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傑筆記心情

2012-07-09 07:26:08(砂子)

四十年前台灣的一場電宰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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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我和太太開車沿著多倫多西邊的Dixie路往北兜風，忽然看見路旁一家牧場門口掛著生鮮牛肉出售招牌，一時好奇便轉了進去。原以為順便帶幾磅回家也不枉此行，結果沒看到血肉模糊的屠宰場，看見的是牛羊成群在寬廣草地上吃草，雞鴨鵝和兔子混在一起滿園覓食的農家風光，還看到草地上竟也有幾隻孔雀在雞群裡四處趴趴走。

　我從一九七二年開始當記者沒多久，就遇到台灣屠宰業變化最大的時刻。在那以前，所有的肉商無不採用沿續數百年來的人工屠宰方法殺豬宰牛，傳統的做法是將豬制服、綑牢、放血、去毛、解剖、骨肉分離，經過這些程序，一頭一兩百台斤重的大肥豬就成了肉攤上論斤論兩出售的肉品了。

　那一年，政府準備要讓這樣的屠宰方式升級，不再採用人工屠殺牲畜，改用電動屠宰，理由是傳統屠宰方式非旦造成屠宰場週邊環境污染，肉品也無合格獸醫檢驗機制，衛生堪虞。因而分別在北、中、南輔導民商分別成立電動屠宰公司，並定下期限封閉舊有屠宰場，全面準時改採電宰。

　這對當時的台灣民間消費習慣來說，稱之為革命也不為過，尤其是全台屠宰工人不啻面臨一夜之間悉數失業的命運！而電宰之後，屠體要經過冷凍處理才運往市場，更是與民間習慣大相改變。傳統工法屠殺之肉品顏色鮮紅，冷凍或冷藏過的肉品顏色暗紅，非常不受民眾歡迎，尤其是民間祭祀講究全豬全羊，完全不同於電宰流程之肢解程序，因而不但傳統工人和肉商競相抵制，連消費者也加入抗拒浪潮。

　因而，從當年五月實施這項改變之後引來持續又巨大的反對聲浪，許多民眾甚至和肉商聯合起來在鄉下僻處覓地私宰。當年屠宰豬、牛和羊都得繳交屠宰稅，傳統屠宰時期雖免不了也有肉商為了省下這一筆稅金而冒險私宰，畢竟在重罰的陰影之下漏稅行為為數不多，如今私宰有了抗拒政府不顧民意強行實施電宰「橫柴塞入灶」的「合理性」，私宰在肉商和消費者密切合作相互掩護之下，簡直氾濫得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初期政府似乎心意已決而不肯妥協，官民之間一時形成了僵局，直到後來由於民怨沖天，官方才逐步妥協，電宰廠不再堅持冷凍肉品，改以常溫或低溫處理及運輸。逢到祭祀節慶也針對性的改變作業流程，容許依民間需要保留完整屠體，甚至為了迎合消費者的不同選擇，在電宰廠內還另設傳統屠宰場，讓商人可以自行決定要採那一種方式屠宰他們送來的牲畜。既然政府方面讓步至此，肉商終於不再抗爭，不再私宰了。

　四十年後的今天，台灣消費者在市場上購買肉品依然保有兩種選擇權，一種是到生鮮超市去購買分切整齊，包裝良好，保存在有冷藏設備貨架上的，一種是到傳統市場去選購，由肉商當場依著消費者指定的部位和重量分切後秤出重量計出價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消費者各取所需，一場屠宰革命至此有了兩全、雙贏的結局。

（本文刊登於2012/1/31北美世界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