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5-01 10:01:56Liu 靜娟
我曾經是權貴
和多年不曾見面的小學同學相聚,我說到某一位級任老師親切有耐心,教得也好。
誰知同座四個人之中竟有兩個說,「他哪有什麼好,大小目,眼裡只有少數成績好的;像我們成績差的,根本被放牛吃草,還不時被語言羞辱。」
一個說,有一次和同學吵架,被他用很不堪的髒話罵到哭著回家。
一個說被他打過好幾次,字寫得草,沒交作業,沒帶手帕,沒有買防癆郵票,都會被打。
我很意外,她們說的和我說的是同一位老師嗎?
我只記得兩三個特別「頑劣」的男同學常吃藤條。
那位老師一直對我很好,派我去參加不同的比賽,每次耐心給我重點提示;一次星期日去學校玩,被他叫去辦公室練習握筆、寫毛筆字--那可能是我生平第一次與書法相遇;大家都不曾碰過樂器,組訓鼓笛隊時,他讓同學們試打小鼓,選了幾名小鼓手,卻直接指派我擔任大鼓手,試都不用試。有同學酸酸地說,我只是長得高。
我說他好,純是因為他對我好啊。
數十年過去了,同學的不平讓我驚訝:原來自己曾經是「權貴」,享受特權;我不明白別人受到的待遇,更不曾意識到她們的委屈和怨恨。
更糟的是,會不會當時我以老師的眼光,跟著鄙視被處罰的同學?孩子天真無邪,卻也是很勢利啊。
她們的記性不錯,再追加一樁往事,「有一次畫圖課,老師叫你和班長坐在前面讓我們畫;你三八兮兮笑個不停,叫你不要亂動,你也不管。恨不得老師把你換下來,他卻只叫大家專心,不要講話。」
分手後才想到忘了問她們,當年是否曾刻意把我畫得很醜?
2015年五月號《幼獅文藝》