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2-05 22:07:52棲雲

{旅行感覺}循土牛之肆。存在又消失的歷史線

在爺爺與爸爸的時代記憶裡,勞碌一生的牛絕對不會有離棄主人的行為,頂多只是貪玩一時走失,但當讓身為牧童的爸爸尋獲時,彼此都相當歡喜。但牛,卻也成為全家族烙印著年年種田卻只能供自己飽足的艱苦記憶。

牛兒認命,人們親手深掘又堆疊的土牛也是無聲,高高隆起的土丘,宛如勞累一日的牛兒伏地休憩,厚而結實的背瘠相互接連,早已溶做土地的一部份了,待夕陽斜照,土色更加赤黃。爺說種田只能糊口,所以後來改種其他經濟作物,最後決定拿來種茶,而爸爸也因種田事業結束前看顧的最後一頭小牛,因誤食農藥致死而避食牛肉,只不過在我們這樣的世代,雖然擁有快速成長優渥生活作為捷徑,卻對生活的環境懵懵懂懂、懶懶散散,只知道能再看見牛,即是太過稀奇之事。

妳在遙遠他方捉摸彩霞光影,陪我繼續循著桃園縣地圖探究土牛實境,儘管我所能理解的尚不及浮光掠影,卻彷彿能聽到當土牛被後來安世的人們用怪手強力推倒之時,那怦然倒地的巨大聲響,但連袂的土牛們也始終不發嘆息。曾經存在過的歷史線就這樣存在過,又消失著。那些隆起的土牛丘,有些被填回原本的土牛溝了,土地回復ㄧ片平坦,有些散落為菜園田土的一部份,滋養下一個時代的生活,有些被一車車清運到未知他方開始流浪,所留下深深的土牛溝匯為河流…

難以弭平的,是當年矗立土牛丘上的伯公。畢竟還留居此地的人們感念神明保佑,後來移墾來此的人們無敢對神明造次,所以儘管強迫土牛丘崩落,伯公卻由人們請下高丘,繼續擔任常民生活的保佑者。

丘崩溝填,族群間的界分之線盡失,取而代之的卻是更細微而尖銳的界線,弭平土牛的工業區或電廠,在自己的土地邊緣築起高牆,牆上串連有刺甚而帶電的防衛網,內外的人們互不得相互逼視更甭說相應,水泥冰冷,失卻了土牛在晴陽雨霧間呼吸吐納的土地生命。

夕陽將落,我們緊捏著歷史的斷垣殘骸不再熱烈討論。親愛的,在妳幼年記憶中那道以粉筆畫出的界線,在現實裡早已不存在了對吧。可是那已無妨了不是嗎?因為當妳向我述說這段記憶的同時,我能如此清楚地感覺到,這即是屬於妳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