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1-02 22:59:53歸家小P

在安寧中照見自己

有許多人跟我說,很希望我能夠把我的工作經驗和大家分享。也有很多人告訴我:「這份工作很不容易、也很了不起呢,因為和死亡這麼的靠近,一定充滿了黑暗與哭泣,你這麼年輕,是如何克服的呢?」自從作安寧病房的護士開始,一直到現在靈性關懷的工作,我自知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能力,而是更清楚的看到自己的限度,把這樣有限的自己,和自己心愛的病人及家屬們交托給我們親愛的天父。

我在這塊安寧的領域遇到很多哀傷的人、破碎的家庭、面對疾病與死亡的搏鬥。常常,我捫心自問,我能給他們些什麼?快樂嗎?痊癒嗎?我想,沒有ㄧ項是我可以保證的,唯一可以保證的事僅僅剩下:我,無論是在你們快樂的時候,亦或是痛哭失聲的時候;難過到難以繼續走人生的路,或者是憤怒到情緒失控了,都會繼續陪伴著你們,沒有條件的支持著你們這群面對生命死亡與失落的人們。我可能無法給你們任何你們所渴望的,因為我改變不了死亡的降臨,醫療的限度,但是我願意以這樣有限的我,與這樣有限脆弱的你同在,並且接納你原原本本的樣子。

如果你要問我,那在安寧工作最困難的是什麼?我想,是和自己的無力感共處吧!但是,就是因為看到人是這麼的有限,所以我們能彼此體諒,所以我能學習把所希所冀交托給我們天上的父。在面對已經半昏迷,呼吸費力的躺在床上的老奶奶,我輕輕的走近她的床邊,呼求我的天父:「我該如何是好?我該如何在此時此刻成為祢的手、祢的口,請你派遣聖神降臨我的心中吧!」然後,我定睛看著床上的奶奶,我看到了她的蒼蒼白髮是為了家庭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努力;我看到了她辛苦的呼吸,每一口都要用到頸部、胸部的肌肉,我知道,她是多麼拚命的為了家人想多活一刻也好,她是多麼想陪伴在家人的身邊,看他們長大的濃濃愛意;我看到了她臉上的皺紋,一條條都看到了歲月的痕跡,她的生命故事,是怎樣的呢?在他從嬰孩變成少女、佳人、為人母親,到現在的老婆婆,她的生命是何等的特別呢?在我眼前的這位老奶奶,已經不再僅僅是一位老奶奶,她是這樣的獨特的、惹人憐愛的個體。我更看到了身邊焦急擔憂的家人,與奶奶有著這麼多獨特的回憶和過去的生命經驗、緊密的連結,卻要在這裡分手了,是何等的痛啊!更深切的,我體驗到了天父祂對奶奶比我更強烈萬分的不捨與心疼,祂是這樣的深深愛著床上的奶奶,如果可以,祂甚至願意自己代替她受苦,正如耶穌為我們被釘在十字架上,成為我們的代罪羔羊,讓我們重新有了新的生命。

我的生命,其實是如此的平凡,我無法體會並了解這麼多獨一無二的人的體驗與情緒,但是,我乞求我的天父,我最親愛的天父,讓我能貼近祂的心,也貼近病人和家屬的心。然後,事情就這樣成就了!

如果你要問我,我爲什麼可以在這裡,和這些臨終病人及家屬在一起,我想我會說:「因為這裡有最深刻的人間之情,和最高深寬廣的天主慈愛,那,哪裡還有更美好的地方呢?」在這裡的日子,有如在小小的燭光之中,雖然燭芯快要熄滅了,但是還是可以感受到那生命燃燒的熱情、溫暖與光亮,微弱、有限的燭火,但是卻照亮了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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