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家的廚房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田鼠吃飽飽,沒煩惱!」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田鼠吃飽飽,沒煩惱!」
秋天來的時候,田鼠阿力會和家人到田地裡,一邊欣賞豐美的農作物,一邊繞著田唱歌、跳舞,感謝這片大大的田地。
對田鼠一家來說,這片長著許多作物的土地,簡直就像是一座神奇的廚房。
春天,長出一整片綠得發亮的鮮嫩秧苗;夏天,每一株瓜藤上都會結出一顆又一顆飽滿的果實,西瓜、香瓜或是甘蔗和番茄……;到了秋天,綠油油的秧苗會變成一片稻穗海,金黃閃耀的波浪還會不停散發出熟成的香氣,只要用力吸上一大口,肚子就會立刻被稻香填飽,要是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吃到一碗碗整齊排好,被刻意放在田地角落的熱騰騰白米飯,田鼠們都說:「那是『好運米飯』!」,只要吃到「好運米飯」的那一天,一定會發生好事情。
好像這座神奇廚房裡,真的住了一個擁有神奇魔力手的隱形廚師,隨時隨地都在照顧著田鼠一家,還有牠們的肚子。
只不過,從來沒有一隻田鼠見過那個神秘的隱形廚師,也沒有一隻田鼠知道,這片田地是怎麼出現?什麼時候出現?就連田鼠阿力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都不知道,只知道很久很久以前,這片田就已經存在,而且,一直都有種隱形力量在細心照顧著,所以,田裡的作物才會一直長得健康、飽滿,讓田鼠家族始終不必擔心糧食的問題,就連田鼠阿力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都吃過田地裡的美味晚餐,直到阿力和弟弟們出生,還是每一天都能吃到田裡的各種美食。
因為不知道要謝謝誰,只好趁著秋天收藏的季節,整個田鼠家族一起圍著田地一遍遍跳舞,大聲唱著:「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田鼠吃飽飽,沒煩惱!」用最真誠的心意感謝天地。
沙、沙、沙……
就在田鼠家族大聲唱著歌、跳著舞的同時,田的另一端,一雙又一雙巨大的長長影子正巧匆匆經過。
沙、沙、沙、沙沙沙……
有時阿力和其他的小田鼠們,會悄悄跑進甘蔗園裡偷啃幾節甘蔗,或是偷挖幾顆還不夠成熟的西瓜,或者偷嚼幾根新長的秧苗……,讓還不夠成熟的農作物受傷,結果全都枯死,沒有辦法收成。這個時候,田鼠爸爸就會生氣的責罵小田鼠,並且,一次又一次提醒牠們:「絕對,絕對,不可以偷吃!萬一太過貪心,惹得天和地生氣,我們都要餓肚子啦!」
然而,阿力和其他的小田鼠們總是先假裝聽話地點點頭,等到爸爸媽媽轉身忙碌,就又偷偷跑進田地裡玩,有時一個不小心,就會被藏在草叢裡,那一隻隻不出聲的大嘴怪獸咬住,大嘴怪獸的牙齒很銳利,而且力氣又大,一旦被牠咬住,想逃也逃不掉,等到那個時候,不論使出多大的力氣掙脫也沒有用,只能靜靜地等待死亡。
每次發生這樣的意外,田鼠爸爸除了傷心地流下眼淚,只能一次又一次嚴厲地告誡其他的小田鼠:「這是土地給貪心田鼠的處罰,所以,你們一定要記住,絕對不可以再偷吃了,知不知道!?」即使是這樣,田裡的水果看起來實在太可口,那一顆顆透出甜香與鮮豔色澤的果實,多麼誘人,所以,小田鼠們還是經常溜進田裡偷吃,當然,沒有辦法回家的小田鼠也就一直一直增加。
雖然如此,田鼠家族仍舊誠心感謝這座神奇的廚房。
一個秋天的早上,阿力又一個人偷偷跑到田邊玩耍。
正當阿力準備偷啃一節甘蔗的時候,突然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看見好多好多巨大的長影子往田裡走來,阿力趕緊躲進草叢,巨大的長影子正好停在牠的前面,仔細一看,那是好幾雙不同的大腳,那是……人類的腳!
阿力發現那些擁有大腳和長影子的人們,正一個接一個搬來許多桌子,並且不斷端來一碗又一碗白米飯以及更多豐盛的食物,人類與人類之間還在彼此唧哩咕嚕,互相交談的樣子。
「趕快把祭品準備好,白米飯擺那邊,牲禮擺這邊……」
「咦?金紙跟銀紙呢?沒準備嗎……?」
「香?蠟燭呢?還有……」
「來來,時辰到了,要上香啦!」
阿力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只覺得表情看起來很認真、很虔誠,就像自己和其他田鼠家人一起繞著田唱歌、跳舞,用最真誠的心意感謝田地的時候一樣。
牠盯著人們誠心祭祀的背影,看著看著,似乎有些出神了,雙手也跟著人們輕輕合十,嘴裡不自覺嘀嘀咕咕,露出一臉傻傻的模樣。
就在太陽爬上天空最中間位置的時候,祭祀活動也結束了,人們開始一一收拾祭祀桌,樣子壯碩的男人合力搬起重重的桌子,瘦小的女人就負責清掃灰燼和雜屑,另外有些人提起水果籃,有些人端裝肉跟魚的盤子,還有些人正在分裝祭品……每個人都忙著自己手裡的工作,阿力發現,他們的臉上雖然都掛著汗水,表情卻沒有一絲絲抱怨跟疲累,相反地,全都掛著滿足愉悅的微笑,就像……田鼠爸爸跟媽媽從田地裡帶回食物,為大家準備晚餐的時候那樣。
「喂,記得留一些好吃的點心,和路過的好朋友們分享!」
「這是應該的,我知道啦!」
咦?
忽然,阿力看見有個人把祭品中的白米飯和各式各樣的水果,整齊地一一排好放在田地的角落裡,還有幾個人從田旁邊的草叢裡,小心翼翼抓出那一隻隻不出聲的大嘴怪獸,先用夾子把怪獸嘴裡的田鼠屍體夾出來,統統裝進手上的麻布袋子之後,再把大嘴怪獸重新放回草叢……。
天哪!阿力把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那……那不是,我們每次吃到的「好運米飯」嗎……?還有,可怕的大嘴怪獸?
原來,那些擁有一雙大腳和長影子的人類,就是為田鼠家族變出食物的「隱形廚師」?!就連可怕的大嘴怪獸,也都是他們飼養的……!
這個連田鼠阿力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都不知道的秘密,終於得到了解答!
回到家以後的阿力,什麼話也沒有說,就像從來不知道秘密和答案那樣,一個字都不曾告訴其他的田鼠家人,每一年秋天來的時候,牠還是誠心地跟著家人們一起跳舞,大聲唱著:「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田鼠吃飽飽,沒煩惱!」不過,從那個時候開始,阿力再也不敢一個人偷溜到田裡去玩,就算其他的小田鼠都笑牠:「哈哈,阿力是個膽小鬼!」阿力也決定當一隻真正聽話的田鼠。
至於,那座神奇廚房的秘密還是一樣,沒有一隻田鼠知道,到底有沒有廚師的存在?也沒有一隻田鼠知道,這片田地是怎麼出現?什麼時候出現?就連田鼠阿力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都不知道。
只有在偶爾幾雙巨大的長影子經過的時候,田鼠阿力會小小聲地在心裡對自己說:「要小心喔!我知道,誰是廚師和怪獸的主人……」
本文刊用於更生日報,見報日期100年6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