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小燕

　散步來到一座田園中的農宅，抬頭搜尋著農宅屋前屋後的竹林。我這樣的舉動，引起了正在晾衣服的一位農婦的注意，她問我，正在找些什麼呢？

　一隻鳥。我答。

　一隻鳥？這裡鳥很多。每天都是一大早就吵得吱吱喳喳好聒噪的。你是要找烏秋嗎？

　不是烏秋，是一隻白色的燕子。

　本文摘自我的新書土地公公要搬家了～核心區裡故事多

    我想起了去年春天和太太散步路過這兒，看到成群的小燕子在曬榖場前前後後繞著飛的美景。最神奇的是，其中有一隻小燕，竟然全身雪白色。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渾身白羽的燕子，覺得非常的驚喜。

　台灣常見的燕子有家燕、雨燕、赤腰燕等三、四種，我還曾經以一隻雨燕的故事寫了一篇童話，拿到一項徵文大賽的首獎，燕子對我雖是初見，我對牠們可不陌生。但是，何以一群白腹黑背的家燕中，會出現一隻全身雪白的呢？這就非我所能了解了。

　那以後，我們還去那戶農家附近散步過幾次，總都能在成群的燕子中找到那隻穿著一身雪白羽毛的異類，和同伴們一塊兒飛翔覓食。有時我還會試著一面觀察一面猜測：牠可知道自己的穿著是那麼的與眾不同嗎？牠的同伴們可曾因為牠穿著這襲奇裝異服而排斥過牠？不過，盛夏過後，一如小街上其他燕之家族，牠們統統移陟而去，一隻也沒留下來。

　小街上，今年的第一隻燕還沒有出現，所以，在這農家，我也只是隨便看看，或許還得等一個月、兩個月，燕群才會再次回來吧？

　曬衣服的農婦繼續和我談話。農家對訪客或是路人總是很親切的。她問我：你那麼喜歡小鳥嗎？

　是啊，我很喜歡。

　上次我們就抓到一隻很大的鳥，羽毛很紅，很漂亮呢。

　啊？我吃了一驚，還沒答腔，她就繼續說：等到我們看到你講的那隻白色的燕子以後，我們會把牠抓住，送給你好了。

　不要啦！我連忙拒絕。我告訴她，鳥在空中飛翔才是最美的，把牠抓起來，關在籠子裡，不但不美了，也太可憐了，所以絕對不要抓。

　在回家的路上，我思忖著一個問題：這位農婦，會不會聽我的話，就此放棄抓鳥囚之於籠的念頭呢？我還想到了兩個故事：有一次我在一座小學的校園裡發現一群喜鵲家族，我開心的指著給那位頗為飽學的老校長看，告訴他，這是學校的寶，一定要好好保護才好。沒想到他的答覆竟是：對啊，我也注意到牠們很久了，我一直在想辦法：怎麼樣才有辦法抓到牠們，把牠們關在鐵籠裡頭好好保護？

　另一個故事是：多年前，一座縣立公園開始試養鴿子，眼看不怕人的群鴿圍著遊客爭食的美景就要實現，縣長先生忽然問我：能不能儘快幫他找一個人才？

　什麼樣的人才？

　訓練鴿子，讓牠們不怕人的人才。

　唉！我歎了一口氣：何不訓練人不要讓鴿子害怕？鴿子不懂人話，人懂人話，人訓練人不比較快嗎？

　幾個月後，公園中的鴿舍被移除他去，已在裡頭繁殖出一百多隻雛鴿也被送走。我驚問公園管理所的人：鴿子呢？

　他們的回答是：經過深一層思考，公園裡養鴿子，會造成糞便污染，增加管理上的麻煩。而且還會引來偷鴿賊，所以決定不養了。我聽了，只有歎了口氣，沒想到在台灣，想看到公園裡的鴿子都這麼難。

　幾時我們都能與鴿群同樂？幾時我們看到校園裡盤旋的喜鵲，看到簷下呢喃的白色小燕，都能感受到牠們無憂飛翔自在存活的喜悅呢？

　連一校之長，一縣之長，都以那樣的觀念看鳥，我們還能奢望一位農婦不再有囚鳥於籠的想法嗎？

　想要快樂欣賞鳥的時機，看來可能還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