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語日常》矸仔內的毛筆
我的桌頂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矸仔,細細仔,六公分懸(高),我用來插歇睏的毛筆。
罕得寫字、畫圖,初一十五才會用著毛筆(意思是敢若拜拜,看日仔的)。用過,嫌洗筆費氣,我就共伊插入去矸仔內。矸仔底有一兩公分的水,筆斜斜囥(khǹg,放)咧,拄好予筆毛浸佇水內,保持澹澹(tâm,濕)的狀況;筆管無浸著水,袂傷著內底的膠。
當初學寫字的時,攏照老師教的,毛筆佇水道跤慢慢仔轉,勻勻仔洗;洗清氣矣,用紙抑是布小吸吸咧,才吊起來,予筆毛焦閣鬆。老師講按呢,毛筆的壽命才會較長。
這陣變老油條,無想欲繼續用毛筆的時,就共伊插入矸仔內;「時機」到,才請出來用,連「潤筆」都省起來。
好佳哉,我的毛筆真耐命,兩個月,三個月徛(站)佇水內,也無落毛。毋過,共伊插入矸仔彼个無啥幼秀的動作,會予我想著以前剃頭師仔,……
阿梅聽我講到遮(tsia,這兒),隨笑出來,講以前剃頭徒弟用冬瓜來練習剃頭,有代誌離開的時,就共刀仔插落去。
著。我聽過的故事是,古早的人學剃頭工夫,愛食三年的苦。初初入門時,是做雜差仔;洗衫,掃塗跤,抱囡仔,攏愛做。當咧練習剃頭的時,聽著頭家娘叫伊去買豆油,買鹽,就紲手(suà-tshiú,順手)共剃頭刀仔插入西瓜。後來出師,剃真正的人頭,聽著頭家娘叫,煞(suah,竟然)共剃刀插入去!
「這款笑話,這陣的少年一定毋捌(不曾)聽過;聽著也無法度了解。」阿梅講。
著。講笑話著愛選適當的對象,才會共鳴。
不過,我毋是攏共毛筆想甲遐爾恐怖、殺氣;看伊靠佇矸仔邊、徛佇水內,斜斜的姿勢真文雅優閒,有時兩支倚做伙,敢若真親密,我會想著《詩經》的「遡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2021/7/16《自由時報》副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