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2-30 12:51:34鯊魚

三峽好人(STILL LIFE)

導演:賈章柯
編劇:賈章柯
年代:2006

影片以三峽的美景對比周邊住戶的流離失所,以居上位者的榮耀對比低下層人民的無奈。敘事的建構上主要可分兩方向故事的融合發展,以帶著猶如安哲羅普洛斯(Theo Angelopoulos)一貫「追尋」的筆觸與角色內心莫名的「孤獨」的刻劃,揉合倆個主要角色:遠從山西來到節奉的礦工韓三明,只為見到分離16年女兒一面;同是由山西而來的女護士沈紅,在友人東明的幫助下找尋丈夫,為了確定他外遇的事實。影片整體以煙、酒、茶與糖為逗點般的效果,逐步帶出片中人物與主角間的關係:煙是青年小馬哥、酒是韓三明與太太大哥的關係、茶是沈紅與丈夫的關係、糖是韓三明與妻子的關係。

片中描繪許多底層的小人物,為了追求利益而使的小手段,如:在碼頭上表演的收費魔術、知情不告(韓三明要去的地方早已被長江吞沒)的機車司機、虛報住宿房價的老闆,但不論是近似敲詐的手段或是投機的行為,這些在窮困生活中討活的人只為了求得生存必須的經濟,他們在追逐自身利益的情況下,也可看到仍不失人性道德的一面,如:機車司機少年他雖然為賺取韓三明的錢,深怕告訴他那小鎮已淹沒的消息,他便打消搭車的意願,但其後他再另收三塊的情況下帶他去查明資料之後再去住宿,並幫他降低房租費,所以那老闆最後說道他總向著外人,而並非只為了抽傭金而與老闆聯合欺騙外地旅人的錢。

而這群低下層人民的生活景況可對比著其後一場戲:沈紅與友人東明在露天舞會等待著丈夫的出現,此時出現幾位社會高層,說道背後的跨河大橋是自己苦心的「作品」,耗資甚巨,並馬上連絡負責人將橋的霓虹燈開啟以顯其聲勢,這絢麗的作品對比著那群被迫遷移的居民、因工作斷失手臂的工人,而旅社老闆的「新家」卻是橋墩內的空間(可見生活環境的惡劣),當韓三明拜訪完他後,鏡頭以中遠景捕捉他由橋墩中慢慢走出的畫面,對比橋後的大廈建築。此外,另一個階級批判就是對小男孩-小馬哥的角色描繪,他崇尚黑道的威風生活,但最後卻在一次任務下送命,棄屍於韓三明等工人正拆除的大樓中。小馬哥等青少年為沈紅的丈夫郭斌賣命,在沈紅尋夫的戲中,可得知郭斌是位事業有成的人物,他與小馬哥的間接關係道出了階級的剝削,郭斌是位既得利益者,他的虛偽可從沈紅說他應酬式的跳舞只是逢場作戲,而最後郭斌在工地(背景是三峽大壩)拉起沈紅的手跳了一段舞,正諷刺著他對人(甚至是愛人)只是「應酬」與「逢場作戲」的關係…。所以那段舞詮釋得極為僵化且不帶任何情感,倆人彷如行屍走肉般的起舞,沈紅的情感空洞是面對丈夫的背叛,他為追求更高層的社會生活與集團總理有染,而郭斌則是對人的一份疏離,他是由工廠工人爬升到上層階級的角色,所以為了維持身份與社會地位他對上層(客戶、情婦?)是應酬關係,對下(朋友、屬下與沈紅)是維持距離的界線,他唯有拋棄過往低下的一切,才能不擇手段攀升上流社會。再回到郭斌與小馬哥的間接關係,可以由希特勒與德國前線軍人的關係做比較,希特勒是既得利益者,他以德國民族的意識型態操弄並凝聚起人民的心,為此奮勇衝上前線,只為了滿足他狂野的野心(某種程度上),但犧牲的人永遠都是社會底層的人民,而不會是權貴或掌權者的關係人。

小馬哥的角色雖然不是故事主軸,但處理的層次性豐富,他是年青一代的表徵與韓三明過往的舊時代形成對比與傳遞的關係,他崇拜《英雄本色》(1986)中周潤發的英雄角色,由此可知他嚮往與倣效的是一種虛構的形象,是神話式的英雄主義,只存在好萊塢電影、香港電影或金庸的武俠小說中。由此,道出新一代的青年某種面向的不切實際與飄渺的偶像崇拜,最有趣的諷刺就是他被困在大袋子中丟棄在亂石丘上,巧遇韓三明才得救。但在另一層次觀看,他又洞悉現代社會的環境,或嚴格的說是當下、此地的生活環境,韓三明過往的生活方式早已不適用(「好人一生平安」被「上海灘」取代),他們被灌輸只有在道上混才是在這社會團體中求存的辦法,因此扭曲了他的社會價值觀,但再往深層走,不論他再如何精明,如何有小聰明,如何洞悉所謂的「江湖」,卻仍是他人(郭斌)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徹底道出社會的現實與殘酷。這也呼應到老房東,當他氣憤公務人在他牆上寫下「拆」字而破口大罵,並說道自已混了十餘年,要叫道上兄弟並非難事,但下個鏡頭以遠景呈現他蹣跚的腳步緩緩下樓的模樣,我們總有向社會或他人(強權)低頭的一天。

另外,影片的其他特點是以超現實主義(Surrealism)的元素融入至高度寫實筆觸的氛圍中,藉此對比拉開影片的層次感,導演以幽浮的出現連結起韓三明與沈紅的間接關係,即尋找的母題,幽浮的符號也與其後沈紅在友人家中,一幕的背景是三峽的「移民紀念塔」突然宛如火箭般升空,兩者似乎都道出人們兩逃離的心境,但囿於生活的現實與無奈,這逃離只能幻化為幽浮與火箭,象徵某種虛無與遙遠。而與超現實相對比的是片中採用的寫實手法,近似記錄片般的詮釋出三峽大壩工程的施行與影響,並由新聞片中的孫文到毛澤東等人的片段,道出這工程的歷史軌跡,徹底掌握了歷史感的背景與社會氛圍的詮釋。

還是生活,不論這社會怎麼變動人民總要想辦法活下去,不論移民或遷居、不論做拆除工或煤礦工、不論是黑道還是好人,所有人都為了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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