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這陣子寫不出長篇文章，有朋友問我：「是不是偷懶，為什麼不寫文章？」我說：「以前在教育圈邊緣打轉，時間都拿來寫文章了。現在自投羅網到教育圈子裡頭，光是上課就耗去大半時間，回到辦公室還有好些作業要改，回家倒頭就睡，那有時間寫長篇？拿些短篇開開刀也就不錯了。」如果真要寫，那得心中充塞鬱積之氣，不平則鳴才能順手托出，這種感覺開學以來有過幾次，但是克制不住黏人的瞌睡蟲，一個個沈底。今個兒遇上了，可要好好發發牢騷寫一篇。

【生小孩還是生雞蛋？】

教育座談會的現場，有位校長向教育部長陳述：「教改讓學生『無品又缺德』！」贏得不少與會人士的認同，消息傳到學校，老師們心有戚戚焉。

是什麼原因讓孩子「無品又缺德」？讓老師感嘆現在的學生不知「禮貌」為何物？我想跟家長的態度有關。

從小到大，孩子彷彿成為家長出門比較的話題，不比好像活得不痛快。比出生時幾公斤，比幾個月學走路，連講話先後也比，好像比贏了，才能光耀門楣似的。如此惡性循環的結果，為了不讓孩子輸在起跑點上，家長替孩子軋了一堆補習班，美語、電腦、數學、作文、棋藝、繪畫樣樣都來，幼稚園要教ㄅㄆㄇ還不夠，即使雙語幼稚園收費高檔，家長掏心掏肺也甘願，演變成讀小學要挑名師，國、高中指定升學班，為的是大學要進名校，出社會找好工作。

我問：「有聽過家長讓孩子去補『禮貌課』嗎？(非國際禮儀課)」

某答：「未曾聽過有這種補習班，禮貌不是應該家長自己要教孩子的嗎？」

是阿，教「禮貌」應該是家庭的責任，為什麼肯花錢讓孩子去補習班學才藝，卻不在家裡教授孩子禮貌呢？不只聽過一位資深老師說過：「現在教書這行業愈來愈不好待，學生一個比一個嬌，還有些學生不知『禮貌』為何物？」我想大概是家長重才藝輕品德的結果吧！什麼才藝都要學，進退應對的禮貌卻沒學；考試每個科目都要補，卻獨漏補齊立身處事的基本原則，這將是下一代孩子的隱憂。

看了幾年的社會新聞，心下愈來愈迷糊了。若是子女為孽，犯下傷天害理的事端，做家長的不外乎兩種發言，一是「他的本性原本是好的，只是不幸交到壞朋友。」第二種為家長義憤填膺說：「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生粒雞蛋煮來吃算了！」

我問某：「人會生小孩還是生雞蛋？」

某答：「小孩！未曾聽過人生雞蛋的荒唐事！」

這就對了，萬物皆有其依循的常理，人生小孩，雞生雞蛋，絕不會亂了調。既然知道未來懷胎九月，生出來的是人，那麼就該用教「人」的方法來教育他。資質聰穎的，希望能發光發熱，造福人群；資質中等者，至少守先待後，不忝所學；資質庸碌者，最起碼學會做人的基本禮貌。

假如從小就放任小孩，禮節不知，對師長不敬，淪為只生不養的局面。等到子女殺人越貨，家長才怪罪子女不肖，連累父母，推諉「只怪自己當初不生粒雞蛋煮來吃算了」，這不是很奇怪嗎？自己教養無方，卻怪罪雞蛋，我想沒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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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小孩還是養寵物？】

我問：「養孩子與養寵物，那個比較輕鬆？」

某答：「當然是養寵物了！招之則來，呼之即去，高興時帶牠出去遛達，鬱悶時關在鐵籠就萬事OK！如果狗嫌吵，還可以作聲帶手術降低音量呢！」

事情真如某所說，養孩子累人，養寵物輕鬆。令人疑惑的是，有人用養寵物的方式養孩子，卻不曾感到異狀，令人詫異。

曾看過一位家長右手開車，左手「把玩」著未滿周晬小兒，後座還放著三歲小娃探頭嬉戲，蛇行在車陣，令人捏一把冷汗。後來才發現，這些「勇敢」的父母只是道路一瞥，偏好此道的家庭還陸續增加中。

好一幅「天倫樂」的畫面，是享受親子情深，還是愚蠢至極的行徑？矇懂的幼兒不知危險，置於駕駛座稍一不慎便可能釀成災禍，這是淺顯易懂的道理。為什麼家長不知道呢？是不知道，無心所致；或是知道，卻寧可犯險也要「玩賞」幼子，其心與豢養寵物又有何差異？汽車的安全帶，實用價值大於內在裝潢，一部高速行駛的汽車中未綁安全帶，就像玻璃瓶中的一粒葡萄。劇烈搖晃玻璃瓶，葡萄會如何？人又會如何？不知道安全帶的功用是無知，知道安全帶的功用卻不使用它是愚蠢。國外早已立法，成人乘車需繫安全帶，幼兒需乘坐專屬安全座椅，現在囿於社會壓力，國內暫緩實施，但這不代表不須實施。更何況新款汽車多配有SRS(Supplemental Restraint System輔助保護系統)，萬一發生撞擊，氣囊由火藥動作，前述幼兒不免身首異處，難道又要怪罪汽車製造商，如同讓幼兒探頭出天窗導致夾傷一轍。

歸咎家長心態，很多社會問題都可以找到根源。把孩子當寵物養，所以下車辦事把幼兒關在車內又何妨？把孩子當寵物養，高興時捧他入懷，怨懟時踢他出氣，仳離時捶他洩恨？把孩子當寵物養，幼時未授之以禮，等孩子稍長，只知渴飲餓食，嬉鬧娛日，不知禮節教化，與禽獸有何異乎？

別把孩子當寵物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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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物質養孩子簡單，花精神養孩子難】

我與幾位國小老師親近，針對學生教養問題討論，他們的回答是：「大環境改變，家長愛子女的心不變，但教育子女的方式已不相同，物質層面勝於精神層面。」

簡而言之，社會富裕之後，家長愛惜子女的心不變，但方法轉為物質導向，缺乏精神層面的關懷，有些家長只圖耳目娛樂玩賞，卻把教養大責往別人身上推。

古人流傳，知妊娠之始，目不視惡色，口不出惡言，耳不聞惡聲，坐姿沒有不合乎禮節的姿勢，這些現代的父母沒有一樣缺少。生產後，餵以S-26，佐之素體健，營養滋補勝於古人。嬰兒服填滿衣櫃，幼兒食品交替未曾間斷，上有醫學科技發功加持(生男生女、黃道吉日都可以)，下有爹娘公婆愛憐撫惜(動輒以金孫、金孫女相稱)，所以現在的孩子個個都是天之驕子。

及長，牙牙學語之際，有長頸鹿、何嘉仁相伴，隨即周遊列國在各才藝班，唯恐落人幾步之遙。家長為了彌補孩子，因應孩子各種索需不敢怠慢，深怕孩子一氣之下嚷著不學了，長期如此，父母一覺得虧欠，便會用物質來填補小孩，漸漸養成只用物質養孩子，少花精神養孩子的陋習。

今昔相比，養一個孩子，今日的花費倍於以往，父母的付出未曾減少，但花費這麼多，孩子在學校被老師認為「一代不如一代，連基本禮貌都沒有！」離經叛道者有之，目空一切者有之，謙虛遜讓者少得多。這是為什麼？很顯然的都是從「物質」開始。

早期環境困苦，孩子聽過虱目魚，但只能過年時一嘗滋味；經濟起飛後，孩子知道虱目魚，但吃多了還會皺眉頭；現在的孩子可不同了，要他吃虱目魚，簡直要他的小命(吃魚還要拔刺真麻煩，就是愛吃漢堡薯條)。

曾看過一家庭逛街，孩子餓了吵鬧，家長要菲傭餵；孩子要上廁所，菲傭還杵在那兒肯定挨罵；孩子睏了，倒在菲傭懷裡就睡；孩子.....，菲傭.....。好像從小孩一出生，就是菲傭在養，孩子變成玩賞用，家長僅供付帳用而已。

要曉得物質供養不能無垠擴張，精神教化可長可久，重物質輕精神的後果不言可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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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教、言教孰重？】

每天上班，途經兩所小學，每每出現的道路英雄場面，頗令人玩味。

十公尺外，義工媽媽付出勞力，每天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與執週老師、替代役男一同用肉身護衛著學生(絕不誇張)。另一頭，有些家長載著學童上演搶灘秀，違反一切你所想到的交通法規，如：未戴安全帽、四貼、闖紅燈、逆向行駛、雙黃線迴轉、併排停車等樣樣都來，無視交通指揮，一切以快、狠、準為接送原則。違反交通秩序的家長一多，再好的交通規劃、家長接送區都白搭，學校前的交通混亂日復一日。試問有這樣的家長，孩子還會信服老師所說的「交通規則」嗎？

某問：「難道不能改善嗎？」

我說：「可以的，關鍵只存乎家長一心，身教優先，言教其次。」

學生向我抱怨，家長一直叫他們唸書，但是家長自己都不唸書，學生頂嘴還會被家長訓斥：「我們以前都這樣苦過來，才有現在的好日子，所以你要讀書，以後才能像我們這樣。」這種歪理，青少年聽得進去才有鬼哩！

調查顯示，台灣人自從畢業後，讀書的比率一直很低。換句話說，如果家長沒有讀書的習慣，每日只閱讀報紙、消費型書籍(理財、流行、八卦)，晚上又淪陷於沙發軟臥，游移於肥皂劇，看在學生眼裡，家長只叫別人讀書，自己卻不讀書，怎麼能讓人心服口服？

台北縣有位校長想到這點，親自向家長宣導月考前一個月不開電視(只看新聞)，剛開始家長非常排斥，直稱生活無趣，到後來都一一相信，關掉電視，陪學生讀書，孩子會更服你。

忘掉台灣阿懲吧，不要再走世奸路了，沒有肥龍在天世界依然美好。只因身教無可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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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勸各位家長，計畫生育前好好想一想，未來是生小孩還是雞蛋？用養小孩還是養寵物的方式？是否重物質而少精神？身教是否足以表率？

生的是人，就該用教人的方法教育，以養寵物的方式飼養，卻希望長大成「人」，這是荒唐無稽之事，等到寵物長大成禽獸，禽獸脫僵為野獸，卻還以為自己能平安終老，這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說林清岳的父母遭遇固然可憐，但要說他們一點責任都沒有，我可不這麼認為。

附註：林清岳家境富裕，高中以雙B代步，每月零用錢三萬，而後他砍殺雙親109刀，為了確定雙親死亡，還拿出氯化鉀毒物加以注射。

2003.01.15

(全文完，但是我手癢的話還是會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