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們會經常傷害自己愛的人？經常不自覺、無法控制地傷害我們的家人？

我不知道什麼是憂鬱症，不過，我知道自己在某些時刻會深陷「無明」的狀態，此時此刻，全然失去理性、冷靜的判斷能力，只想與世界玉石俱焚。在那樣短暫的「無明」時刻，我們經常說出許許多多惡意自虐與虐人的言語暴力或做出類似意念的肢體暴力來傷害自己的家人。事過境遷之後，因為家人的包容，加上自己的反省，我們也許會試著避免重蹈覆轍，但那「時刻」一旦來臨，我們仍然深陷其中難以自拔，任由那傷人的話語脫口而出－－一再惡性循環。

然而對於周遭的同事、友人，我們根本不會如此，像這樣的人蠻多的。我們總是說：「因為我關心妳、在乎妳，所以我才會這麼說。如果我不在乎你，我根本不想關心。」這話或許有幾分道理，但真的對嗎？我們可以因為彼此是家人，就能隨便讓這些傷人的話語脫口而出嗎？會不會正是因為家人有一種無法磨滅的情感牽絆，我們才這麼有恃無恐呢？

我是很疏遠的人。心知肚明。因為家人之間的傷害與被傷害，讓人吃盡苦頭。家的這張網，有時像安全網幫我們一把，有時卻只是像蛛網讓人無法掙脫。誰也到不了那裡，互相撕裂、互相啃食地在同張網子裡。有時我是受害者，有時則是加害者。強者有強者的粗暴橫蠻，弱者也有弱者的張牙舞爪。久了，大家卻也不厭倦繼續在這場戰局相峙著。

也許，這正是有著家庭氛圍的宗教才如此讓我難以領教吧。

前些天站側門導護，看著許多家長親送子女到校。有一位父親讓我印象深刻，他的孩子正巧是我的公民小老師，他的性格相當畏畏縮縮，做事則迷迷糊糊。直到看見他父親與他的互動，我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麼。

他從孩子跨下機車那刻開始，就不斷地責罵孩子。我的公民小老師在整個過程裡像是早已習慣地默默承受這一切，直到他進校，家長還是怒視不已。

我看到了自己，也看到我父親。不，應該說看到了整體父親的角色模型。幾乎每個家庭裡都有這一位角色模型，有時是爸爸，有時是媽媽，更多時候是伴侶。

我在很早的時候已經磨損了，我的公民小老師也深深深地被他父親磨損了。未來他會長大，也許會扮演著另個受害者繼續被配偶磨損，或者成為另一個加害者去磨損他的家人。

教育能幫助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