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馬上下去。」我回話。

　　『今天有妳最愛吃的炒高麗菜，隔壁張媽媽特地拿了整顆過來送給我們，高山的喔。』媽媽手上端了一盤她的拿手菜，我最愛的炒高麗，『張媽媽知道妳要搬回來住，好開心喔，在唸好久沒有看到妳。』

小時候爸媽上班沒有時間回家吃飯，媽媽都會先通知張媽媽一聲，請張媽媽把我拎到她們家和她們一起吃晚餐。在某方面來說，張媽媽可以算是我乾媽，要不是張媽媽一直想把她兒子跟我湊在一對親上加親，我想我會很樂意叫她媽媽。

「妳老公呢？」我還是不習慣把已經好幾年沒叫出口的爸爸掛在嘴邊。

『他是妳爸，尊重一點。』媽媽打了一下我額頭，『他跟朋友去打羽球了，這樣也好，讓他多動動別悶在家。』

　　出院之後我搬回爸媽家住，隱瞞了出車禍的事情，我想就近照顧爸媽，好幾年的時間和家人分隔兩地，現在也體會到家是最好的避風港這句話，雖然現在也分不出是誰在照顧誰。似乎回到小時候、還在讀書的時候。

「妳也別忙了，坐下來一起吃飯吧。」起身幫媽媽盛了一碗湯。

　　吃飽飯、洗完碗筷後我開始整理房間，把一箱箱之前搬家寄回來的東西上架。台中的公寓和酒吧我打算放棄，我想金庫會幫我做最適當的處置，放棄一切，回到最原始的地方，可以說是沉寂、沉澱、也可以說是放逐。累了，這個月來不斷地思考，沒有了所有，我還剩下些甚麼？

忽然，我想起了那天清晨挺著紅腫眼睛說擁有全台中市的小蝶，她的脆弱和堅強我都看在眼裡。我呢？和她比起來，我是不是顯得不堪一擊？

『妹妹，怎麼坐在地上發呆？』媽媽走進房間，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看著我。

「沒有阿，我在想把不要的東西整理出來送人。」隨手抓起一疊書，用繩子捆起來。

『連畢業紀念冊都不要了嗎？』媽媽阻止了我，抽起其中一本書，那是我大學的畢業紀念冊。雖然沒有畢業，但同學們都覺得要把我的學士照和生活照擺上，證明我曾經是他們的一份子。

『我知道當初我們讓妳讀資工系不是妳想要的，但是是為了妳的前途著想，知道妳讀得不快樂我和妳爸也很內疚。』媽媽輕輕地拍掉紀念冊上的灰塵。

「我沒有怪過你們，我也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只是……」

『只是妳不開心，因為我們給的愛不是妳要的愛。』媽媽接著幫我把話說完。

「都過去了，好嗎，我現在也過得很開心呀。」試圖安慰媽媽。

都過去了，是呀。這陣子說了幾次這句話呢？

『那時候妳向我們坦承妳女朋…那個女孩子，妳爸好忌妒，因為長大之後我從沒看過妳為我們笑得這麼開心。』媽媽沒有把女朋友三個字說出來，也許還有芥蒂，『人家都說女兒是老爸上輩子的情人，看來是真的。』媽媽苦笑了笑。

「謝謝你們當初沒有反對我，謝謝。」握著媽媽的手，我說。

『是這個女孩子吧。』不知道什麼時候，媽媽翻到了室內設計系，指著穿上學士服的毛毛。

「妳怎麼知道？」我咋舌，當初的不愉快讓我擔心家人把毛毛當成破壞我和他們感情的罪魁禍首，所以我從沒帶毛毛回家過。除非……

『這幾年這女孩陸續都有來家裡，不過她要我向妳保密，她只說是妳同學，但我跟妳哥都心知肚明，就是這個女孩。』媽媽忽然摸了我的頭，說，『她說了好多有關妳的事情，包括妳開店、生活過得好不好、胖了或瘦了，好多好多，讓我知道我們家妹妹為了夢想這麼努力著。』媽媽哽咽的語氣裡，是欣慰。

-待續-

『回台中吧，把妳的夢想完成。』留下坐在地上的我，媽媽關上房門前，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