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記不得服役時九三軍人節當天是怎麼過的，

倒是退伍後經常想起服役的點點滴滴，

尤其在九三軍人節的前夕。

我不認為這些回憶只能換來和好友通話、吃飯時的笑聲；

其實很多時候，回憶能化成堅毅，

讓我不至於在第一時間就向困難投降，且願意與其周旋。

今天，就容我從三角函數與伏地挺身的回憶談起。

當年下部隊時很榮幸能服預官役，擔任陸戰少尉排長。

我同時感到相當幸運，因為晚點名時不用被班長命令，

要做那麼多下的伏地挺身。

在某次揹值星時，我問了測量班長：

「很多弟兄連國中都沒有畢業，他們怎麼有辦法用三角函數，

準確地丈量砲陣地和目標的距離？」

只見班長非常有信心地回答說：

「排仔 （排長的俗稱），不用擔心，他們只有兩個選擇，

要嘛學會測量，要嘛每次伏地挺身兩百下！」

我自始至終沒有去查班長所言是否誇大，

還有士兵的計算錯誤到底是裝笨，還是不得要領？

但時有「桌腳伏地挺身」的場景出現，

加上砲彈射得不差，倒是為真！

我想那位班長直到今天都還不知道，

當年他那幾句話帶給我的震撼竟有這麼大。

因著做實驗的歷練，我原以為多次反敗為勝的經驗，

足已讓我明瞭什麼是「有志者事竟成」。

但親眼目睹三角函數和伏地挺身的抉擇，才讓我恍然大悟，

原來以前認知的「有志者」，通常都只侷限於立「所願之志」，

並朝著目標邁進而已。

但在現實世界，我們常被迫在「所厭之志」當中做出抉擇，

且不能失敗。

因此「有志者事竟成」，其實更多時候藏有「苦其心志」，

加上「甘願做」的意涵。

退伍後，我腦海多次浮現有位被罰伏地挺身，

還肯回到測量桌工作的阿兵哥；

他或許只是不小心算錯，卻要被重罰。

他，沒有選擇逃兵；他，邊喘邊算；

他的身影，鼓勵了深陷困難的我。

坦白說，當年服役最期待的一件事就是放假，

而收假前夕彷彿世界末日。

我深知硬著頭皮當兵只有兩種抉擇，

要嘛「打混摸魚」，要嘛「永遠忠誠

（註：陸戰隊訓；意即堅持到底，使命必達）」。

在選擇了後者，再加上長官的鼓勵與同僚的打氣，

很神奇地我通常會在周二前心情好轉。

您或許會問：難道沒有中間狀態可選？

其實我也曾試過，但發覺難度頗高。

光是要想辦法調到「有點混，又不至於太混」，

又要躲過被罵、被罰的風險，就放棄了。

因這樣策劃的難度，真的不亞於認真當兵。

值九三軍人節，容我以過來人的身分鼓勵正在服役，

以及即將服役的年輕朋友：當兵有用！

很多服役時鍛鍊出來的處事態度、心理素質，將終生受用。

我不唱高調，也承認好逸惡勞永遠是我容易屈從的天性。

然而那願意突破百般不願意的桎梏，做出認真的抉擇，

將是個人的勝利；當然，也是國家的勝利。

再次感謝國軍，辛苦了！

註:

1.科技．人文聯合講座／2022-09-03聯合報／ 張俊哲

（作者為台大教授、出版中心主任）

2.當年,我是預官戰車排長,底下有三部戰車,

駐守圓山大飯店旁衛戍部隊,在軍中期間,

幾次出生入死的真實經驗,堅毅從此生根,

當兵真的是非常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