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2-21 07:04:04lee
塞塞姨的典故
■本文係衍生自〈幼兒語錄〉(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ginali/3/1262111568/20051214063341/)。
【塞塞姨】
本名四月姨，此姨幾度赴美探望寶貝外甥的行程多安排在四月，故得此名。據考，命名者為外甥的爹娘。在外甥一歲前，四月姨替不時鬧便秘的外甥催便有功，外甥的爹娘欣喜之餘，復贈予四月姨另一榮譽「抬頭」（title）：「催便姨」。「便」，說得白話一點兒，就是「屎」。在閩南語裡，「屎」音同「賽」；疊字時音為「塞賽」；疊字後接「姨」字時，音變為「塞塞姨」。
【圖說】
二○○五年五月下旬，四月姨又來到舊金山東灣作客，此時寶貝外甥剛滿兩歲八個月不久。這天四月姨因為時差還沒調整過來，所以起得很早。小朋友起床後，直奔四月姨借住的書房道早安。小朋友身後是書房門邊給他量身高用的窄牆面。photo dated May 21, 2005.
＝＝＝＝＝＝＝＝＝沒空的人看到這裡即可。得空的人繼續往下看吧＝＝＝＝＝＝＝＝＝
二○○三年四月，四月姨二度造訪舊金山灣區，二度住進四月姨的表姊和姊夫位於南灣的家，首度見著日後成為她寶貝小外甥的胖娃娃。
二○○一年四月，四月姨首度造訪南灣，招待她的這戶人家是一對辛勤工作、感情很好的小夫妻；次年初秋，「家」添了個兒子，是為第三號成員。四月姨二度造訪南灣這戶人家時，第三號成員已經學坐，是個成天咬著絨布玩具流口水的胖娃娃了，白天乖乖坐在枕頭圍起來的床鋪上，盯著媽媽和阿姨工作的背影，偶爾哭一下撒撒嬌；到了睡覺時間，如果四月姨起身哄他入睡，四月姨會抱他走屋裡其他房間，搖個十分鐘，唱幾首搖籃曲，就能看見他入睡的甜美容顏，輕輕把他放在睡床上之後，回去書桌前繼續工作。胖娃娃的媽總是嘖嘖稱奇。平常她哄兒子睡覺，得耗上起碼半小時才會看見成功的跡象，寶寶到四月姨手上居然十分鐘就能睡著。
「厲害，」胖娃娃的媽豎起大拇指。
「好說，」四月姨也覺得不可思議。
那回四月姨住進他們家才過了兩週，胖娃娃開始會爬了，「把小娃娃擺在一邊安靜工作、偶爾起身逗逗他」的好日子宣告終了，就連哄他睡覺也變成難事一樁。到了胖娃娃睡覺時間，大人總得把他抱在懷裡搖上二、三十分鐘（這是基本工時）培養睡意，他才肯「漸漸」入睡。「漸漸」是一種騙大人上當、目的在於不讓大人離開他的招數，大人要是在他還沒睡熟的時候就把他往床上一放，這小子十次有九次半立刻驚醒大哭，至此哄睡步驟只得重頭再來；偶爾大人會失去耐性，放棄讓他入睡的企圖，把他擺回書房地板上的玩具旁邊，任他去「強撐」精神。
又過了幾個星期，胖娃娃露出學站的企圖。他用雙手扶著媽媽或阿姨的椅背，搖搖晃晃支起身子，或者高舉雙手攀附書桌側壁，利用反作用力緩緩挺腰伸腿。那一陣子，四月姨常聽胖娃娃的娘或爹報告「這小子又兩天沒拉了」。
「今天拉了沒？」出門上班的大人，下班一進家門立刻問道。
「拉了，」在家的兩個大人露出寬心的表情。或者，在家的兩個大人帶著擔心的口吻回答：「還沒。」
胖娃娃的媽聽了同樣當媽媽的朋友建議，在超市買了prune口味的嬰兒食品回來。據稱此味有助嬰兒排便，屢試不爽。餵了胖娃娃幾大匙之後，三個大人的鼻子開始等待「信號」。有時候是空包彈，有時候是真槍實彈。等不到真槍實彈的降臨，每每令大人望眼欲穿，心憂不已。
某日，抓著媽媽的椅背努力學站的胖娃娃，忽然停止雙腳活動，緊閉嘴唇，從鼻管發出一長音的「嗯——」。胖娃娃的媽趕緊蹲到他身邊，陪他一起用力，架勢多半是握緊拳頭，一同發出「嗯——」的聲音。用力了半天，兩個大人聞到一陣濃重的「信號」，媽媽喜出望外，趕緊扒開胖娃娃的尿布一瞧。
「唉，空包彈，」胖娃娃的娘很失望。
「換我來吧，」四月姨自告奮勇。
四月姨仿效「陪便」標準架勢，蹲在胖娃娃的身邊和他一起用力。一會兒之後，「信號」再度出現，還伴隨著一陣HiFi立體聲。這回顯然不是防空演習，真有炸彈下來了。
「哇，拉了拉了！阿姨真行！」胖娃娃的娘趕緊把他抱進睡房去換尿片。
「沒啦，你剛陪他用力了很久，換我陪他用力時，大概他剛好終於『成功』了吧，」四月姨萬萬不敢居功，只是很高興能幫上一點兒小忙。
往後，胖娃娃三不五時會在扶著大人的椅背學站時忽然發出用力的聲音，這時周遭的大人會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陪他一塊兒使力，祈求遲交的貨品趕緊「到貨」。根據胖娃娃的媽媽觀察與統計，四月姨的催便成功率居高不下，把另外兩個大人的成績遠遠甩在後頭。
「看來，阿姨應該改名叫『催便姨』嘍！」胖娃娃的爸媽看著尿片裡的豐收榮景，大聲讚道。
「這個嘛……」四月姨臉上冒出六條黑線。
一個月裡總有好幾天，胖娃娃的媽一早大會報告：「塞塞姨，寶寶又三天沒拉了。」於是胖娃娃的媽媽和四月姨會在吃完早餐後、開始工作前，輪流發功，替胖娃娃催便。假如是胖娃娃的媽媽先攻，她會在「信號」苦等不來、發功發到一半的時候，忽然站起身來，說「我不行了，你接手吧」，然後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四月姨接手，繼續發功，有時候「信號」終於出現、「到貨」過程卻過於漫長，這時萬一胖娃娃的媽回來了，四月姨會說：「我也不行了，換你繼續。」
所以，陪胖娃娃催便，大人也可以同時「醞釀」，出奇有效。
那回四月姨一共住了五個月，其間歷經胖娃娃學爬、學站、跌倒、邁出人生第一步、搬家、過第一個生日、學說話。不過，四月姨雖然是催便大王，卻不會替小腿亂踢的胖娃娃換尿布，特別是黃金滿載的尿布。理由是，笨手笨腳的四月姨怕還沒來得及把「塞賽」擦乾淨呢，經過一雙小腿奮力亂踢，導致「塞賽」沾得滿腿滿床。這等重大工程還是勞駕胖娃娃的爸媽執行吧，四月姨頂多就是站在工程現場一旁，陪著執行工程師唱「換尿布之歌」：「王小弟弟有塊地呀，咿呀咿呀喲……」他多半聚精會神地聽著，同時欣賞三個大人賣力的唱跳表演；大人則趁他「分心」當觀眾、忘記抗拒的時候，完成換尿布的艱鉅任務。
二○○四年四月，胖娃娃長成可愛的小兒，四月姨陪同胖娃娃的外婆飛到舊金山灣區，來到小兒一家人在東灣的家。新家不比舊家大，也沒有樓梯，會走路的小兒所能演出的驚險畫面少了一個大項。這時小兒已經不需要大人主動催便了，但也養成了隨地「用力」的習慣，大人見狀只覺放心，會陪著他一起用力。「信號」出現後，小兒的爹多半把小兒包著尿布的小屁屁高舉到鼻子旁邊，光靠嗅覺就能判定是否確實到貨。四月姨經驗不足，還是得拉開尿片邊緣觀察一下，然後向小兒的爸媽報告到貨與否。如到貨，小兒的爸媽會抱他去睡床上換尿片。
六月下旬，外婆和四月姨準備回台之際，小兒已經會說些簡短的對話了。據說他在四月姨回台後某日，當著家中一堆客人的面用力，全體賓客也一起陪他用力，一會兒之後小兒居然迸出一句「好痛苦」，然後便放棄用力跑開了去。
「他怎麼這厲害，會講『好痛苦』？」四月姨在台北的電腦前面打字問道。
「還不是跟你學的，」小兒的媽在舊金山灣區的電腦前面打字答道。「你快回去之前不是還在趕稿嗎？一定是你當著他的面講過「好痛苦」，他記住了以後，那天忽然就用上了。」
那年，他看到四月姨的照片，會在大人問「這是誰？」的時候大聲回答：「塞塞姨！」還不滿兩歲的小孩哩！四月姨聽了雖然臉上還是冒出三條黑線，心裡倒是有一番甜滋味湧了上來。
二○○五年五月，四月姨二度陪伴胖娃娃的外婆造訪東灣，一同等待這個家的第四號成員出世。此時小兒已過兩歲半，口語能力出奇地好。四月姨和外婆剛到的那天晚上，正好遇上小兒用力的時刻。外婆立刻蹲在他身邊，發出「嗯—嗯——」的一長一短陪便聲，為他加油。
「大好了沒？」一會兒之後，外婆問道。
「大好了。」小兒用嫩嫩的嗓音回答。
「來，爸比給你換尿布，」小兒的爹適時出現了。
只見隨爸爸走向浴室的小兒，居然兩條腿離得開開地行進，像隻小水鴨。問他為什麼這麼走路，他答：「因為塞賽很臭，髒髒的。」
過了一會兒，包著乾淨尿片的小兒回到起居室，做了大會報告。
「今天的是圓ㄅㄨˊ和羊仔（閩南語）。」不疾不徐，口齒清晰。
「什麼圓ㄅㄨˊ羊仔的啊？」四月姨問。
「那是他爸爸教的玩意兒，」小兒的媽挺著八個月身孕，一邊拍拍抱住她大腿的小兒，一邊帶著笑解釋。
「是塞賽啦！」小兒補充。四月姨一聽，迸出大笑。
隔幾日近午，小兒起床後喝過熱牛奶，忽然開始用力。由於小兒的媽和外婆都還沒起床，於是「清便姨」的初登場之日突然到來了。
「大好了嗎？」
「大好了。」
「那你帶阿姨去浴室吧，阿姨幫你換，好嗎？」
「好啊。」
拿了乾淨的紙尿片，進了浴室，四月姨找出濕紙巾盒，打開盒蓋在一旁準備妥當。四月姨腦子裡的操作程序還在一片空白之際，忽然想起小學時代替自己的弟弟換尿布的情景。於是四月姨替小兒拆開連身褲的褲檔扣子，叫他趴在自己的大腿上。四月姨心想，上一回這麼近看小朋友的肛門，起碼是二十年前的事兒嘍。四月姨慢條斯理地替小兒清理，就怕沒擦乾淨，好不容易大功告成，正準備把髒了的紙尿片扔進垃圾桶，小兒忽然出聲阻止。
「等一下！我要看！」小兒語氣急切。
「你要看什麼？」四月姨不解。
「看今天是圓ㄅㄨˊ還是羊仔。」一張小臉非常認真。
「看好了嗎？」
「看好了。是羊仔耶，好多羊仔噢。呵呵呵。」小臉露出興奮的神情。
四月姨想起，小兒的爸爸說過，要把「塞賽」倒進馬桶，再把髒尿片捲好扔進垃圾桶。四月姨正要伸手去按馬桶沖水鈕呢，小兒再度出聲阻止。
「不行！我要按！」四月姨縮回手，小兒敏捷伸手一按，水箱的水嘩啦啦，把「塞賽」沖走了。小兒看得出神。待回神之後，小兒露出可愛的笑容，說：「『塞賽』沖掉了耶。」
噢，SOP裡要有這一道步驟才算完成啊。
這趟到了七月中旬，小兒的外婆和四月姨返台之日前幾天，四月姨發現小兒果然是個好學不倦的孩子。話說彼日小兒跑進四月姨暫住的書房玩耍，沒一會兒忽然扶著矮櫃開始用力。四月姨已經習慣小兒的自主模式，早已毋須催便，所以也沒特別盯著，只等著小兒那聲「大好了」一出，就可以直接將小兒帶往浴室善後。等著等著，小兒開口說話了。
「阿——阿姨——姨————」小兒邊用力邊喊著四月姨。
「什麼事？」盯著電腦的四月姨，頭也不回地問。
「H——OO——VE——R——是————什麼意思——」小兒斷斷續續吐出這句話。
「啊？」四月姨這才回頭，順著小兒的視線看去。
原來，小兒盯著乖乖立在矮櫃旁牆邊的胡佛牌（Hoover）吸塵器，一邊用力一邊憋著氣，唸出上頭印著的品牌字母。四月姨還沒來得及答腔呢，小兒忽然喘上一口大氣：
「啊————大好了。」
-------------------------
[註]形容小兒到貨的貨物狀況。「圓ㄅㄨˊ」是「一坨圓圓」之意；「羊仔」是「羊仔屎」的簡稱，以閩南語發音。羊仔的便便多半體積很小，色深，故名。
【塞塞姨】
本名四月姨，此姨幾度赴美探望寶貝外甥的行程多安排在四月，故得此名。據考，命名者為外甥的爹娘。在外甥一歲前，四月姨替不時鬧便秘的外甥催便有功，外甥的爹娘欣喜之餘，復贈予四月姨另一榮譽「抬頭」（title）：「催便姨」。「便」，說得白話一點兒，就是「屎」。在閩南語裡，「屎」音同「賽」；疊字時音為「塞賽」；疊字後接「姨」字時，音變為「塞塞姨」。
【圖說】
二○○五年五月下旬，四月姨又來到舊金山東灣作客，此時寶貝外甥剛滿兩歲八個月不久。這天四月姨因為時差還沒調整過來，所以起得很早。小朋友起床後，直奔四月姨借住的書房道早安。小朋友身後是書房門邊給他量身高用的窄牆面。photo dated May 21, 2005.
＝＝＝＝＝＝＝＝＝沒空的人看到這裡即可。得空的人繼續往下看吧＝＝＝＝＝＝＝＝＝
二○○三年四月，四月姨二度造訪舊金山灣區，二度住進四月姨的表姊和姊夫位於南灣的家，首度見著日後成為她寶貝小外甥的胖娃娃。
二○○一年四月，四月姨首度造訪南灣，招待她的這戶人家是一對辛勤工作、感情很好的小夫妻；次年初秋，「家」添了個兒子，是為第三號成員。四月姨二度造訪南灣這戶人家時，第三號成員已經學坐，是個成天咬著絨布玩具流口水的胖娃娃了，白天乖乖坐在枕頭圍起來的床鋪上，盯著媽媽和阿姨工作的背影，偶爾哭一下撒撒嬌；到了睡覺時間，如果四月姨起身哄他入睡，四月姨會抱他走屋裡其他房間，搖個十分鐘，唱幾首搖籃曲，就能看見他入睡的甜美容顏，輕輕把他放在睡床上之後，回去書桌前繼續工作。胖娃娃的媽總是嘖嘖稱奇。平常她哄兒子睡覺，得耗上起碼半小時才會看見成功的跡象，寶寶到四月姨手上居然十分鐘就能睡著。
「厲害，」胖娃娃的媽豎起大拇指。
「好說，」四月姨也覺得不可思議。
那回四月姨住進他們家才過了兩週，胖娃娃開始會爬了，「把小娃娃擺在一邊安靜工作、偶爾起身逗逗他」的好日子宣告終了，就連哄他睡覺也變成難事一樁。到了胖娃娃睡覺時間，大人總得把他抱在懷裡搖上二、三十分鐘（這是基本工時）培養睡意，他才肯「漸漸」入睡。「漸漸」是一種騙大人上當、目的在於不讓大人離開他的招數，大人要是在他還沒睡熟的時候就把他往床上一放，這小子十次有九次半立刻驚醒大哭，至此哄睡步驟只得重頭再來；偶爾大人會失去耐性，放棄讓他入睡的企圖，把他擺回書房地板上的玩具旁邊，任他去「強撐」精神。
又過了幾個星期，胖娃娃露出學站的企圖。他用雙手扶著媽媽或阿姨的椅背，搖搖晃晃支起身子，或者高舉雙手攀附書桌側壁，利用反作用力緩緩挺腰伸腿。那一陣子，四月姨常聽胖娃娃的娘或爹報告「這小子又兩天沒拉了」。
「今天拉了沒？」出門上班的大人，下班一進家門立刻問道。
「拉了，」在家的兩個大人露出寬心的表情。或者，在家的兩個大人帶著擔心的口吻回答：「還沒。」
胖娃娃的媽聽了同樣當媽媽的朋友建議，在超市買了prune口味的嬰兒食品回來。據稱此味有助嬰兒排便，屢試不爽。餵了胖娃娃幾大匙之後，三個大人的鼻子開始等待「信號」。有時候是空包彈，有時候是真槍實彈。等不到真槍實彈的降臨，每每令大人望眼欲穿，心憂不已。
某日，抓著媽媽的椅背努力學站的胖娃娃，忽然停止雙腳活動，緊閉嘴唇，從鼻管發出一長音的「嗯——」。胖娃娃的媽趕緊蹲到他身邊，陪他一起用力，架勢多半是握緊拳頭，一同發出「嗯——」的聲音。用力了半天，兩個大人聞到一陣濃重的「信號」，媽媽喜出望外，趕緊扒開胖娃娃的尿布一瞧。
「唉，空包彈，」胖娃娃的娘很失望。
「換我來吧，」四月姨自告奮勇。
四月姨仿效「陪便」標準架勢，蹲在胖娃娃的身邊和他一起用力。一會兒之後，「信號」再度出現，還伴隨著一陣HiFi立體聲。這回顯然不是防空演習，真有炸彈下來了。
「哇，拉了拉了！阿姨真行！」胖娃娃的娘趕緊把他抱進睡房去換尿片。
「沒啦，你剛陪他用力了很久，換我陪他用力時，大概他剛好終於『成功』了吧，」四月姨萬萬不敢居功，只是很高興能幫上一點兒小忙。
往後，胖娃娃三不五時會在扶著大人的椅背學站時忽然發出用力的聲音，這時周遭的大人會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陪他一塊兒使力，祈求遲交的貨品趕緊「到貨」。根據胖娃娃的媽媽觀察與統計，四月姨的催便成功率居高不下，把另外兩個大人的成績遠遠甩在後頭。
「看來，阿姨應該改名叫『催便姨』嘍！」胖娃娃的爸媽看著尿片裡的豐收榮景，大聲讚道。
「這個嘛……」四月姨臉上冒出六條黑線。
一個月裡總有好幾天，胖娃娃的媽一早大會報告：「塞塞姨，寶寶又三天沒拉了。」於是胖娃娃的媽媽和四月姨會在吃完早餐後、開始工作前，輪流發功，替胖娃娃催便。假如是胖娃娃的媽媽先攻，她會在「信號」苦等不來、發功發到一半的時候，忽然站起身來，說「我不行了，你接手吧」，然後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四月姨接手，繼續發功，有時候「信號」終於出現、「到貨」過程卻過於漫長，這時萬一胖娃娃的媽回來了，四月姨會說：「我也不行了，換你繼續。」
所以，陪胖娃娃催便，大人也可以同時「醞釀」，出奇有效。
那回四月姨一共住了五個月，其間歷經胖娃娃學爬、學站、跌倒、邁出人生第一步、搬家、過第一個生日、學說話。不過，四月姨雖然是催便大王，卻不會替小腿亂踢的胖娃娃換尿布，特別是黃金滿載的尿布。理由是，笨手笨腳的四月姨怕還沒來得及把「塞賽」擦乾淨呢，經過一雙小腿奮力亂踢，導致「塞賽」沾得滿腿滿床。這等重大工程還是勞駕胖娃娃的爸媽執行吧，四月姨頂多就是站在工程現場一旁，陪著執行工程師唱「換尿布之歌」：「王小弟弟有塊地呀，咿呀咿呀喲……」他多半聚精會神地聽著，同時欣賞三個大人賣力的唱跳表演；大人則趁他「分心」當觀眾、忘記抗拒的時候，完成換尿布的艱鉅任務。
二○○四年四月，胖娃娃長成可愛的小兒，四月姨陪同胖娃娃的外婆飛到舊金山灣區，來到小兒一家人在東灣的家。新家不比舊家大，也沒有樓梯，會走路的小兒所能演出的驚險畫面少了一個大項。這時小兒已經不需要大人主動催便了，但也養成了隨地「用力」的習慣，大人見狀只覺放心，會陪著他一起用力。「信號」出現後，小兒的爹多半把小兒包著尿布的小屁屁高舉到鼻子旁邊，光靠嗅覺就能判定是否確實到貨。四月姨經驗不足，還是得拉開尿片邊緣觀察一下，然後向小兒的爸媽報告到貨與否。如到貨，小兒的爸媽會抱他去睡床上換尿片。
六月下旬，外婆和四月姨準備回台之際，小兒已經會說些簡短的對話了。據說他在四月姨回台後某日，當著家中一堆客人的面用力，全體賓客也一起陪他用力，一會兒之後小兒居然迸出一句「好痛苦」，然後便放棄用力跑開了去。
「他怎麼這厲害，會講『好痛苦』？」四月姨在台北的電腦前面打字問道。
「還不是跟你學的，」小兒的媽在舊金山灣區的電腦前面打字答道。「你快回去之前不是還在趕稿嗎？一定是你當著他的面講過「好痛苦」，他記住了以後，那天忽然就用上了。」
那年，他看到四月姨的照片，會在大人問「這是誰？」的時候大聲回答：「塞塞姨！」還不滿兩歲的小孩哩！四月姨聽了雖然臉上還是冒出三條黑線，心裡倒是有一番甜滋味湧了上來。
二○○五年五月，四月姨二度陪伴胖娃娃的外婆造訪東灣，一同等待這個家的第四號成員出世。此時小兒已過兩歲半，口語能力出奇地好。四月姨和外婆剛到的那天晚上，正好遇上小兒用力的時刻。外婆立刻蹲在他身邊，發出「嗯—嗯——」的一長一短陪便聲，為他加油。
「大好了沒？」一會兒之後，外婆問道。
「大好了。」小兒用嫩嫩的嗓音回答。
「來，爸比給你換尿布，」小兒的爹適時出現了。
只見隨爸爸走向浴室的小兒，居然兩條腿離得開開地行進，像隻小水鴨。問他為什麼這麼走路，他答：「因為塞賽很臭，髒髒的。」
過了一會兒，包著乾淨尿片的小兒回到起居室，做了大會報告。
「今天的是圓ㄅㄨˊ和羊仔（閩南語）。」不疾不徐，口齒清晰。
「什麼圓ㄅㄨˊ羊仔的啊？」四月姨問。
「那是他爸爸教的玩意兒，」小兒的媽挺著八個月身孕，一邊拍拍抱住她大腿的小兒，一邊帶著笑解釋。
「是塞賽啦！」小兒補充。四月姨一聽，迸出大笑。
隔幾日近午，小兒起床後喝過熱牛奶，忽然開始用力。由於小兒的媽和外婆都還沒起床，於是「清便姨」的初登場之日突然到來了。
「大好了嗎？」
「大好了。」
「那你帶阿姨去浴室吧，阿姨幫你換，好嗎？」
「好啊。」
拿了乾淨的紙尿片，進了浴室，四月姨找出濕紙巾盒，打開盒蓋在一旁準備妥當。四月姨腦子裡的操作程序還在一片空白之際，忽然想起小學時代替自己的弟弟換尿布的情景。於是四月姨替小兒拆開連身褲的褲檔扣子，叫他趴在自己的大腿上。四月姨心想，上一回這麼近看小朋友的肛門，起碼是二十年前的事兒嘍。四月姨慢條斯理地替小兒清理，就怕沒擦乾淨，好不容易大功告成，正準備把髒了的紙尿片扔進垃圾桶，小兒忽然出聲阻止。
「等一下！我要看！」小兒語氣急切。
「你要看什麼？」四月姨不解。
「看今天是圓ㄅㄨˊ還是羊仔。」一張小臉非常認真。
「看好了嗎？」
「看好了。是羊仔耶，好多羊仔噢。呵呵呵。」小臉露出興奮的神情。
四月姨想起，小兒的爸爸說過，要把「塞賽」倒進馬桶，再把髒尿片捲好扔進垃圾桶。四月姨正要伸手去按馬桶沖水鈕呢，小兒再度出聲阻止。
「不行！我要按！」四月姨縮回手，小兒敏捷伸手一按，水箱的水嘩啦啦，把「塞賽」沖走了。小兒看得出神。待回神之後，小兒露出可愛的笑容，說：「『塞賽』沖掉了耶。」
噢，SOP裡要有這一道步驟才算完成啊。
這趟到了七月中旬，小兒的外婆和四月姨返台之日前幾天，四月姨發現小兒果然是個好學不倦的孩子。話說彼日小兒跑進四月姨暫住的書房玩耍，沒一會兒忽然扶著矮櫃開始用力。四月姨已經習慣小兒的自主模式，早已毋須催便，所以也沒特別盯著，只等著小兒那聲「大好了」一出，就可以直接將小兒帶往浴室善後。等著等著，小兒開口說話了。
「阿——阿姨——姨————」小兒邊用力邊喊著四月姨。
「什麼事？」盯著電腦的四月姨，頭也不回地問。
「H——OO——VE——R——是————什麼意思——」小兒斷斷續續吐出這句話。
「啊？」四月姨這才回頭，順著小兒的視線看去。
原來，小兒盯著乖乖立在矮櫃旁牆邊的胡佛牌（Hoover）吸塵器，一邊用力一邊憋著氣，唸出上頭印著的品牌字母。四月姨還沒來得及答腔呢，小兒忽然喘上一口大氣：
「啊————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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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形容小兒到貨的貨物狀況。「圓ㄅㄨˊ」是「一坨圓圓」之意；「羊仔」是「羊仔屎」的簡稱，以閩南語發音。羊仔的便便多半體積很小，色深，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