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19 19:32:40同手同腳

那年夏天(四)

玩完水,姑姑見陳大哥和李大哥還在園裡,要我去叫他們回來休息,準備吃晚飯了。
我循著他們工作走的路線,我本想直接就叫出聲音,但又覺得在重重的樹林中尋找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像是綠野仙蹤裡的桃樂蒂,想要找到仙境的出口,只是我是孤單的桃樂蒂,沒有錫人、獅子、稻草人等一干同伴。
我尋尋覓覓,不知走了多久,聽到窸窣的聲音,循著聲音走去,駐足凝望天空,夕陽散發出澄橘色的光芒,渲染了整個天空,在這佈景下,我隱約看到兩個男子,其中一人輕撫另一人的面頰,然後緩緩的、輕輕的,像是電影一般,唇對唇的接觸。
我迷惘了,轉身,往來時路踮步輕輕的往回走,等我走到一定的距離,我大聲喊著:「陳大哥,你們在哪裡,我大姑要你們回來準備吃飯了喔。」
說完,不遠那方傳來陳大哥應和的聲音,沒一會,陳大哥和林大哥出現在我的面前,陳大哥對我說:「走吧!回去了。」,陳大哥與林大哥各背著一袋著摘下的芒果,我跟在他們後頭,無聲的走著。
當天夜晚,一如前二天的夜晚,有滿天的星光,與漂流的螢火。弟妹們似乎已經厭倦了追逐,待在客廳陪著姑姑看電視,我依舊走出屋外,起風了,我感到夏夜的涼爽,我向陳大哥的房間望去,燈亮著,我想他是和林大哥待在房間裡。
我躺在大石頭上,感到孤單,又想到再過幾天就要回家,突然想哭,但是沒有,很小的時候我就曾告訴自己,一個男孩子不能哭。
「在想些什麼?」不知什麼時候陳大哥走到我身旁。
我坐了起來:「沒有,吹吹風而已。」然後我們都靜默了,在這靜默的夜晚。
陳大哥先開了口:「你看到了,對吧!」
我內心突然一震。「我……看到什麼?」我問,勉強的笑著問,在微微的星光下,我想陳大哥應該沒有注意到我的慌張。
「我知道你看到了,我只想說謝謝你。」
「我…..」我吱吱唔唔的。
陳大哥望向天空,那無盡的星空:「許多人對我們總是帶著異樣的眼光,但你沒有,裝作沒事的樣子,也許你的自然,對我而言,就是一種無形的支持。」
我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只是低著頭靜靜聽著。
「你應該聽過什麼叫做同志或同性戀吧!也就是喜歡和自己同性別的人,男生愛男生,女生愛女生,你知道嗎?我就是同志。」
陳大哥就在我面前坦蕩蕩對我說著,他就是同志,我該驚訝嗎!沒有,我並沒有感到驚訝。同性戀、同志,在我的成長過程中,同學之間偶而提起,大多是玩笑的話語,但從沒聽誰坦承過自己是同志,現在不知為何,我就是沒有感到驚訝,但我卻又聽到自己的心悸。
「陳大哥,希望你們能快樂、能幸福。」我說著,但竟沒有看陳大哥的勇氣。
「柏軒,你知道嗎,你有一顆好心腸,總是這樣為人著想。」陳大哥說。
說完,又是一片的靜默,我實在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
「你曾問我讀大學快樂嗎?真的很難講,大學生活讓我找尋到自我,但是年紀愈大,發現要承擔的責任也愈多,我的生命有我難解的結。將來你也會有你的煩惱,盡力就好,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對了,明天早上我就要回台北了,很高興認識你,也謝謝你,你多保重,記得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要活出自己。」陳大哥說完,摸摸我的頭,就回房去了。
這晚,還是失眠,我躺在床上想著陳大哥,想著陳大哥對我說的話,以及那夕陽餘暉下的畫面,而我也知道,為何陳大哥的眼神中,總透露著淡淡的憂傷,因為他內心深處有著無解的情結啊!
隔天,十點多,陳大哥和林大哥向大家辭行。他們背起行囊,陳大哥依舊騎著那豪邁的野狼125載著林大哥,機車走在滿布小碎石與泥土的巔陂路上,我目送他們離去,在他們的背後,因車子的馳騁,揚起了漫漫的黃塵,我就這樣看著他們消失在黃沙與綠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