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事情，是年紀到了，或是經驗過了，才能確知那是怎麼一回事。

　　有很多事情，過於年輕的時候，可以知道，但是不可能體會。

　　這就是後來才理解的。

　　當然，個性也有很大的關係。

　　柚子從來就不是聽得進人家勸告的人。於是，很多狀況就只會出現兩種極端的下場。第一種，是哇哈哈你看還是我說對了吧。第二種，則是偷偷躲到角落去畫圈圈。

　　而這麼些年的經驗下來，第二種的發生率比較高。大概是第一種的31415926倍左右。

　　不聽話的人有不聽話的下場。

　　比方說，身體出狀況。

　　當然不是被扛去醫院急診然後被醫生發病危通知的狀況。而是有一些細微的地方，自己知道。

　　再怎麼說，也算是練過拳的人，也會一點點按摩，也有一點點靜坐放鬆的經驗，對於自己身體的敏銳度還是有的。

　　然後，糟糕了。

　　唔？肩膀這邊怎麼一直繃著？是太久沒練拳的關係嗎？還是電腦坐太久？……，不對，僵到脖子這邊來了……，還有手肘前後這痛感是怎麼回事？這……，這不是心脈嗎？我的心脈哪時候塞住了？這再下去會心肌梗塞屬倫的……。

　　……。

　　怎樣？剛剛這一段是不是很中醫很古代很武俠？完全符合柚子個人形象不是？

　　然而，這是實情。

　　這是在突然發覺自己沒辦法好好刻印章之後，逼著自己靜下來才發現的。

　　以前，一坐下去三、四個小時不動，一口氣把一方印章從頭到尾搞定是常有的事。而前一陣子，坐在篆刻台前不到十分鐘，居然就開始眼花了。本來還以為只是前幾天熬夜太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結果到後來連毛筆都拿不久，才發覺事情嚴重了。

　　心力已經耗竭到沒辦法長時間專注在一件事情上面。

　　然後，才想到，許久之前，好幾個師長跟朋友已經提醒過我了。

　　「柚子，你練拳的心態太偏急了，這樣可能會傷到你的身體。」「不要說我打不過你，就認為我說的不對啊。」「再怎麼說，我看得比你多太多了。」「跟你打賭，沒多久你就會遇到瓶頸了你信不信？」

　　還有。

　　「不要那麼容易生氣嘛。」「不可以浪費你的氣在這上面。」「你們練拳不是都在說要養氣？那你把自己辛辛苦苦練好的氣浪費在這種不會改變，一點意義都沒有的事情上，不是很冤枉嗎？」

　　還有。還有。

　　太多了。當然，那時候柚子只有一個反應：呿。

　　這些，可能不是太多人會遇到的過程。但是狀況就擺在自己眼前。不得不服。

　　尤其是，把自己感知到的身體的現象，拿去對照身邊那些中醫的著作，會忍不住汗涔涔而下。

　　完全被說中了，那些現象的成因。連什麼個性應該有什麼病都跟你講的一清二楚。精準得可怕。

　　唯一慶幸的是，只在三十來歲的年紀就發覺了，還有機會補回來。

　　我保留刻印章的技藝，主要是為了審視自己的變化。但是從沒想過，這也可以檢視自己身、心的狀況。

　　這可以說是始料未及的收獲嗎？

Ps.圖片：前些年仿刻的印章。永壽康寧，漢代吉語印。最不擅長的白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