶行〉可以說是小說化的創作文本,敘事長詩,從淺白的用字讓「作者」與「讀者」達到同理心的情緒反應,有三個元素統攝文本,在第6頁

 

「動聲」者:「有聲/無言」「隱/顯」「流動/停滯」等結構

「同身」者:「彼/此」「人我/物」「主人/客」結構

「通神」者:琵琶聲、琵琶女、白居易的精神性相通

 

        將聲音與情治(志)描摹起伏不定的命運,又回歸自然地將物我精神合一,彼此連繫的同時亦是「分隔」,形成一種非獨有的「共有」現象,強調「同」的觀念,使淪落漂泊與寄居安所的期望立基「彼此」,非獨我的主觀的虛妄的要求,合理化人生而為人的「求安」意念,這即是白居易遭貶謫後所面臨到的「不安於室」的狀態。

 

        而我試著將琵琶行分為四部份討論,第一部分14句,作為白居易遇琵琶女之動機、時地、及情境之鋪述,第7頁如我所歸納包含「送客/歸鄉」「外環境/內心境」「歡愉/苦情」「實情/虛景」「終止/開始」「無語/呼喚」等意涵結構關係,時空將外在氛圍呈現有色彩有溫度的畫面,當然也間接的呈現作家與琵琶女的初次見面,內心的羞怯與亢奮。有種對於「近鄉情怯」的窘境,如第8頁,看似「主人下馬」與「客在船」的空間對立,卻存在醉不成歡有「無奈」之情,將別而又靜謐在秋風颯然的空間裡,何來不是種時間煎熬?又如琵琶女「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主客呼喚與被呼喚的雙重關係裡,主人的「尋聲暗問彈者誰?」,馬上「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迴燈重開宴」,不外乎喜歡又怕受傷害的心境。

 

        第二部分,包含24句,自「聲」與「情」的「實/虛」結構為主軸,將內心暗底不彰的壓抑情緒隨「指法」「聲調」貫出胸臆,形成「呼喚/無言」「聲情/心緒」「急切/緩慢」「彼/此」等結構,而「流動/停滯」之結構仍貫通此部分。第11頁,琵琶女開始的「轉軸撥絃」響起的單音獨鳴,到第12頁撫按、揉弄、向內撥絃、向外反撥在「掩抑」的情緒下慢條斯理的鋪陳故事,如此有序的情境不免疑測琵琶女藉演奏述說故事的「預謀」,當然更顯露著白氏將自身投射在琵琶女身上,「主/客」同為表裡,琵琶女同是白居易;第13頁進入音樂性的描述,「樂聲」亦為「心聲」,白氏筆調的快慢輕重下,掀起眼前的具體影像,在白氏心境中「預謀」著「對立」為「共有」、「無語」為「呼喚」、「暫歇」為「蓄勢」的反作用力,使白居易的分身「琵琶女」,琵琶女又以「琵琶」為發聲器,連帶輾轉陳述「壓抑」的「難事」,如此多重「複聲」的表述,如第13頁倒數第七行「多重代言」表達著白氏真正的心情寫真,何須人聲的表述?尤其在藉物述情的字行間,「物」已是「人我」的聲帶,「人我」已被「物」所弱化,反而「物」的存在受到強化與注視,物在人在,人「虛隱」於物中,憑藉「他者」論述「己身」,存在「人我/物」「他者/己身」「虛隱/實存」「主/客」意涵結構,此部分也承「流動/停滯」結構貫穿,從聲音的變動作為起訖的關鍵。

 

        第三部分,有24句,琵琶女在「今/昔」「實/虛」的對立結構中呈現「本是京城女」是「過去」,那麼「現在」則非京城女的痛苦,過去的歷史感使人有「眷戀」的時間延續作用,但是時間縱軸中卻是「虛/實」連綿的一條光譜,當自言過去種種,便是今日種種非昔時所榮耀,「無奈」之感油生;在第17頁主要呈現她面對時間轉易、親人變故、回首拭淚的生命歷程與情緒變化,「時間」的轉變是種對生命的諷斥,「容顏」老故令人憂心,「人身」形象化「人生」的轉折,加深了對過往雲煙的無奈感慨。文章第18頁對於「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粧淚紅闌干」很清楚地藉以外面的樣態與人生大夢成了「短暫/永恆」「消逝/存在」結構,「啼」自心悱鳴泣而出,「淚」因積鬱而傾洩,「朱顏」「青春」「喜悅」卻顯露著「衰容」「蒼茫」「離苦」。

 

        第四部份,有26句,「發聲器」回歸白居易之口,總述琵琶女身世與己身比附之關係,並述<琵琶行>撰寫緣由。自「我聞琵琶已歎息」開始,白居易找了一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為傾訴對象,讓他能一吐離開京城的苦水,封閉在「地僻」之境,渡口雖是出口,對受禁之人何嘗不是看得見摸不著的幻影?於是「音樂」「絲竹聲」之出現,則成為白氏心靈久違的良藥象徵,對於白氏從環境中所孳生的「離苦」,「山歌與村笛」的存在與否,實質上白氏所認定的「音樂」「絲竹」「管絃」只有「京城音」,因為眼裡心裡預設了目標,即便環境轉換而心緒未變,那麼便失去了適應能力,對於居住環境或音樂享受的不足是白居易所抱怨的,但白氏所針對的仍是離開京城、原職、故里的不適應,對於「過去」的「不捨」,及生處在未得知音的「不安躁動」。所以白氏面對今夜的偶遇而存在「短暫/永恆」「他人/自身」「實有/虛存」等結構關係,回歸到「同感」狀態,讓離苦不只是小我的私心感受,而是物我連結的實際樣貌。

 

文章第22頁,倒數第二行開始,琵琶女、白居易、琵琶聲是三位一體的精神相融,如第23頁的聯繫關係:

 

(過去)【京城-管絃-遊樂】-白居易-【小地-無管絃-獨傾】(現在)

(過去)【善才伏-秋娘妒】-琵琶女-【老大-守空船】(現在)

 

        一種時間延續的漫長史觀。又可參看24的圖表:

 

        「江面」所帶來「漂泊」的「流動性」正與二人行舟的「不安於室」相同,尤其「聲音」「月亮」「自然環境」所營造的送客情境,不斷使白居易身陷思苦,又無盡地自離苦中企圖尋找出口,求以釋懷的可能性,短暫與永恆共濟於「虛線」的江面,主客二舟以江面為線索,聯繫並連結彼此的「過去/現在」的時間觀,空中實有的明月便與江面虛有的映月共構人間變異性的空間觀,彼人和此人運用「樂音()/譜曲(文字)」形成「情感交易」,一種問答的循環關係,都可視為白氏對於自己遭遇的辯證

  (實)

  ←【樂音】

【(此)舟-白居易與客-主】~~~~~~~~~~【(彼)舟-琵琶女-客】

 【譜調】→

(永恆)…………………………………………………………………………(短暫)

【江月】

(虛)

。最後請參看25的圖表:

 

 

 

 

 

 

 

 

 

 

 

 

過去

              流動

(遠)送客──(渡口)──歸去(近)

              停滯

現在

 

 

 

 

 

 

 

 

 

 

 

 

    「渡口」使白居易足以延續「故里─異地」的關係,也因為這關係的存在著無奈「謫」之限制,在送客的關頭便想起「送客─過去」所連結的京城仕宦生活,以及「送客─現在」所面對的謫居日子;「歸去─過去」的向度則表達京城生活的流動與活躍,「歸去─現在」的向度則呈現無法跳脫的停滯現象。

 

        這種「聯繫緊密、不可分割的、關於人與人以及人與宇宙之間的聯繫的觀點」即是「世界觀」,我相信宗白華先生所提出的「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的說法,是可以附以參佐的美學想法,也能夠讓我們在人文與自然之間找到適切的平衡點,協助我們在一偏文本的產生後,返回文本被創生的價值,以及從創生的文本中拉近作者作原始的意念。或者,這會是這長篇大論希望還原與提供的想法。

 

希望從20分鐘的報告中,向大家分享我的淺見,提供一種視野的拓展。

謝謝台北大學,謝謝各位與會的學界同好。

 

宣讀時間:20分鐘 

撰寫於20081015日星期三,高師大。

宣讀於20081025日星期六,台北大。

 

 

圖片來源http://zh.wikisource.org/w/index.php?title=Image:Bai_Juyi.jpg&variant=zh-tw

威爾剛 2020-02-26 14:55:34

很不錯的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