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某樣藝術的價值為世公認，其好壞成為規則性之後，刻奇就出現了。在上海，刻奇是遊外灘上東方明珠電視塔，也是在外灘對岸的濱江大道遠眺外灘的萬國建築，並引用中學教科書裡的詞條，文質彬彬地討論羅曼式和哥德式的分別，分辨出外灘建築的類別。在杭州，刻奇自然是西湖十景，而西湖新十景則可算是旅遊業發展所必須的濫情之作（我的房間也可以濫情地弄個“思考十景”）。

　　刻奇是到景點不欣賞景點的風光，卻在景點說明面前拍照留念。所以我們看旅遊照片，往往見字不見景，見人不見物。當然，刻奇同樣也是拍攝景點，並在景點前面濫情地扮出一付深思或哀傷的樣子。

　　所以我並不認為一個人旅行，拿著MP3上路的濫情什麼好自豪的，更嘔心的是自以為這種喜好很獨特，見到路人同樣聽著MP3就洋溢了知己難求的欣賞之情。有些人讀了劉墉便自我感覺良好，以為比讀心靈雞湯的人先鋒；老一輩人陶醉於《藍色多瑙河》，卻看不起人們聽流行音樂。可憐的是那些不懂什麼羅曼式哥德式的人，他們連刻奇的資格都沒有。

　　那麼關心諾貝爾文學獎吧！它很可能是刻奇的一部分，因為偉大的藝術都逃不過刻奇。當否定傳統的現代文學被打入學院和博物館，刻奇就慢慢地吞噬著先鋒派藝術。現在，人們最為關心的書籍可能是《我的名字叫紅》，前兩年則是《河灣》──追逐潮流不僅僅存在於時尚界，文學界哲學界同樣有潮流同樣有“趨炎附勢”。昨天讀薩義德還過得去，今天要讀霍米巴巴才算合格。

　　世事無常，現在消費者竟然比理論家更為“先鋒”。當理論家還在引用後現代建築以討論後現代性的時候，消費者已經厭倦了媚俗的後現代建築，呼喚新的風格。他們倒不是不滿後現代建築底下的哲學思考（碎片化，反宏大敘事），而是希望快快地更新他們住宅的設計，以顯得自己比別人更有品味。

　於是反刻奇成為有品味的特徵，反刻奇成了刻奇的一部分。本來登入真正的藝術大堂的必經之路是從刻奇走到反刻奇，現在反刻奇又成了刻奇的一部分，貌似先鋒的內裡卻是媚俗。但表面的反刻奇能真能欺騙有鑑賞力的人嗎？這只有真正有鑑賞力的人才知道了。（二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