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回看清禁月] 第十六章 死亡陷阱
第十六章 死亡陷阱
作者: 冷擎
「小烤鳥,看來這一個暗箭機關還頗有挑戰性,原來還有前輩曾經來過,可惜破不了陣。白白送了性命。」獨孤漠竟然還能冷靜地笑道:「既然來到這裡,我們也算是天選者,對於這個毒箭機關,你有想法嗎?」
朱悅花了一點時間觀察了一下走廊的情況,說道:「走廊長度看來有五六丈,高度就差不多跟我等身高,代表設計者不想讓闖關者用輕功跳過去。再者,走廊的寬度差不多四個人並肩,表示設計者並不限制一次只能一個人走過去。」
「這走廊分為六段,每一段的地面又分為黑白兩部份。既然有六段,又用兩種顏色來顯示每一段的性質…嗯…我對於奇門遁甲所學不多,並不知道奇門遁甲之中,六二之數代表的是甚麼意思?」
「可是柴榮都把這地方命名為『君子之道』了,你不是常常掛在嘴邊說:『子不語怪力亂神』,」獨孤漠也學著朱悅踱著方步,邊走邊說道:「我才不信這裏面用上了甚麼奇門遁甲之術,一定是只有『君子』才懂的東西。你說,那會是甚麼呢?」
「六…二…六…二」朱悅感覺到好像想出了甚麼,卻又甚麼也抓不到?踱著踱著,他想到了一句話:「初六,履霜堅冰至; 六二,直方大,不習無不利…」
喔!這是《易經》坤卦的卦辭,六二就是其中的第二爻(讀音:搖)。
欸?《易經》的卦辭?六爻中的第二爻?
「漠姐姐,我知道了!君子之道的第一關,要我們回答的答案,顯然是《易經》的中的一卦。因為《易經》中每一卦都有六個爻,每個爻又分陰陽,如果我們把這毒箭機關地面上每一段的黑白都用陰與陽來解釋,這個毒箭機關的破關謎語,就是《易經》裡面的一卦了!」
朱悅見獨孤漠鼓著腮幫子,雙眼流露責備神色,於是笑著說道:「好!好!好!我解釋一下《易經》的概念。先從八卦開始說起,八卦代表著自然界的基本現象,這是先祖伏羲氏觀察天地萬物,總成得到的妙法。」
「八卦就是用八個卦像來代表自然界的『天、地、水、火、雷、風、山、澤』,相對的八卦分別是『乾、坤、坎、離、震、巽(讀音:訊)、艮(讀音:ㄍㄣˋ)、兌(讀音:對)』。」
「聽起來有點難,小烤鳥,你過來看看,這地上畫的一條實心的線就是『陽』,對吧?」獨孤漠指著毒箭走廊的黑色地磚問道。原來白色的磚上面還有兩條短的線,而黑色的磚則有一條實心線,看似用雕刻的方式淺淺刻上的,如果沒仔細看,還真的看不出來。可能獨孤漠練武的關係,眼力與聽力都比常人要好很多,如果她沒指給朱悅看,朱悅還真不知道地上有陰陽呢!
「哎呀!我剛才直接按照常理來推斷,以為白就是陽,黑就是陰,真是完全顛倒黑白。幸好漠姐姐你發現了地磚上面的刻痕,正確的判讀方式,應該是白色是陰,黑色是陽。」朱悅用力拍了腦袋恍然大悟地說道。獨孤漠則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接著他回答道:「所以妳問的這條實線就是陽沒錯,所以旁邊那一格,兩條短直線,中間有虛線的就是『陰』,八卦的每一卦都是由三個陰陽的爻(讀音:搖)組成。例如「乾」就是由三個陽爻組成,「坤」就是三個陰爻組成。」
「可是毒箭走廊有六段,應該是有六爻,你講的八卦只有三個爻,是不是要組合兩個八卦?這樣就有六個爻了。」獨孤漠舉一反三問道。
「是啊,《易經》有六十四卦,每一卦就如妳所說,是組合兩個八卦的卦象而成的。」朱悅皺眉道:「但是《易經》六十四卦中,提到君子的,就有五十多卦,要從中選擇一卦,是有困難的。」
「君子之道的答案會是哪一卦呢?隨便猜一個,命中的機會只有六十四分之一,我們也不可能每一種方式都測試過,柴榮也不會笨到讓人可以測試他的機關六十四次吧?」
「這樣啊?最能代表君子的一卦,你應該是有體會的才對啊?」獨孤漠不愛講別人的短處,所以也只有講了半句,畢竟儒家學說就是要教化百姓成為君子,如果朱悅自己都沒辦法簡單說明君子這回事,那就說不過去了。
搔搔頭,確實朱悅還真的不知道哪一卦最能代表君子呢?!朱悅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論道:「如果從兩個喪命的前輩留下的跡象來看,兩具屍體都倒在『陰』的位置,因為他們踏了陰爻的地磚而被射死,所以是不是可以猜測說,那兩個位置應該都是陽爻呢?按照這情況來看,兩個屍體分別倒在第一段與第二段…所以第一段與第二段都是陽爻的可能性很高!」
「我是認為,『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是君子之道的答案,如果這推論正確,那就是乾卦,應該全部都是陽爻。」朱悅提出自己的看法:「而且泰山派長輩們給稱號的方式,就是用『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來排輩的。」
乾卦是《易經》的第一卦,卦辭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對欸!廣天,廣行,廣健,廣君…既然泰山派是儒家第一大派,那麼這君子之道的答案用你說的『乾卦』來回答,似乎頗有道理!」獨孤漠覺得已經解開問題了,興奮地問道:「太簡單了!那就是都走實線囉?」。
「這要是踏錯一步,可能就萬劫不復了。」朱悅猶豫道:「真有這麼簡單嗎?如果這麼簡單,為什麼那兩個屍體會死在陰爻上面呢?萬一是柴榮故意放兩個屍體在這邊迷惑我們的,那我們這樣猜測,不就上當了嗎?」
「小烤鳥,先別想那麼多了!第一組石板我們還可以測試看看?你先踏上去還是我先踏上去呢?」獨孤漠一副沒關係的神色說道:「畢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既然這機關已經有限制,無法施展輕功,不如我先踏上去吧!如果有任何狀況,妳內功高,即使我中毒妳還可以幫忙護住我的心脈。如果妳中毒了,可能我們倆就都得困死在這個山洞裏面了。」朱悅自告奮勇,自願一馬當先進入毒箭機關。
歪著頭想了一下,獨孤漠也覺得他這盤算並無不妥,回答道:「也好,如果有狀況,我可以動作快一點把你拉回來。」
她自信應該反應夠快,可以把小烤鳥從鬼門關前扯回來。上回小烤鳥挨了元昊大哥一劍,也是靠她及時把小烤鳥往後扯,否則可能就會斷了一條胳膊了呢!
朱悅深呼吸一口氣,踏上了第一個陽爻黑色石板,並沒有毒箭射出。獨孤漠也跟著站上了第一個陽爻石板,接著他又跨出一步,踏上第二個陽爻石板。
「咖!」機關被觸動了?!
獨孤漠反應很快,馬上跳過去把朱悅拉回第一個陽爻石板,「嗖!」有驚無險地兩支毒箭一上一下與朱悅擦身而過。就在此時,又有一聲:
「咖!」咦?還有機關?!
第一塊石板的毒箭被觸發了,但獨孤漠與朱悅都站在第一個石板上,反應已經來不及。獨孤漠連忙將朱悅扔出毒箭走廊,同時足底運勁,也跟著跳了出來。「嗖!」第一支毒箭雖然躲過去了,可是第二支毒箭擦過了獨孤漠的左手臂。雖然獨孤漠跳出了毒箭走廊,但是落地時腳步已經不穩,一下子支持不住,癱倒在地上。果然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也不知道是柴榮歹毒奸詐,故意讓她們第一爻踏錯時沒有發動機關,還是說年久失修,有些卡住了,導致兩個人同時站上去的時候,重量夠重才會觸發第一爻的機關。總之,倒在地上的獨孤漠氣若游絲,才這麼一瞬間,就已經在黃泉路上掙扎,命懸一線了。
「漠姐姐!」朱悅見獨孤漠倒在地上,叫也沒有反應,按照柴青城之前講過的,這個劇毒應該不是只有一種,而是多種複合的,而且毒性極端強烈,才能讓武功高手瞬間就劇毒攻心,完全無法自救。情急之下也無法顧及禮數了,連忙將獨孤漠的袖子割開,果然傷口處已經呈現墨黑色,傷口周圍是鮮紅色,再外圍才是雪白的肌膚。顯然獨孤漠用了手鑄金人神功暫時將劇毒鎖住。從她額頭上涔涔的汗珠與咬緊的牙關來看,大概劇毒中含有牽機藥,一時劇痛難當,痛暈了過去。
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朱悅馬上用嘴吧吸出毒血,吐掉,再吸出,吐掉,直到傷口附近再也沒有毒血為止。然後從懷中取出之前柴青城給的,還沒用過的兩瓶散毒水,仔仔細細的將傷口洗乾淨,抹上首烏糜傷膏,用繃帶包紮好。朱悅只是專心一致想要盡力搶救獨孤漠,極為用心細心地清理傷口,也不知耗費了多少時間。大概是毒血吸多了,嘴唇麻麻的,可能是太緊張了,頭有點暈,但朱悅也不以為意。
地面的石板冰涼,朱悅想想覺得讓漠姐姐躺地上不好,想起懷中還有一塊舊布,是用來包吃剩下的大餅饅頭的,便將布鋪在地上,輕輕將她扶起,墊著舊布,靠在自己身上,自己則仍正襟危坐。漠姐姐身上的香味,還有溫暖又柔軟的身體,對於年輕氣盛的朱悅而言,是相當強烈的刺激。朱悅只能不停背誦《孟子》,來克制心中一直想要萌芽的邪念。
就在這溫柔鄉地獄煎熬了不知多久?獨孤漠似乎恢復知覺醒了。「小烤鳥,我剛才暈倒了嗎?」獨孤漠稍微醒了,慵懶地問道。
「嗯,我把毒給吸乾淨了,妳現在有好一些了嗎?」
「呵呵,」獨孤漠苦笑了一下,說道:「這劇毒中混合了麻藥,我現在雖然真氣運行沒問題,但是全身使不上力氣。」
咦?雖然全身沒力氣,但不是沒有知覺,獨孤漠一開始還沒會意過來,過了一會兒終於明白,原來朱悅體貼地用他的身體當成了座椅讓她靠著。剛剛聽到有人念經似地喃喃自語,原來是他在模仿柳下惠,靠背誦《孟子》努力鎮定自己的心神啊?小烤鳥還真是天下第一大『腐儒』!不過獨孤漠想想也覺得好笑,雖然是腐儒個性,可是他並沒趁自己受傷昏迷而做一些輕薄的舉動,應該說,算是難能可貴,非常可靠的彬彬君子了。
「麻藥沒法用真氣鎖住,小烤鳥,可能等一下你要揹著我走了。」她只是想講些話,不想讓兩個人之間空白太久,說說話感覺兩個人之間沒有距離,如果沉默太久,她下意識地會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空氣好像結冰變成一堵牆了。
依偎在小烤鳥懷裡,她的思緒開始飄向了許多美好的幸福幻想。原來被喜歡的人抱著是這種感覺啊?一種很甜又不會太甜的滋味,想要無意義地說些什麼都好,只要能聽到他的聲音就很滿足。時間的流逝,還有這世界上其他事情現在感覺起來都不再有意義,甚至兩個人關在這個石室中,可能三天以後會死,也沒有關係,就這樣抱著,講講話,直到死去也可以。
如果能讓時間停止在這一瞬間,就算再中十隻毒箭,忍受痛到暈厥的痛苦,獨孤漠還是樂意去承受的。她知道自己還是會選擇義無反顧去中箭,燃燒自己,然後享受這種兩個人相擁的單純愉悅。所謂的愛情就是這樣嗎?中了劇毒,如果不是自己喜歡的人來吸出毒血,獨孤漠寧可馬上死去也不想被不愛的人碰到。可是想到愛人拼命想要救活自己的那種心意與著急,「那個時候小烤鳥的心裡面一定只有我而已!」,獨孤漠覺得,等一下再給毒箭擦一下,讓小烤鳥再為自己擔心一次,應該也是可以的,至於自己的死活,應該就沒那麼重要了。
「好啊,只要妳覺得好就可以,我揹多久都沒關係。」其實朱悅全身像是著了火一般難熬,漠姐姐身上的香味綿綿不斷,瀰漫在兩個人周圍,而她軟綿綿的身體與熱熱的體溫,早就讓朱悅整個臉都漲得通紅,耳朵更是像著了火一般又熱又癢,難受極了!
「剛才你幫我處理傷口的時候,你都在想些什麼?有沒有很擔心我就這樣死掉?」她還想多聽一些小烤鳥親口說出來的,關心她,體貼她的話,所以故意這樣追問著。
漠姐姐的聲音本來就沉穩好聽,現在她在自己懷裏面幽幽微微地說話,更是讓朱悅快活到腦袋整個一片空白,遲了一下才回神說道:「嗯,剛才真是擔心死了,徹底給嚇壞了。如果漠姐姐妳死掉了,我在想,是不是自己也就死在這邊,這樣妳也就不會孤單一人了。」
「說不定我們可以永遠在這個地方住著,養些小雞小鴨…。」獨孤漠越說越小聲,整張臉都羞紅了…。
「雖然我也覺得與漠姐姐兩個人待在這裡,心裡面有無限的歡喜,如果能不用出去,就能夠與天仙一般的姐姐長相廝守,這絕對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事情了。」
「但是這想法只是我的邪念與妄想,妳是金枝玉葉,現在掉到這個君子之道的陷阱中都是我的錯,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把漠姐姐救出去。」
果然男人念了《四書》、《五經》就會變笨!唉,小烤鳥啊,你能不能就多說些體己話呢?我希望你講說你很關心我,很怕我死掉,心裡面有多著急,或者問我痛不痛,舒不舒服…反正你的腦袋裡面現在不准想別的,把孔子、孟子都給踢出去!現在就只能有我獨孤漠一個人!
「我現在已經使不出輕功了,等一下我們就一起走,被射死就死在一起,你說這樣好嗎?」獨孤漠有些懊惱自己剛才忘了提到兩個人一起了!她修正了一下說法,強調『生死都在一起』。這樣即使腦袋像是木頭,應該也聽得懂吧?
「好是好,只是漠姐姐我們兩個人的骨頭堆在一起,會不會委屈了妳?做鬼也服侍妳,我是萬般願意的。」朱悅心裡面本來還想著,是不是毒箭裡面的毒藥發作會讓漠姐姐胡言亂語…可是剛才明明已經把傷口徹徹底底清理乾淨了啊!
啊?!難道…難道…漠姐姐是在明示、暗示我嗎?
即使就只是當個僕人,每天伺候茶水,陪她說說笑,我也是願意的!
唉!孔老夫子還有孟子,千萬要原諒後生晚輩朱悅啊,這個「戒之在色」的緊箍咒我還是決定拔掉了,有漠姐姐相伴一生,人生夫復何求?
獨孤漠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帶著傲嬌的語氣說道:「你做人做鬼都要服侍我,每天講笑話給我聽,不准做任何惹我生氣的事情,我想要聽你每天都讚美我,還有…你得要盡全力維護天下和平。」
小烤鳥終於是聽明白了,獨孤漠一整個是心花怒放…!她也知道小烤鳥根本就是一窮二白的落魄書生,可是這沒有關係,她認真地觀察過,小烤鳥踏實可靠,言行一致,而且勤奮用功…要長相廝守一輩子,這些優點就非常足夠了。
「這些事情我都會謹記在心,漠姐姐妳放心,就是這個世界和平的任務…。我會努力去做,漠姐姐如果不滿意,要隨時提點一下,以免我不注意就鬆懈了。」他不曾有過男歡女愛的經驗,《四書》、《五經》裡面又沒教,心裡面想,大概就是把漠姐姐像神明一樣,兢兢業業好好伺候著就對了!
「很好!小烤鳥,那麼第一個任務來了,眼前這個陣你怎麼破呢?出不去就沒辦法管天下和平不和平了。」雖然還想再依偎久一點,可是既然兩個人都說好了同生共死…獨孤漠突然間又開始貪心起來,不只要現在兩個人依偎,她想要離開這裡,到外面的世界跟小烤鳥白頭偕老了。
朱悅想了一下,覺得毫無頭緒,只能回答說:「就目前這個情況看,前兩爻都應該是陰爻,雖然縮小了範圍,但是只要走錯的話,機關就會上下射出兩支毒箭。」
「不是乾卦,陰爻開始的卦,六爻全部是陰爻就是坤卦,卦辭是『君子以厚德載物』。雖然也符合君子之道的觀念,但是難免懷疑說,全部陽爻的乾卦不是柴榮要的解答,那麼全部是陰爻的坤卦也應該不會是他要的答案…?」
朱悅還沒講完,就看到漠姐姐轉頭鼓著腮幫子怒視的眼神,只好先停下,想了想,說道:「也有可能是我想錯方向了。」
「小烤鳥,我總覺得你想得太複雜了,做一個君子有那麼難嗎?難怪這世界上君子那麼少?原來是因為沒有人有辦法一個字解釋『君子之道』啊!」
「有沒有簡單一點的呢?我聽說算《易經》的時候,六個爻,每個爻都分陰陽,是用一種神草,可以卜出吉凶。」獨孤漠說道:「剛才聽你解釋半天,都沒有聽到吉凶該如何占卜?換成我是柴榮,我就會想說,走這機關,每一步都踏在『吉』的磚塊上,這樣子不就很完美了嗎?」
「嗯…如果單單從每個爻去看吉凶…,」朱悅沉吟道:「確實乾卦,坤卦都不是六爻皆吉,但是《易經》中似乎每一個卦象都至少有一爻為凶,這樣就都不合格了。畢竟《易經》隱含著人生的道理,人生總是有吉有兇,有逆境有順境,就我印象所及,所有的卦都是吉凶參雜的呢!」
「《易經》的六十四卦中,難道就沒有六個爻都是吉的卦嗎?」獨孤漠滿心懷疑地說道:「那這樣《易經》就沒辦法用來指示人們如何趨吉避凶了,對嗎?」
「光用說的我認為不妥當,說不定還真有漠姐姐你講的這個卦,只是我沒能記清楚。這…我排排看,回想一下…,」朱悅從懷中取出一段蠟筆,在地上畫了橫向與縱向的八卦,然後在表格中將橫向的八卦與縱向的八卦,組合成六十四個卦象。接著逐一查看,背誦卦辭,如果有凶就劃掉。
最後,剩下一個「謙」卦。
「目前就剩下『謙卦』好像是六個爻都是吉,我有點忘記了『謙卦』的部分卦辭,因此只能說好像。」朱悅也不太能確定,因為沒想過這問題,喃喃自語道:「『謙卦』是六爻皆吉嗎?」
「『謙卦』的前兩爻有沒有陽爻?我們目前能確認的只有前兩爻都不能是陽爻。」獨孤問道:「你說的『謙卦』,前兩爻是陽爻還是陰爻?」
「『謙卦』上面是八卦的『地』,下面是八卦的『山』,前兩爻是『山』的下面兩爻。『山是』一直線下面兩條虛線。下面兩條虛線,都是陰爻,所以,『謙卦』的前兩爻都是陰爻沒錯。」朱悅重複確認過,然後回答。
「謙,是君子之道嗎?」獨孤漠又問。
「如果要說君子之道,用『謙』一個字來概括,也能說得通。如果要說趨吉避凶,用『謙』這個字,也是可以說得通。」朱悅反覆推敲,畢竟獨孤漠用的是直覺,但是自己的習慣還是相信證據。
「謙謙君子,聽起來很適合柴榮要的答案,小烤鳥,你說對嗎?」
「我幾乎可以確認了,如果有更多的佐證會是更好。可如今,只好賭上我們兩個的性命了!」朱悅認為,資訊已經夠清楚了,剩下的,就得靠賭運氣了。於是背起獨孤漠,深呼吸一口氣。
「小烤鳥,我相信你!萬一錯了,我們中箭倒下的時候,你一定要緊緊抱著我,我們死也要死在一起,好嗎?」
「好!」朱悅稍稍偏著頭,用臉頰碰了一下揹在背上獨孤漠的臉頰,然後踏出第一步,陰爻,接著是第二步,陰爻,兩步結束,都沒有毒箭。
謙卦是由五個陰爻加一個陽爻組成,這個陽爻就是第三爻。如果是謙卦,那麽現在就要踏上陽爻。如果是坤卦,就是陰爻。
「小烤鳥,要決勝負了,看是我們兩個的白骨留在這裡,還是柴榮的提問被我們破解?」獨孤漠閉上了眼睛,就算死了也會死在小烤鳥懷裡,這樣她就滿足了。
「嗯,走吧!」朱悅豎眉整頓精神,跨入陽爻站好,兩人屏息等待…太好了!沒有毒箭射出。
獨孤漠興奮地說道:「成功了!趕快邁出下一步吧?」
此時,朱悅開始覺得身體怪怪的,全身上下有一種緊繃感,好像肌肉拉得緊緊的那種感覺,而且微微地感覺的痛。心中想到,可能是剛才吸出的毒血所導致,但現在必須要專心突破眼前的難關才行。
朱悅背著獨孤漠,踏上了陰爻,也沒有毒箭。至此,已經可以確定柴榮的答案,君子之道就是「謙」!朱悅快步走過接下來的兩個陰爻,走入下一個房間。朱悅看到第二個房間大約是一丈見方的小房間,房間中有一個緊閉的石門,石門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刻字。
本來以為柴榮的提問已經完成,但是當兩個人進入到第二個房間時,中間的石門突然發出「喀…喀…喀」的聲音。
如同自動門一般,竟然有兩片石頭門板一左一右推出,硬是將朱悅與獨孤漠兩人強迫隔在狹小的房間中。朱悅連忙回頭敲敲石門,敲敲石門周圍,但是都一片光滑,顯然是被封死沒有退路了。
朱悅只能在地上鋪好粗布,把獨孤漠輕輕扶著坐到粗布上,背靠著牆壁。然後檢查剛剛關起來的石門。小房間中沒有油燈,只能靠門縫透過來的一線光明,朱悅檢查了半天,沒發現退回毒箭機關的石門的開啟方式。顯然情況越來越凶險,窄小又沒有光亮的小房間,如果要逃出去,只能是開啟擋在前面,刻滿文字的石門,否則沒有出去的機會。朱悅也摸了一遍小房間兩側的牆壁,確定沒有小孔,至少答錯問題不會有毒箭射出。
「沒想到柴榮還陰魂不散呢!又出現新的關卡,這房間大小似乎跟一個衣櫥一樣大呢?」獨孤漠歎氣道。
「看起來也沒辦法退回前一個房間。」朱悅憂心忡忡道:「只能硬著頭皮,再破解一道柴榮的問題,君子之道除了『謙』,不知還有什麼?」
「最讓人慚愧的是,《四書》、《五經》都能朗朗上口,輕易背誦出來…可是一個君子到底除了『謙』還需要甚麼品行?我還真的徹頭徹尾矇了!朱悅啊朱悅,你可真的是讀了十幾年的死書吶!」
「小烤鳥,你就別自責了,要是罵你能讓這石門打開,我也想好好罵上你幾句呢!咱們還是關注眼前這道新的題目吧?毒箭機關能明顯看出是《易經》的題目,可目前這一關你有看出是什麼題目呢?」
「這個門上的字,是千字文,就是練習書法時用的那個字帖。這門上每個字似乎都是一個按鈕,所以應該是要把答案給按到活字門上。」朱悅逐字摸著說道。
「千字文啊…?就是以前學過的那個『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獨孤漠遙想著小時候上課的情景說道:「有點忘記了,接著好像是『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大致上所有常用的漢字都在千字文中,我們小時候常常要默寫呢!」
「那不就是一個一個都按過一次,就會有機會按到答案了,對嗎?」
「好像沒有這麼簡單,按下去的按鈕不知道是否還能恢復?而且,也不知道答案是一個字,還是好幾個字?所以就不能隨便亂按了。」朱悅心想,還是謹慎一些比較好,如果君子之道是「亂按」就可以破解,那麼柴榮幹嘛還費這麼大力氣搞這個石門呢?更何況,身為一個君子,「亂按」這行為肯定是不合格的!不合格的行為,柴榮只怕還設計有兇險的懲罰呢!
「小烤鳥,我想起柴榮留給泰山派的字條,裡面有提到了擁有『天命』的人才能取得寶藏,這個『天命』,是不是答案呢?」獨孤漠不想太沉悶,於是找了個話題問道。
「『天地玄黃』,『忠則盡命』,『天命』兩個字確實都有在千字文中。儒家非常重視天命,例如,孔子就說過『五十而知天命』,可是,君子之道第一關是『謙』,第二關如果用上『天命』就很奇怪。」朱悅分析道,旋即又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這《四書》、《五經》我都背誦了,但就是書上寫得複雜,要做的事情太多,反而不知道,簡簡單單地做君子,該做些什麼了?」
「五十歲才知道天命啊?那我們只怕要在這邊待上三十幾年才能出去了!」獨孤漠打趣地笑了,說道:「別忘了我們是從『歧路亡羊』的壁畫進來的,可能柴榮跟我們墨子都有感受,儒家的立意是良善的,可是急著想把許多大道理塞給老百姓,結果大多數人都歧路亡羊,反而連簡單的道理都答不出來了。」
「嗯…要說簡單一些的答案…那麼『智仁勇』會不會是答案呢?」朱悅又從混亂的大腦裡撈出了一個答案,繼續自問自答說道:「答案似乎是要小老百姓都能做到,也能聽懂的?『智仁勇』這個要求對小老百姓來說會不會有點高了?」
「慚愧啊,我還跟阿青講『大道無形,其道至簡至易』,結果阿青已經悟得了更上一層境界的劍法,我卻連君子之道的個題目,都回答得七零八落。與其說是柴榮的提問,不如說是他老人家在逼著我頓悟更上層的境界呢!」
「嗯,可能大道理都需要在面臨死亡的時候,才容易頓悟吧?」獨孤漠還是平心靜氣地說道:「你也不用那麼急,出得去我們就實現世界和平的心願,出不去,就在這裏長相廝守,我也覺得挺好的。」說著,把頭靠在朱悅的肩上,臉上洋溢著笑容,滿心幻想著幸福的事情,沒去理會焦頭爛額的朱悅。
「君子之道的第一關,謎底是『謙』,儒家講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謙是修身的道理,所以這一關也可能是修身的道理?如果是齊家的道理,該不會就有四道關卡了吧?」朱悅輕輕把獨孤漠的頭給扶正了,然後站起來在小房間裡面踱著方步,自問自答地想著。
「每一個機關都那麼複雜,柴榮應該沒辦法在一個月的短時間內做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四道關卡吧?你剛才不是說,『大道無形,其道至簡至易』嗎?」獨孤漠覺得朱悅一直在想,這樣有些無趣,於是勸他道:「先陪我聊聊天吧,我們已經過了一關,小老百姓也能做君子,那會是甚麼簡單道理呢?如果真的要死在這邊,我們兩個聊著聊著死了,總比想破腦袋死掉來得好吧?小烤鳥,你說對嗎?」
看起來,獨孤漠似乎是只要有愛情,就能長命百歲的人吧?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就她而言,即使面臨死亡,她還是要享受愛情直到最後一刻。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把腦袋放空一下。」朱悅正尋思著要坐在那兒,卻聽到獨孤漠叫他:「小烤鳥,你像剛才那樣,過來坐我旁邊,好嗎?」
朱悅乖乖在獨孤漠旁邊,正襟危坐地坐下,兩人聊了一些瑣事,又講了一些笑話。不過朱悅感覺到,肌肉的疼痛就像前一天劇烈運動之後會有的酸痛感一般,越來越強烈。
「小烤鳥,我這樣坐不舒服,你過來當我的椅背,讓我靠一下。」
朱悅知道獨孤漠沒在管世俗的禮節,也漸漸能體會出獨孤漠的心意,不管未來如何,能走過這段因緣,此生已經沒有遺憾,也就因此兩人對於即將到來的死亡,反而都看淡了。
困兩天出不去,應該就餓死或者渴死。如果兩天後要死掉,你現在有什麼事情是非做不可的呢?
「這樣…有舒服一些了嗎?」
「還是要這樣?」
朱悅輕輕扶著獨孤漠靠在自己身上,換了幾個姿勢,每換一個姿勢就問一次。
「哈哈哈哈哈,你弄得我好癢,」獨孤漠被他扶來扶去,忍不住笑了起來。笑了一下,停了一會兒,輕聲問道:「小烤鳥,你是對每一個女子都這麽溫柔細心,還是只有對我呢?」
朱悅一時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說道:「我剛才認真想了一下,我對漠姐姐是真心誠意的。雖然妳上得了戰場,武功又高強,但我總是覺得,妳在我心中就像是一個太用力觸碰就會很痛的存在。」
「並不是怕妳會揍人,就是一種覺得這份感情要珍惜與愛惜,也不是那種怕打破瓷器娃娃的謹慎,就是…,」朱悅努力搜索能描述自己感受的說法:「如果知道妳痛了,我的心會更痛的那種感受。」
獨孤漠心想,這呆頭鵝腐儒,講半天雖然也沒有重點,但是似乎也有重點,她開始喜歡上他這樣子講出內心感受的方式,甜密的滋味會在心頭縈繞很久。反而覺得他如果用一句大絕招情話,例如娥姐姐說過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之類的,就不是那麼真誠了。
有沒有真心最重要,不是嗎?言語即使拙劣,可還是能感受到真心的。
娘說過的,男人腦筋不好使,硬是要他講情話,難免顛三倒四,但是,這世上「沒有最動人的情話,也沒有最虛偽的情話,只有能否打動女人心的情話。」
獨孤漠露出了一個詭秘的笑容,命令道:「小烤鳥,把頭靠過來。」
朱悅按照獨孤漠的要求做了,他現在是獨孤漠的椅背,把頭伸到前面,耳朵與脖子都因為漠姐姐的氣息而搔癢難當。
「漠…姐…姐…這樣…脖子跟…耳朵會很癢。」
獨孤漠才不想理他,勉強用右手手指在他臉頰上畫圈圈,把他臉頰上的灰泥清除了一小圈,呼了幾口氣,然後輕輕地吻了一下。
「啊?」朱悅叫了出來,漠姐姐這一吻,夾雜著她的香氣,好像一杯極烈的陳年美酒,又香又醇而且後勁十足,朱悅不覺地全身有如泡在溫泉一般,又有如微醺的感覺,很自然地本來垂著的雙手,輕輕地環抱著獨孤漠。一開始有點不知道怎樣使力,抱得緊了,良久,漠姐姐把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輕輕按了一兩下,朱悅才想到是不是弄痛了她?鬆開了一些,但是抱著瘦削嬌弱的美人,這種滋味實在太令人陶醉,心中更是有一種滿足又不滿足的感受持續上升。
小烤鳥,想抱我的時候,抱一下下是可以的,輕的重的我都喜歡…內心雖然是這樣想著,不過直覺上還是有些不安:「可是我們還沒有發展到那麼快…所以…你需要多給我很多時間…,」獨孤漠微微地說著,應該是滿臉通紅害羞的狀態:「我覺得我們還要經過很多考驗,我才能真正確認你是真心的。」
朱悅一開始聽到了獨孤漠說的話,還蠻懊惱的,手也沒有鬆開,可是理智還是逐漸恢復。雖然不是很懂漠姐姐講的「需要時間與考驗」的意思,但是回想到,漠姐姐雖然不太受禮教約束,但是一點兒也不隨便,別人想碰她就難免斷手斷腳,顯然心中有一把很嚴格的的尺規。她又不是扭扭捏捏不讓你抱,都說想抱就可以抱了,你也要溫柔地尊重她的感覺,慢慢培養感情的嫩芽吧?
獨孤漠也頗有耐心,並不去催促朱悅把手鬆開,只是靜靜地等著,讓腦筋不好使的男人想清楚。也沒過多久,朱悅把手慢慢鬆開了,說道:「是我自制力不足,妳應該不會怪我吧?」
其實獨孤漠心裡面也有矛盾,相擁在一起,讓時光停止的這種感覺,能長長久久擁有當然是很好,不過心中也同時有一種微微的擔憂,可能是出自於潛意識的自我保護,她沒辦法一下子就讓感情如同快馬奔馳,看不到周圍的美景,感受不到過程,粗糙地只是情慾的層面。能的話,兩個人共同經歷過風雨,有更多的共同回憶,而且,彼此更認識,更了解對方,是不是比較好一些?
有人喜歡乾杯,可是獨孤漠更愛淺酌,一口一口慢慢品嚐,讓香氣迴盪,思緒飄向遠方。
「你們孔夫子說的,戒之在色啊。」獨孤漠說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小烤鳥,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心裡面對我們兩個之間的感情仍然有一種微微的擔心,還有懷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們認識到現在時間還不夠久?我現在是順著自己的感覺走,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怎麼說呢?…太草率的感情會讓我不安。
而且,說真的,我對你的一切也都還不是很了解…如果這會是一個很長遠的旅程,我希望我們兩個能慢慢走,一路上一起欣賞美景,一起淋雨,一起歡笑與悲傷…,你能夠尊重我這種想法嗎?
朱悅聽著,心中感觸良多,也有所會意,輕輕抱了獨孤漠一下,真誠地說道:「我也喜歡兩人慢慢走,一起擁有相同的回憶,然後有一些吵架爭執,還有經歷相同的難關,最終兩個人到老都還是能牽著手在漫天的花海中散步。」
朱悅隱約能感覺到,獨孤漠希望凡事都跟她商量,照顧到她的感受,好的壞的事情都是。
「知道就好!不過男人有男人自己的事情要顧,你腦袋裡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四書》、《五經》,天下大事我就不過問了,我只是喜歡聽你說,最終還是你來拿主意就好。」獨孤漠用力控制自己不聽話的右手,伸出手指按了按朱悅的臉頰,繼續說道:「只是,我自己心裡面的事情,不會讓你全部知道的,想說才會說…這不是不信任,你要喜歡我,就要接受我這種個性,好嗎?」
朱悅之前為了躲避曳落河的追殺,常常在寺廟裡借住,又不能四處亂跑,唯一的消遣就是賣書郎來寺廟的時候,花幾文錢,拿閱讀過的書籍來交換。儘管看了那麼多的書,沒有半本提到過女人心的,對於不了解的事物,他還真的有點不知所措。
這一陣子跟柴青城相處多了,他那一套女人經也開始影響了朱悅,他總是說,女人心是天下最複雜也是最簡單的,只要能讓她在感情上有安全感,她就很簡單。要是沒辦法讓她在感情上有安全感,就會變成無限複雜。所以,要讓獨孤漠有安全感,對吧?
朱悅點點頭,笑著說道:「都聽妳的,只要不會覺得我囉嗦就好。」
「只不過,漠姐姐身上真香,說了妳別生氣,我覺得全身像是被放在爐子裡面烤,又覺得快要握不住內心的韁繩…這種事情也需要跟妳商量,對吧?」
「呵呵呵呵!我們兩個深處在這幽暗的密室中,我就成了你最大的誘惑了。你可得要特別小心謹慎啊!」獨孤漠心裡面也覺得好笑,這種事情拿出來商量?既然小烤鳥這麼難熬,那就讓他難熬吧!想到這裡,心中也有一種惡趣味的得意。
「好啊,只是把漠姐姐當毒蛇猛獸來看也太過分,這個『小心獨孤漠』就當玩笑話,這個自制力我還算是……」
「算是什麼?怎麼說到一半不說了?」獨孤漠問道。
「小心獨孤漠…小心獨孤漠?」朱悅覺得腦中漂浮著千字文的碎片,直覺上這句話似乎與千字文中的什麽連在一起。但是想抓又抓不到。思緒受到越來越強烈的疼痛感影響,這種感覺就好像全身都被用鞭子打,十分痛苦。但是想到要趕快救漠姐姐出去,只能咬緊牙關忍受。
獨孤漠見朱悅似乎想到了什麼,只是伸手過去輕輕放在他手背上,麻藥似乎漸漸退了,不知為什麼,隨著麻藥漸漸退去,心中惆悵感與失落感也漸漸升高。似乎潛意識中有一種止不住的擔心,是不是當自己不再柔弱的時候,小烤鳥也就不再溫柔了?
「小心獨…」腦中突然中閃過千字文的
「游鯤獨運」與「慎終宜令」。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君子之道的第二個答案!」朱悅興奮地猛然抱著獨孤漠說道。
獨孤漠轉頭抬起頭來看著朱悅,只聽到他說道:「就是『慎獨』!」
「這是什麼意思?『慎獨』聽起來真的就是『小心獨孤漠』呢!」
「這是《大學》中提到的,君子獨處的時候,要特別注意自己的德行維持,不能因為沒有人看到,就苟且或者做壞事。」
「我們自己一個人,沒別人看到的時候,最容易做壞事。」
「所以,『慎獨』就是要提醒自己,當沒有人在看著,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要保持君子之道。」
「喔!難怪我聽說為什麼寺廟的住持要叫做『方丈』,就是住在一兩丈見方的小房間裡面修持。」獨孤漠笑道:「我們現在也算方丈了。這個小房間還真適合小烤鳥你來修煉。」
「那我們就開始吧?」朱悅怕石門機關設計時只能通過一個人,於是又揹起獨孤漠。其實獨孤漠的麻藥已經散了,可以自己走路了,但她就是希望有個理由藉口留著讓朱悅可以揹自己。這種小心機又不算說謊,而且如果朱悅不揹著她,有可能石門只讓一個人通過,那就天人永隔了。
朱悅迅速在石門上找到了「慎終宜令」,確認之後按下「慎」字,然後找到「游鯤獨運」,再三確認之後按下「獨」字。
「喀…喀…喀…!」石門向後拉開了,裡面竟然也有亮晃晃的油燈點亮著,這個房間的中央有一個石桌,上面放了一個黃金的小寶匣,石室還有另外一個門,但是門關閉著。「啊!」獨孤漠見朱悅解開了第二層的機關,一時高興,又在朱悅的後頸親了一下,惹得朱悅全身一陣麻癢控制不住叫出聲來。
突然一陣全身的劇痛,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那個寶匣裡面有東西!」獨孤漠興奮地叫道:「好像是司馬相如的真本《封禪書》!」
「小烤鳥,趕快過去看,我們已經破解柴榮的君子之道了!」
朱悅有點蹣跚地走上前去打開了寶匣,裡面果然放著展開的正本《封禪書》。
「這司馬相如的字寫得不錯,就是要找這個寶藏特別麻煩,也不知道柴榮是不是還有機關?」獨孤漠欣賞著司馬相如的真跡,同時感嘆道:「消失了五十年的祕寶,終於能重見天日了。」
「先帶走《封禪書》吧?」說著,朱悅把寶匣用粗布包起來,也隔著獨孤漠背在背上,在胸口打一個結固定好。此時,朱悅發現石桌似乎也是一個機關,微微地浮起一點點。
「咖!咖!咖!」似乎有機關在發動,「喀…喀…喀…!」另一個石門也打開了,可是「咖!咖!咖!」的機關聲音一直沒停。朱悅先走到出口的石門附近,左看右看,花了一些時間確認沒有機關,於是快步走入長廊。長廊只有一小段有燈,越走越黑暗。
「咖!咖!咖!」機關還在發動中,這聲音迴盪在長廊中,明明是沒有生命的機關發動聲,聽起來卻讓人毛骨悚然,似乎柴榮的陰魂還在這長廊中,倒數計時著要給盜寶人最後致命的一擊。
「到底是什麼機關怎麼會發動這麽久?」獨孤漠內功精湛,可以聽得遠,所以雖然已經離開放天書的石室,仍然可以聽到機關仍在發動的聲音。「小烤鳥,不要停下來,我又聽到另一種聲音,有點可怕的轟隆轟隆聲。」
「一個一直運轉不停止的機關,還有令人毛骨悚然的轟隆轟隆聲…」黑暗中,朱悅忍耐著全身劇烈的疼痛,一邊有點醉步地跑一邊說道:「現在正在爬坡…妳聽到的轟隆轟隆聲,只怕是…。」
朱悅還正說著,獨孤漠指著前方路的盡頭,還有一個小房間,石門半掩著正在咔咔作響,似乎是卡到了東西。小房間天花板透著一圈方形的光,有點閃爍,走近才發現,小房間就只比朱悅高一點點。此時轟隆轟隆聲已經非常清楚而且巨大,獨孤漠失聲大叫道:「危險!是瀑布的水聲!」
才剛叫出來,朱悅發現自己採到水了,不,正確地說,應該是被灌入長廊的水給追上了!因為是斜坡,等到水追上的時候,其實水已經將剛才走過的石室還有走廊都淹沒了!
「快一點,拉開石栓,頂開天花板!」獨孤漠急著說道,一時還忘了小烤鳥正揹著自己,哪來的手去頂開天花板?!
朱悅放開了支撐獨孤漠的手,一手拉石栓,自己的肩膀往用力往上頂,但他的力氣實在有限,頂了幾次沒有頂開。劇痛也造成了自己幾乎快沒有力氣,不只是四肢,現在感覺頭與內臟都是劇烈抽痛。
水已經淹到小腿了!他能感覺到小腿以下冰冷的水溫,一陣雞皮疙瘩湧上來,他幾乎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己被柴榮的陰魂死死抓住了雙腳的腳踝。
「不行,石板的機關卡住了!」朱悅叫道:「要把石栓拔開,石板才能移開。」
「小烤鳥,讓我來!」獨孤漠叫道。
朱悅連忙放開她,水已經淹到膝蓋了!此時朱悅全身已經痛到幾乎站不穩了,肌肉像是抽筋似地拉緊,不過他仍用堅強的意志力撐著。
她運勁雙掌頂住天花板上的石板,果然石板被她運勁一托,鬆動了一下,朱悅連忙將卡住石板的石栓拔開。眼前已經是有點迷茫的狀態,他其實是用摸的來取下卡住的石栓,全身的肌肉似乎就要縮起來一般,眼前也是模糊一片,朱悅仍堅定地與痛苦奮戰著。只差一點點,你必須要撐住,漠姐姐馬上就可以出去了。額頭上一大片汗水滴下來,朱悅也分不清楚是因為剛才揹著漠姐姐逃命,拼命奔跑之後流的汗,還是因為劇烈的疼痛,咬緊牙關所沁出的冷汗?
「不行,石板還是沒有打開!」獨孤漠急道。水已經快淹到腰部了。
「沒關係,再推一下,應該是卡住了!」朱悅叫道。
不知道柴榮原先是怎樣設計的,石栓雖然拔開,可能是年久失修,石板仍無動於衷,獨孤漠心想,只能先用蠻力推開了!於是運足十成功力,向上使勁推石板,一開始石板只是緩緩移動,逐漸越來越鬆開。
「漠姐姐,可以稍微放開,讓石板落下,再一次推上去,應該就可推開。」朱悅建議道,其實自己距離昏厥已經不遠,但是還不能倒下!
獨孤漠稍微減少推力,石板落下了一吋的距離便停住,顯然石板只能向上開。手鑄金人神功再運,這次獨孤漠先蓄力,再一次性暴發出來,轟隆一聲巨響,石板向天飛了三丈遠,又滾了兩三圈才停下來。原來是石板上已經密密麻麻長滿青草,整片石板被盤根錯節的草根拘束住,因此才難以推出,如果不是內功深厚的武林高手,應該會被困住溺死在地底下。
「漠姐姐妳先上去!」
獨孤漠一躍而上,輕輕落在洞口附近,水越滿越快,獨孤漠跳上去時才到她腰部,現在卻一下子滿到了小烤鳥胸口,應該是底下整個洞穴都注滿了水,只剩下出口這空間。朱悅高舉著黃金匣子的粗布包,說道:「先拿天書!」
才把天書放好在一旁的草地上,水已經淹沒了朱悅頭頂,但水勢也停了下來,回頭看,只剩他高舉的雙手,整個人已經溺在水坑中。獨孤漠看到朱悅的雙手竟然是黑紫色?也沒多想,連忙抓住他的手腕往上提,把濕淋淋的朱悅拉了上來。
「咳!咳!咳!」朱悅閉氣也有一些時間,加上剛才是背著獨孤漠走已經很喘,被拉上來的時候有點喘不過氣,定定地調整了自己的呼吸,等喘過來了的時候,才說道:「呼!呼!真想不懂為何柴榮最後要加上這歹毒的水牢?是要考驗取得天書的人,是否擁有天命嗎?」
「呼!呼!可能他想的是說,有天命之人,就算再大的難關也不容易死掉吧?」
獨孤漠笑意盈盈地說道:「沒想到五十年沒人破解的柴榮天書寶藏之謎,竟然被我們兩個破解了!與其說是天命,不如說是我們兩個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們一起贏得了武林第一高手的頭銜,又一起破解了柴榮的君子之道機關…小烤鳥,我現在都有點躍躍欲試,期待下一個讓我們倆一起面對的挑戰呢!」
「但是,如果真要說我們兩個是天命之人啊,這個責任未免也太重大了吧?」
兩個人剛剛歷劫歸來,一時間還沒想到自己身在何處,獨孤漠抬頭看,才知道現在已經黃昏,拍著胸口說道:「真的太險了,就差這一兩刻鐘,如果入夜的話,就不會有什麼亮光透到底下的房間,我們可能就因為找不到出口淹死在地底下了。」
獨孤漠環視四周,這是一個坡度不陡的山坡地,長滿了雜草 ,看著夕陽吹著涼風,心情頗爲暢快,也覺得能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欣賞這晚霞美景,實在是人生樂事。於是拉了拉朱悅的手,說道:「小烤鳥,你看這晚霞這麽漂亮…。」
朱悅的手冰冰涼涼,沒有什麼反應,獨孤漠轉頭過去看他,才發現朱悅已經支撐不住,「啪!」一聲悶響倒在草地上。
「小烤鳥!醒醒!」獨孤漠拼命搖著朱悅的肩膀,想要叫醒他,然而朱悅已經沒有反應,而且,眼睛,鼻子,嘴巴還有耳朵都冒出血來。
七竅流血?!這是劇毒攻心的徵兆啊!
面對這樣的危機,沒有心理準備的獨孤漠一時之間慌了手腳。
獨孤漠腦中突然略過了神算子的預言:「九難鳳凰,每一劫都是死劫!」
這該怎麼辦?沒有內功的小烤鳥,中毒這麼深,還能活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