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到一個剎那
撞到一個剎那
一個忘性,一個轉身,一個撞擊,我竟然看到了‧‧‧
那一天午覺醒來,照例地弄一杯蔬果汁來喝,因為晚上要跳舞,所以順便煎了個荷包蛋夾土司當晚餐。
蛋放進平底鍋被油催得滋然作響,趁著蛋還在煎,順便把榨果汁的廚餘拿去陽台給花土做肥,這是我的習性,總要有效率地把廚房的事情處理好。走到陽台一看,昨天剛買的九層塔被風吹倒,趕緊把花盆撿起,拿了掃把把土掃起,立刻就有了動力,又順便把九層塔移植到培好的有機土堆裡,然後很悠閒地澆水、剪枝‧‧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直到聞到一股「焦味」,呀!!!這時我才驚然想起我的「荷包蛋」!
我心一急,轉身要往廚房把火關了,相對於我在陽台的「悠然時光」對一顆只要三十秒就熟的荷包蛋而言實在有點太煎熬了,這時不知哪來的同理心,哈!對一顆在熱鍋上的荷包蛋,我真的很替它著急。
剎那間,踢到落地窗框的那一刻!撲倒在地的那一刻!石破天驚的那一刻!我完全來不急反應和思考,最後我所能記得的意識就是,本來在屋裡盯著我忙的貓小妞被嚇得奔竄到房間,然後我就昏倒在地上,沒有知覺、沒有念頭、沒有意識、沒有愛恨情仇、沒有老公沒有孩子、沒有生老病死、沒有往事歷歷在目、沒有時間、沒有空間、什麼都沒有‧‧‧好像宇宙空洞裡的一片虛空,我在哪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幽幽轉醒,好像出竅的靈魂又與肉身合體了,但我記得我有掙扎,因為平底鍋上的「荷包蛋」,﹝都什麼時候了,我只關心荷包蛋?!﹞我努力地、掙扎著、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平常只要幾步腳程的廚房,我竟半拖帶爬了過去,直到關掉瓦斯爐上的火,「啪!」的一聲,危機解除,這時我整個人才又癱軟放鬆地倒在廚房地上。
可是,好、痛、喔!我想骨頭可能斷了幾根、也可能血流成河了,這時候很多念頭就來了,女兒等下放學看到我的樣子可能會嚇壞、她會去找外婆可能也嚇壞、她會打電話給爸爸可能也嚇壞‧‧‧,在不要讓太多人嚇壞的情況下,我擠出了當年生小孩的所有力氣,努力坐起來,檢視自己的傷勢。
沒有流血也沒有骨折,但全身卻痛得要命,慢慢走回床上躺著,一直到女兒回來,一直到老公回來,一直到晚上去跳舞,一直到今天,我都一直在回想著當下那個剎那間無意識的時光。
走路去上課時,我想起那幾年一個人住在內灣的冬天,因為在熱水裡泡了太久,有幾次我一起身就昏倒的經驗,那段昏迷過去、到醒來的時間,我在哪裡?
很有趣的,我發現自去年從葛印卡的內觀回來之後,我對許多生命的議題一有疑問,我的疑問就是一個人發呆走路做家事時老是拿禪的機鋒來琢磨,不久之後我就會從書上或他人的話語中得到答案。
這個春天我開始上「念處禪」的課,本來只是很單純的打坐卻因為
「你是誰?
來自何方?
為何而來?」
這問的是人在宇宙中的位置嗎?
也或者隱含了,人與天地的關係?時空是確實的架構嗎?
天地生人抑人生天地?先有物質還是先有心靈?
或許這有兩層,一為物質宇宙,一為心靈宇宙?
古人所謂的形而上之謂道,形而下之謂器。
好吧!別想這麼多。
你只管念玆在茲的探索:你是誰?
來自何方?為何而來?再說。
這叫自我探究,參。
看著不急於找到答案。
你能想像自己,因此,會找不到答案嗎?
其實所有的答案都不是,皆無法回答你是誰?
那石破天驚的一刻,那你是誰的真相。
到得那時,你來自何方?為何而來?
都不用說了。
無不是。
這些話如果是在意識裡,即名夢話。
還好,我剛剛跨過四十歲的關卡,人生走了一半,於是有了一些醒悟,我在心裡輕輕的跟自己說,謝謝,這一切如夢如煙的人生。因為,我剛剛撞到了一個剎那永恆,而我卻無能言說,當下就懂得了禪師總是一棒打來讓你眼冒金星的「不可說!不可說!」
呀!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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