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家住了一隻唸唸獸

「芊芊哪，整個客廳都是妳的玩具，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收好？！」

唉，唸唸獸又在碎碎唸，發出令人心煩的鬼叫聲了！

你沒聽錯，我們家真的住了一隻唸唸獸，而且，只有我知道。

噓！小聲一點，免得被她發現。她呀，最喜歡偷偷躲藏在角落，只露出隱藏在空氣中的雷達，隨時偵測家人們的一舉一動，等到雷達發出「嗶！嗶！嗶！」尖銳的訊號聲音，她就會馬上出現，深深地用力吸一口氣，然後雙手叉腰開始點名，從老是坐在客廳看電視的爺爺開始，接著，是剛下班的爸爸跟姑姑，再來就是我跟一直流口水的弟弟，一個也沒漏掉，一一對我們發出不同頻率的碎唸，不停挑剔家裡的每一個人。

「老爺子，你不要老是跟個盆栽一樣，動也不動坐在那裡看電視！什麼？你又喝酒？這東西對身體不好，嘰哩哇啦、嘰哩哇啦……！！」

「少爺，一個當爸爸的人，還留什麼長頭髮？！也不好好整理，嘰哩哇啦、嘰哩哇啦……！！」

「大小姐，還不快去洗澡！哎唷，妳又買名牌！真奢侈，也不知道要存錢當嫁妝，嘖！嘰哩哇啦、嘰哩哇啦……！！」

「哎唷，弟弟啊！你又流口水，髒死了！髒死了！嘰哩哇啦、嘰哩哇啦……！！」

唸唸獸總是有各種理由可以對我們家裡的每一個人碎碎唸，不過，她實在唸得太多太多了，我反而常常聽不懂她到底在唸些什麼，只記得「嘰哩哇啦、嘰哩哇啦……！！」、「嘰哩哇啦、嘰哩哇啦……！！」大聲或小聲的，相同的吼叫聲。

而且，不論唸唸獸今天碎唸的主角是誰，最後一定會輪到我的媽媽。

「客廳的地板和廁所怎麼那麼髒？哎唷，有夠懶，到底有沒有在打掃啊？！嘰哩哇啦、嘰哩哇啦……！！」

「怎麼不注意一下，小孩都爬到櫃子上了！會不會帶小孩啊？！嘰哩哇啦、嘰哩哇啦……！！」

「哎唷！今天買的菜真是不新鮮！嘰哩哇啦、嘰哩哇啦……！！」

「為什麼要天天洗衣服？根本就是在浪費水嘛！嘰哩哇啦、嘰哩哇啦……！！」

「……嘰哩哇啦、嘰哩哇啦……！！」

「嘰哩哇啦、嘰哩哇啦……！！」……

你看！我沒說錯吧？！唸唸獸最喜歡對媽媽發出叫聲。

因為，她最討厭我媽媽！

我記得有一天晚上，才剛剛吃過晚餐，嘴巴裡還留著苦瓜炒鹹蛋……噁，最討厭那又苦又鹹的味道了！

於是，我想到可以吃一片好甜好甜的巧克力餅乾來打敗它，沒有想到，才剛打開餅乾盒，就被唸唸獸的雷達偵測到「吃零食」，立刻發出「嗶！嗶！嗶！」的訊號。

「又在吃零食了！也不知道這個媽媽是怎麼教的！」唸唸獸一發作，就不可收拾地吼個不停，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唸個沒完：「才吃飽而已，又要吃零食！這是家庭教育失敗，失敗啦！嘰哩哇啦、嘰哩哇啦……！！」

真的很奇怪，對吧？！想吃巧克力餅乾的人，明明就是我，又不是媽媽，唸唸獸卻要一直對媽媽發出不高興的碎唸和挑剔，幸好那個時候，媽媽正在房間摺衣服，要不然，媽媽的心裡一定會很難過，說不定，又要一個人偷偷掉眼淚了。

我覺得媽媽好可憐。

為了確定媽媽不會聽見唸唸獸「嘰哩哇啦、嘰哩哇啦……！！」碎唸的聲音，我趕快跑回房間，幫媽媽把房間的門關好，上鎖，用雙手把媽媽抱得好緊好緊，告訴媽媽：「我真的好愛好愛妳！」

我不喜歡唸唸獸！

尤其，不喜歡她老是欺負我的媽媽，老是說媽媽：「兩個孩子都沒教好！」市場裡的叔叔、伯伯、阿姨每次都讚美我：「很乖，很有禮貌！」也經常讚美我的媽媽，把我跟弟弟都教得很有規矩、很聽話，為什麼只有唸唸獸認為我們不乖、不聽話，而且，全都是因為媽媽沒有教好？！

我不懂，真的不懂。

但媽媽總是說：「不可以這樣說話！」這個時候，媽媽會輕輕順一順我的頭髮，好像什麼都知道，繼續微笑說：「她只是心裡寂寞，很想要關心家裡的每一個人，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會用這種方式表達，芊芊很乖也很好，所以更要懂得體會她的心情，知道嗎？！」

「可是，可是，唸唸獸真的很討厭嘛！」人家是心疼媽媽，媽媽怎麼反而說我不對呢？我的心裡雖然覺得有些委屈，還是乖乖地點點頭，扁起嘴說好。

因為我要對媽媽好，要當她的乖小孩。

◎    唸唸獸失去聲音了！

這天放學，天空好像正在跟誰賭氣似地，嘩啦嘩啦，嘩拉嘩啦，不停往地上倒下一桶桶雨水，那雨勢誇張得令人不安，像是在預告：「有件壞事即將發生！」，我趕緊穿上粉紅色小兔子圖案的雨衣，心裡只想著一定要快點回家，明知道積水會打濕褲管，還是踩著沿路的水坑快步奔跑，冰冰的雨水用力打在臉上，真的好痛、好冷喔！

好不容易到家，本來以為，媽媽會在客廳等我，焦急地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浴巾和乾衣服替我換上，然後，再沖一杯熱呼呼的奶茶讓我取暖，沒想到，當我濕答答一腳踏進客廳的時候，卻發現客廳裡黑漆漆的，一個人也沒有，沒有媽媽也沒有乾衣服和浴巾，更沒有讓我暖手的熱奶茶，我知道爸爸跟姑姑還在上班，不可能會在家，可是，媽媽呢？弟弟呢？還有，總是在家人一進門，就會放聲大叫：「還不快去洗手，身上都是細菌！」的唸唸獸呢？？

「芊芊！」疑？是媽媽！是媽媽在叫我的聲音！

「芊芊，我們在爺爺的房間裡面！」真奇怪？媽媽怎麼會在爺爺的房間裡呢？

我趕緊換上乾淨的衣服，再隨手抓一條浴巾把淋濕的頭髮胡亂包裹起來，因為這個時候，我的好奇心早就迅速編織成一條巨大的長繩索，長繩索把我拉呀拉呀，一下子拉進爺爺的房間。

天黑的房間裡，暗暗的，只點了一盞小小的金黃色夜燈，那是媽媽擔心爺爺半夜起床上廁所的時候會跌倒，特地幫爺爺買的，是一隻金魚的形狀。獨自發著亮光的小金魚，看起來，好像有些害怕，兩隻眼睛睜得好大，尾巴左搖右擺，卻沒有辦法自由地向前游開。

然後，就在小金魚的尾巴旁邊，我看見了一碗生病才會喝的米粥水，還有……唸唸獸？！她正躺在爺爺的床上，樣子看起來很虛弱，甚至沒有力氣接收雷達的嗶嗶聲，我走進房間都已經過了五分鐘，可是，我的手還沒有洗耶！唸唸獸的雷達已經「嗶嗶嗶、嗶嗶嗶……！」重複響了好幾遍，她怎麼還沒有大叫：「還不快去洗手，身上都是細菌！」？

唸唸獸是怎麼了？她是不是跟人魚公主一樣失去了聲音，所以，不能再碎唸跟挑剔了？

耶！這樣一來，我們就不用每天聽到「嘰哩哇啦、嘰哩哇啦……！！」討厭的聲音啦！那不是太好了嗎？！

一瞬間，我彷彿聽見自己心裡，正在興奮地放煙火慶祝，實在太高興了，嘴角忍不住發出「嘻嘻」得意的竊笑聲，雖然很快地摀住嘴巴，但媽媽一下子就看穿我心裡正在想的事情，立刻不高興地板起臉孔（我最怕媽媽露出這種表情了，看起來好兇喔！），語氣嚴肅地對我說：「奶奶她生病了，發燒得很厲害，還得了急性腸胃炎。」

什麼？發燒？還有，……腸胃炎嗎？！

原來，唸唸獸，喔，不不，是「奶奶」！奶奶……也會生病？！奶奶不是都吃最新鮮的蔬菜和魚、肉，而且從來不吃零食，還有，每天都把手洗得很乾淨，這樣做的健康模範生，也會生病嗎？！

我往前悄悄走近奶奶身邊，輕輕伸出手指頭碰觸她的右臉頰，疑？溫溫的而且軟軟的，還有一點點濕，是因為奶奶正在冒汗的關係嗎？原來，這就是奶奶臉頰的感覺啊！

奶奶從來不准我們用手摸自己和她的臉，她總是說：「我們人的雙手最髒，上面全都是細菌，不可以隨便用來摸臉和五官，要不然會生病！」可是現在，我的手指頭正在奶奶臉頰上走來走去，她怎麼沒有生氣？沒有碎碎唸？只是抖了抖皺皺的眼皮，吃力地張開一小縫眼睛，一發現是我，才有氣無力說：「芊芊，妳下課啦？肚子餓不餓？」接著，轉過頭交代媽媽：「等一下幫芊芊準備點心，記得不要讓她餓肚子。」奶奶是兇巴巴的唸唸獸耶！她又不是章魚，怎麼會這樣軟趴趴又沒力氣？真的好奇怪。

我不喜歡看見奶奶生病的樣子，

我的心裡，突然浮起一層不舒服的感覺。

◎    原來，唸唸獸也會笑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除了上廁所和洗澡，奶奶都只能乖乖躺在床上休息，連吃飯的時間到了，也是媽媽或爺爺把飯菜端進房間，先吹涼之後，再一小口一小口餵她吃，姑姑跟爸爸雖然都得要上班，還是每天按照三餐打電話回家關心奶奶的恢復情形，我什麼忙都幫不上，但是我記得媽媽曾經說過：「生病的人，除了吃藥，還要保持心情愉快，身體才能快點恢復。」所以，每天做完功課之後，我就坐在奶奶身邊陪她聊天，只不過，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我一個人在說話，我會說好多好多學校發生的事情或是笑話給她聽。

一開始，我以為奶奶會趁我坐在旁邊的時候，對我發出「嘰哩哇啦、嘰哩哇啦……！！」碎唸的聲音，不斷挑剔我的指甲、頭髮和沾了一點點灰塵的袖口，心裡很忐忑也很緊張，只敢挑一些奶奶可能不會碎碎唸的小事情講，比方：「今天是星期四，所有人都要到操場升旗。」、「我們今天的作業只有兩項，我已經做完了。」或者「今天的營養午餐很好吃。」、「蔡小家說我很幸福，每天都可以跟家人一起吃晚餐，他只能跟同學在安親班吃晚餐，因為他的爸爸和媽媽都太忙了，不在家。」但是沒有想到，奶奶一次也沒有唸，甚至連皺彎眉毛都沒有，反而一直微笑著，而且，對我說的每一件事情好像都很感興趣，所以漸漸地就連同學們被處罰的糗事，我也會統統告訴奶奶：

「林小美今天又遲到，呼！幸好老師去開會，她才沒有被老師罵。」

「老是愛賴床的張大頭還是一樣，得被媽媽拎著耳朵才肯來上學，哈哈，好糗喔！」

「臭屁的曾寶貝昨天居然忘記寫功課，所以，一到學校就被老師罰站，活該！他發現我們在偷笑的時候，臉都紅得像猴子屁股了，真好笑！」

「隔壁班的老師比較好，每天早上一進教室，就會先和班上的小朋友『愛的抱抱』，然後才開始抄聯絡簿，真希望，我也可以跟老師愛的抱抱，每天上課一定會更有精神！」

「老師說，明天開始要做小鐵人訓練，每個人每天都要跑三圈操場，還要寫在紀錄本上，跑滿一百圈的話就可以領獎狀，還可以跟校長合照，很棒吧！」

「今天早上，故事媽媽說了一個很好笑的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天晴，有時下豬》，奶奶妳知道嗎？天空真的會下『茍、茍、茍』的胖豬喔，好好笑！」、……

奶奶總是等我一坐下，就心急問：「今天呢？今天要說什麼有趣的故事給我聽？」聽到特別好笑的地方，還會放開聲音「咯咯、咯咯」笑得好開心，露出嘴巴裡的三顆金牙，臉上的皺紋全部糾結在一起，卻讓人感覺到溫暖。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唸唸獸……呃，「奶奶」，原來奶奶也會笑！而且，奶奶笑起來的樣子這麼慈祥，笑聲這麼好聽，好像她本來就這麼快樂，是一個很愛笑的奶奶，不是一隻常常在生氣的唸唸獸。

媽媽說得沒有錯，奶奶真的是因為平常太寂寞，想要和我們大家說話，想要關心我們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只好變身成唸唸獸，先對我們發出「嗶嗶嗶、嗶嗶嗶……」尖銳的訊號，暗示大家：「你們快點看看我！注意我！」可惜大家統統漏接，於是她才又進一步使出最厲害武器：「嘰哩哇啦、嘰哩哇啦……！！」生氣地對大家疲勞轟炸，其實那些疲勞轟炸只是奶奶表達愛的方式，和對大家不夠關心她表達心中的不滿罷了。

嘻嘻，忽然覺得，我的奶奶也像小孩子一樣，會鼓起腮幫子、嘟著嘴巴表現心裡的抱怨，真的好可愛喔！

現在，奶奶已經記得我們班上好多小朋友的名字，奶奶還說，等她病好了以後，我可以邀請蔡小家到家裡來和我們一起吃晚餐，下個月我生日的時候，也可以邀請他跟林小美、曾寶貝、張大頭還有其他小朋友們到家裡來玩，替我辦一個很棒的生日派對，她還會幫我們準備很多很多營養又健康的飲料跟點心，不只讓我們可以玩得很高興，也順便替她介紹那些早就聽過他們糗事，卻還不認識的「新朋友」。

我喜歡，這樣的奶奶。

◎    我也變成一隻唸唸獸

奶奶的身體恢復得很快，醫生說：「不必再到醫院來複診，可以正常生活，只要暫時以較清淡的飲食為主，身體就能夠完全康復！」奶奶終於不必整天躺在床上休息，也不用天天吃沒有味道的白吐司跟米粥水，而是可以和我們一起上桌吃好吃的晚餐，可以出去散步、串門子或是到老人聚會場合去唱唱歌、聊聊天了。

一聽到自己總算不必上醫院也不必再吃藥，奶奶連眼睛都裝滿了力氣，一分鐘也不想待在房間，立刻出門運動，還買了好多新鮮的蔬菜、水果和各種魚啊肉的，一下子就把家裡的冰箱填得滿滿，奶奶說：「這些，都是為我們芊芊和芊芊的同學所準備的晚餐食材喔！」好高興，奶奶還記得我們一定要「邀請同學到家裡來玩」的約定呀！

媽媽看見奶奶這樣充滿精神的樣子，總算放下心來，媽媽說：「這都是我們芊芊的功勞，因為芊芊每天為奶奶準備最棒的『好心情藥方』，奶奶才能恢復得這麼快！」嘿嘿，我也覺得自己的「好心情藥方」果然厲害、果然有效！不但讓奶奶每天都咯咯笑個不停，最棒的是，在奶奶生病的一整個星期，唸唸獸一次都沒有出現過喔！雖然偶爾，她的隱形雷達會對爺爺跟爸爸、媽媽，還有姑姑和弟弟「嗶！嗶！嗶！」發出訊號，不過，就在訊號出現的同時，我就會搶先一步站在奶奶身邊「幫忙」。

當奶奶正要說：「老爺子，……」我會立刻接話：「爺爺陪我跟弟弟玩，不要再喝酒也不要再看電視了，好不好啦？！」或是，當奶奶一說：「弟弟，……」我就趕快拿起弟弟的圍兜，輕輕擦一擦他嘴角的口水，說：「你看，口水又流下來了，害奶奶一直擔心你的脖子會冷、會感冒，一定要趕快擦掉才可以！」還有，在奶奶又要挑剔媽媽之前，就立刻挽著她的手臂說：「奶奶，我們學校今天發生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喔！」

哈哈，因為，我已經懂得接收訊號，而且還找到「撒嬌」這個超厲害盾牌來抵擋「嘰哩哇啦、嘰哩哇啦……！！」的攻擊，只要一感應到雷達「嗶！嗶！嗶！」的聲音，就馬上拿出「撒嬌盾牌」，讓奶奶幾乎沒有機會開始碎碎唸，更沒辦法露出「嘰哩哇啦、嘰哩哇啦……！！」討厭的致命武器，這樣一來，唸唸獸也不能夠變身成功！

這都要謝謝我的媽媽，是她告訴我：「奶奶會碎碎唸，都是因為關心和寂寞。」實在太想關心又太寂寞，才會讓本來愛笑的快樂奶奶變成老是在生氣的唸唸獸，所以我要常常陪奶奶聊天，跟她說很多很多學校裡的趣事，讓她認識好多「新朋友」，讓奶奶不會覺得寂寞，還要拿出「撒嬌」這個厲害的法寶，因為爸爸說：「芊芊最厲害的武器就是撒嬌！」只要我一撒嬌，爸爸就會答應我任何要求，沒有想到，當唸唸獸遇上「撒嬌」，也同樣不堪一擊。

只是這樣一來，我每天的生活就變得非常忙碌，一會兒要提醒爺爺：「該出門散步囉！奶奶說，不可以一直看電視。」一會兒又要跟姑姑還有爸爸說：「洗澡水已經放好了，可以洗澡囉！」有的時候，還得當弟弟的保母，替他收拾一地的餅乾屑和我們兩個人的玩具，或者是跟在媽媽旁邊，當媽媽的小助手，隨時隨地提醒媽媽：「媽媽，奶奶不喜歡吃太軟的青菜。」、「媽媽，飲水機裡面的水只剩一半了。」、「媽媽，陽台上的衣服已經曬乾了，我先收下來囉！」、「媽媽快來！弟弟爬到櫃子上了！」、……

就好像我也變成一隻小唸唸獸，每天每天，不斷地在家人的耳邊提醒和碎唸，而且愈唸就似乎愈順口，愈唸內容就愈長，慢慢地，連地上有一根長頭髮的小事情，也不自覺嘀咕：「爸爸真討厭，怎麼老是掉頭髮！」情況之嚴重，連姑姑都忍不住搖頭，好笑地說：「我們芊芊怎麼變成一個管家婆啦！」

哼，我才不是什麼管家婆，我是一隻好喜歡、好喜歡家人的小唸唸獸！因為太喜歡家人，所以才想要一直一直關心、一直一直提醒，只是，等到關心愈來愈多，提醒也愈來愈多之後，說出口的話就會像林小美最愛玩的串珠子遊戲，串呀串呀，串呀串呀，串成長長的碎碎唸。

我猜想，奶奶心裡一定也是這樣想的，現在，我終於能夠真正了解，也懂了。

因為愛，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變成唸唸獸！

正因為心中裝滿了愛，我們的眼睛才會看得更細微，耳朵才會聽得更清楚，所有的感覺都被放大了，對身邊的大小細節也就察覺得更仔細，然後，我們就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一隻處處有發現、處處有問題的唸唸獸。

但是，只要心愛的家人能夠體會我們愛的心意，即使是當一隻不受歡迎的唸唸獸，那一一收進心裡的感受，仍然會是這個世界上，最最甜蜜的滋味！

本文刊用於國語日報，連載日期：100年 6月 22日起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